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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野火春风斗古城(李英儒)-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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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大头见大家静下来听他的,故作机密地说:“龟山经理为什么被害呢?我讲出来,大家切不可外传,这可是内部的绝密消息。龟山经理,专门收买解放区的粮食物资,共产党认为这对他们非常不利,派来便衣队混进城。晚间先在街头捣乱,迷乱我们的视线;暗地里派人包围龟山私邸,残忍地结果了经理先生的生命……”
  “你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上次开会你向大家宣传说:‘土八路’百分之九十九回乡生产了。少数坚决的‘老八路’,也已把大枪锯掉,曳着剩下的半截短枪,钻到老山老岳不见天日的地方去了。怎么现在又有许多便衣队混进城来呢?”说话的是伪省府的陈局长,外号“陈半城”,意思是说城圈里的房产,有一半属于他的。他本人一不读书二不看报,至少有三年没敢出过城关,除了每周上三个半日班,主要精力是核算房租的收入。他最害怕八路军,只要谁提起八路军,就象老虎要吃他一样。他不愿意任何人讲说便衣队进城的消息(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这倒不是同情龟山,主要是害怕临到自己。
  “你们整天蹲机关听谣言,就认为没有八路军,好说你啦。河里没鱼市上看。不信你到沟外炮楼住两天试试,海着哩。按说有八路军也有好处,象今夜这个没完没了的会,该有八路军来扔两个手炮,大伙就提前散会回家过年啦。”关敬陶不单是讨厌陈半城,也讨厌今天的会议。他想起爱人在家等着他回去过年,心里十分焦急,把满腔不平,冲着陈半城泼出去。
  站在关敬陶身后的第一营营长,跟他关系至厚,生怕他们团长任起性来,还会谈出一些不顾影响的话。他有意识地提醒说:“咱们莫谈国事,我看刚才宣传处长说的话,就不利‘防谍’。今天是好日子,省长和高司令为了庆祝新年,大摆宴筵,咱们闲话少说,多吃为妙。”
  一营长的话,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到宴会本身了。陈半城带着不赔本的意思说:“说的对,把顾问这顿臭骂的代价,可着肚子吃回来。”留仁丹胡的税务局长有风趣地说:“陈局长呵!你想可着肚子吃谁呢,这是狗吞鸡巴自吃自呀。”中厅泛起一阵哄笑。伪治安军第四团赵团长是商人出身,专会打算盘,他警惕大伙说:“你们笑什么,仔细着出血吧。上级还能白请咱们,吃一个铁雀,至少得出一只耕牛。好好算一算,熬过今天晚上这一关,才知道当这一年的团长是赔啦,还是没亏本。”
  银环打定主意,直奔宴乐园的大门口。不等卫兵说话,她主动上前说:“我是警备司令部的机要员,刚收到一份加急电报,我要亲自交给省长。”
  “不行,不行!”卫兵甲粗暴地拒绝了。
  卫兵乙打量了银环一眼,便说:“不是我们拒绝,上边的事我们作不了主。”
  银环说:“这与你们有多大关系呢?我跟省长很熟,进去就当面交给他啦!要是普通的信件,我何必亲自跑一趟呢?”卫兵乙说:“本来可以给你传禀一下,现在顾问正在讲话,你到后门看看去吧,那边有他们的随员。”
  银环绕到后门时,正赶上一群花花绿绿的女人向后门拥进,卫兵谁也不拦,她不明原因,也不敢冒失,还想用送电报的名义试一试,不料她刚走到跟前,还没开口,卫兵向她朝里摆头说:“快进去吧!”她抓住这个机会,迈步紧跟进去。
  中厅灯火辉煌,多田还在讲话,她从中厅夹道,绕过前面穿堂,这里的服务员们正忙着预备酒菜,没人干涉一个女人的出入,他们知道今天女客是很多的。银环直接进入了账房,账房先生正同一个招待员开列清单,猛然看到银环进来,误认为是高吴两家的眷属,必恭必敬地问:
  “小姐!你有事吗?”
  “我是警备司令部的,有事要麻烦你们。”她把准备好的信件拿出来。“这是上峰机关给到会军政首脑人物的贺年片,烦你们分头送交本人,能作到吗?”
  柜旁两个人同声答应:“愿意效劳。”
  银环把所有信件很整齐地放在一个托盘里,叮嘱那个招待员说:“酒菜上齐的时候,烦你把贺年片送上去,一定要作到,这是钧部的指示!”
  银环在这位招待员护送下,又从夹道绕至后门,正碰见高大成同伪省长送多田回来,银环停住脚步,等他们进门后,才辞谢招待员走出后门。
  这对文武官员,倒是发现了银环,但没引起注意,一来觉着警卫森严,二则互相认作是对方的女眷,不便干涉。特别的原因是两位大员陪着多田吃了很多凉菜,肚子咕咕作响,都忙着跑厕所,因而顾不上盘查什么别人了。
  两位大员急不择路,进入伙房的厕所,这里只有一个粪坑,双方急不能待,便平分秋色,对着屁股蹲下,即使这样,为了行将实现的发财迷梦,双方进行着激烈的争辩:
  “你兼了警备司令,弄到两个肥缺,把腰包都撑破啦,我这个穷当兵的可饿着肚皮呢!”
  “一家不知一家,我跟‘友邦’宦海五年,搭上了三顷好地……”
  “你别哭穷,我也不朝你打饥荒。咱们谈正格的,今天这后半场戏咋唱?”
  “按照原订计划行事吧!”吴赞东提着裤子站起来。“原订计划,二一添作五,我没意见。”高大成也站起身。“我要说清楚,今天到会的这儿十个保安团长和警备队长,可得归我整治整治他们。他娘的,这些家伙,平素蹲在炮楼里,作威作福,称王称霸。每逢下乡‘讨伐’,总是不敢过夜。夜里遇到民兵在煤油筒里响两挂鞭,硬说是八路军放机枪,吓的尿裤子。真正碰上八路军的主力,哪遭儿不是姓高的给他们壮胆子。今天,没说的,狗日的都得坐下来,老老实实打几圈。”
  高大成说的打几圈,是他的拿手杰作。每次他把这样的牌手请到,一摆就是十桌八桌。说是打牌,高大成可不动手,每桌都有个“捧牌”的姑娘。按照规矩,每次是三家归一——叫姑娘赢。赢钱多少就看姑娘的本事,打多少钱一锅,锅大赢的多,姑娘的小费也多。每当打风的时候,捧牌的总是讨价:“每人出一千元的锅。”打牌的其他三家往往还价,还价都用可怜相:“姑娘;我们是穷差使,可吃不住呀!”或是:“请你抬抬手吧,我那个城圈小,八路军围的紧,弟兄们吃小米都困难呵!”要不就干脆说:“姑娘向高司令多加美言吧!我们兄弟三人,权当陪你坐一坐,共掏一千块吧!”这就是高大成招财进宝的妙诀。一点钟前,田副官电话里叫姑娘来的越多越好,就为的这一手。
  高大成走出厕所,瞥见西休息室——他的临时公馆里,闪动着不少油头粉面的人影。他草草地结束了同伙间的谈话,迈开大步,响着咯咯的马刺长靴,象只贪馋的大狗熊,拱起身子急扑过去:
  伪省长转过头来,发现老跟班的向他点头,知道是眷属到了。一时精神抖擞,进入东休息室。
  这里三姨太太早已等急了,看见她的猫面丈夫,第一句便是:“人家的牌手凑齐啦,你的算盘是怎么打的?”
  伪省长鄙夷地说:“那种庸俗低级的调子,只有姓高的才能弹。至于我……”他向姨太太附耳说:“酒会开始的时候,你和少爷到宴席上坐一坐,认识的打个招呼,生人连睬也别睬,别等散席,就回休息室坐等,来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要是空钩子呢?”姨太太很不放心。
  “哪能?哪能呢?十面埋伏,我预先布置好啦。”
  她听完话,眼里冒出金花,仿佛从高空云端里悠悠降下无数笑脸,笑脸握着很多钞票,直向他们母子衣袋里塞,塞到无法携带时,她从幻想回到现实中了,抬头用疑惑的眼睛盯住他,后者感到这种眼睛的力量,便说:“没问题,今天的收入,完全归你。”
  “光叫我当过路财神,再弄鬼捣棒槌可不成!”
  “哎呀!谁骗苦你啦,我的雏……”他想伸手拧她那脂粉涂有铜钱厚的脸蛋。
  “报告省长!”随从秘书探进一颗脸色煞白的脑袋。
  “中厅里发生事情啦!……”
  五分钟前,中厅酒菜摆齐了。到会的人,急于等着开餐,有人馋的直流口水,眼巴巴瞧着休息室,等候送多田的那一对文武官员。这个时候,服务员笑吟吟地捧着托盘走进来。
  “端的什么好吃的?”
  服务员说:“是贺年片呀。”
  “谁这样早送贺年片呢?”
  服务员说:“是钧部的指示,女机要员亲自送来的!”他把银环交代的经过说了一遍。
  “钧部是谁家,怎么送到这里来?”麻团长觉得有些蹊跷,上前抓过一封信,立刻拆开了。嗅到文件上的油墨气息,他那有花白麻子的鼻孔,连续搧动着,眼睛盯住文件,从上至下连看了几行。忽然他象被什么咬了一口,惊呼:“哪里是什么钧部的指示,这是共产党的宣传品!”
  “共产党的宣传品?”大伙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一时谁也不敢动弹,仿佛谁动一下,便立刻踩翻了地雷,马上会引起爆炸。一会儿,有人头脑清楚了,便说:“左不过是几张宣传品,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索性翻开看看。”这个建议被大伙无言地采纳了。对着服务员的托盘,伸出几十只手,你抢我夺,百十份宣传品,比卖“号外”还快,顷刻之间被抢空了。
  伪省长和高大成步入中厅时,有人正在高声朗读:
  苏联红军正沿着广阔战线,突破德国法西斯军队的防线,击溃敌人一百零二个师,俘敌二十余万,缴获大炮一万三千余门,向前推进四百公里。
  “听这一段!”李歪鼻也开始念了。
    斯城红军歼敌三十三万,俘中将少将十五名,生擒德国元帅鲍利斯。……
  “元帅被俘?你念错啦!”伪团长关敬陶含着满不相信的语调,从李歪鼻手里要过宣传品,看到朗诵人确实宣读无误,他自言自语地说:“鲍利斯,德国最著名的将领,第六坦克军的总司令,希特勒总统前几天才授给他元帅的称号,难道这是真的?”
  李歪鼻又打开一篇,他骂骂咧咧地说:“这一篇是他妈的顺口溜,共产党文化低,只好弄这一套。我在外防的工夫,不断看到这玩艺,诗不象诗,词不成词。不用对称,不讲平仄。”
  一面竭力菲薄,他又高声宣读了:
    正月里来是新春,
  奉劝伪军官兵深夜摸摸心;
  既然是,祖宗田园都在中国地,
  为什么帮助日本鬼子屠杀中国人?
  西方的德国大鬼子眼看要完蛋,
  东洋的日本小鬼还能闹几天;
  早打主意早盘算,
  事到临尾后悔难!
  伪军伪组织的人员有姓名,
  解放区对你们个个记的清;
  种瓜得瓜豆收豆,
  到头来,黑的黑来红的红。
  ……………
  “你他妈的还念!”高大成上去给了李歪鼻个嘴巴,夺过宣传品撕个粉碎,他一手插腰一手指着高喊:
  “这个会场里有匪。田副官!叫警卫把前后门关紧,立刻搜查!”
  这一声令下,跟随高大成的军官和警卫人员,立刻拉枪栓顶子弹,桌凳推翻,酒菜泼地,东西喝呼,前后奔扑,把一座“恭贺新禧”的宴乐园,霎时间变成厮杀交锋的战场,从室内到室外如临大敌似地搜索了一遍。
  战斗胜利结束了,宴乐园的全体职工统统作了俘虏。
  李歪鼻挨了个嘴巴,已经感到冤枉,现在把柜上的人都逮起来,他真急了。站出来为他们辩护,并说借用这里作会场是省长同意的。
  伪省长心里正盘算这件事,怕与自己有什么瓜葛,偏是李歪鼻又提出他来,眼神一转,他说:“李科长,你现在还是不说话的好,因为你是宴乐园的经理呀!”
  高大成听到这句话,想到刚才是他大声念宣传品,立刻叫人把他绑了。并借这个原因把其余的文职人员统统监视起来。
  稍一消停,宴乐园又变成临时法庭,先审问伙友,大家异口同声说是一位年轻姑娘送来的。高大成不愿从这条线索追问,一则他认为女人做不了大事,再者后门开放女眷跟他有直接关系,便草草结束了第一审,把李歪鼻带宴乐园全体东伙统统锁在前院派人看守起来。接着第二审——轮到参加会议的伪职员。他们逐个受了人身检查,职级低的不断受到申斥和辱骂,随身带的金票或其他稀罕物件也被一扫而空了。
  深夜下两点,宴乐园张开大嘴,把一群无精打采极端疲乏的局处科长吐出来。一个个紧皱眉头谁也不说话,只有那位宣传处长摇着大脑袋,出了口长气:“好家伙,这个新年,差一点儿没被送到宪兵队去过。还好,没出大事,不幸中之大幸……”他习惯地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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