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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译林-2006年第1期-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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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我昨晚才知道了那儿有条地道,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一条地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一秒钟都没有。我以为多伊尔有我家的钥匙,也许他发现了我们藏备用钥匙的地方,或者不知怎地弄到了某个孩子的钥匙。是他故意引导我这么想的。因为他告诉过我不要装警报器,也不要换锁,如果这么做的话我会后悔的。他每次这么威胁我时,都会提到孩子们。” 
   
  “他也威胁孩子们?” 
  “他曾经想过要这么做。不过我也警告他。我说,如果孩子们在家时他溜进来的话,我会杀了他。如果他敢和孩子们说话,我也会杀了他。我想他应该相信这话。” 
  她吓坏了。鲍勃这样形容过马洛里。她吓坏了。 
  这是否就是她害怕的原因呢? 
  “马洛里知道这一切吗?”我问。 
  “马洛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呼出来的气把他面前那块玻璃弄得模糊不清。“马洛里。” 
   
  我觉得他快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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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六岁起,她就没有开心地过过圣诞节。”比尔边说边凑近玻璃,“整整八年,从她长大到现在,大多数时候都这样。她讨厌圣诞节。” 
  “她很想念她妈妈。”这点黛安娜先前跟我提过。早在马洛里六岁那年,雷切尔就抵不住拉斯韦加斯婚礼的诱惑,抛弃了整个家庭。 
   
  心理诊疗中的基本事实:马洛里注定会失去圣诞节,无法挽回。 
  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马洛里坚持要去汉娜·格兰特那儿做心理诊疗:马洛里从六岁开始,就没有一个圣诞节是开开心心度过的。她不想因为过于思念母亲,这样备受煎熬地度过圣诞节,于是便跑去找汉娜。 
  “她很害怕,”比尔说。“每年感恩节一过,她就开始担惊受怕。” 
  害怕?鲍勃也是这样形容马洛里的。她很害怕。可为什么呢? 
  “害怕?”我问。每年在她母亲离开的那个日子,马洛里确实可能会有点焦虑沮丧,这很正常。可为什么会害怕呢? 
  比尔揉了揉眼睛。“她以为这个圣诞节又要这么过了。这几年,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法安慰她。” 
  雷切尔八年前抛弃了家庭。马洛里是不是害怕父亲也会像母亲一样弃她而去呢。难道这就是她的心结所在?“你说什么,比尔?马洛里以为又要出什么事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窗户。脸又红又亮。“不知道八年前的那个圣诞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从那时起,马洛里就开始担心那个男人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她。” 
  天哪,我真是个大笨蛋。马洛里是因为她朋友被谋杀才害怕的呀。“她们是朋友吗?很小时就是了吗?” 
  “是同学。在对方家中过了一两次夜。你知道对于像她们那么大的女孩子来说,这意味着什么的。那个圣诞节,马洛里因为她母亲的事本来就很脆弱了。那晚的事又把她吓坏了。每次看到电视上的那些照片她就不停地哭啊哭。那些照片又随处可见。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战胜对圣诞节的恐惧,从中摆脱出来。她真的很想让这一切都快点过去,那么想得到点安全感。” 
  “这些警察都知道吗?” 
  “当然;所以他们才会认为马洛里自己跑了。他们觉得马洛里被吓坏了,所以才去找她母亲,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她知道多伊尔吗?知道勒索的事吗?” 
  “她知道我出了些事,状态不是很好。她在日记里提过这事。” 
  “那她知道地道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到底是怎么从屋子里出来的。但她怎么可能知道呢?我也直到昨晚才知道有地道的啊。她很怕地下室的。八年前,她朋友的尸体就是在地下室里被发现的。她是永远不会去地下室的。永远不会。” 
  “多伊尔?” 
  “我猜多伊尔可能带她去看过地道。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事情泄露出去的话,他会失去很多。而且我想他应该明白,我会说到做到的:如果他敢接近孩子们,我真的会杀了他。” 
  我想应该是鲍勃。应该就是这样。地下室里发现了鲍勃的指纹。多伊尔的空房子也一直由他照看。他还知道家庭影院——他曾经告诉过我,他觉得那是个很适合看电影的地方。而且鲍勃百分之百知道还有个地道。 
  鲍勃和马洛里曾经谈过。 
  圣诞节那晚,鲍勃真的躲在多伊尔的家庭影院里看电影吗? 
  马洛里的朋友——另一个小女孩,那个美丽的金发小皇后——死于八年前的圣诞节前夕。 
  她很害怕,鲍勃也这样说过马洛里。 
  比尔说过,马洛里以为又要旧事重演了。她担心有人会闯进家里,像八年前对付她朋友一样对付她。碾碎她的脑袋,扭断她的脖子。在圣诞夜把她杀死,然后把尸体抛弃在她家那个破旧的地下室里。 
  是多伊尔?是鲍勃?还是那个在外面闲逛的男人? 
  究竟是谁? 
  我很容易受骗上当。但我很清楚自己这个弱点,所以有时,我会下意识地看看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然后再停顿很久来想想自己听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就在这时,我停了下来,问自己我相信比尔说的话吗? 
  我似乎信了。 
  他说的是真话吗?可能不完全是。 
  我把先前比尔·米勒的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多伊尔秋天搬了出去,并在市场上公布了房产信息。我想他也许是注意到我家放钱的抽屉空了,你知道这事吗?他对我收支状况的了解程度,一点也不比我差。也许比我还要清楚。我以为——天哪,我真是太天真了——我还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这时多伊尔又盯上了沃尔特,并且开始勒索他。沃尔特和我意识到他是为了不让我们找到才搬走的。我的老板很不开心。这种时候他可不好相处。” 
  “什么,”我问道,“那么多伊尔开始勒索你老板时,你老板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跟我一样,用钱来买些时间。都这么多年了,总不希望被抓的。” 
  谈话的内容就像心理诊疗的春药。对于一个诊疗师来说,跟随故事情节的发展,沉浸在事实、承诺和故事详情里,这一切都太诱人了。然而诊疗师屈服于这样的诱惑时,内心又将如何矛盾,又将经历怎样的痛苦啊? 
  事情的经过,也就是房间里发生的事几乎总是真相所在。我强迫自己做好诊疗家的本职工作就行了,于是把注意力又放回到事情的经过上。 
  “比尔,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不知道哪些事你已经想通了。事实上,我倒认为你知道的太多了。这对我们将是个全新的考验。” 
  “我们?” 
  “我和沃尔特。” 
  “我不是很理解,”但其实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比尔说话的语音语调就像在道歉,“我已经绑住了你的双手,艾伦。你不能把我告诉你的事透露给任何人。这些现在都成为机密了。一旦有人知道我的事,后果将不堪设想,这样的后果我可负担不起。沃尔特也一样。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保险起见,我要牢牢封住你的嘴。” 
  比尔说得对吗? 
  从他对我的职责和法律的理解来看,这么做完全正确。 
  从他对我本人的了解来看,却是做错了。他没法知道是对是错,但我早就想大喊一声“够了,别再说了。”我是不是很生气?是有那么一点。但我原以为自己会更生气的。“所有的一切多伊尔都知道了,”我说。“他可能已经——” 
  “多伊尔已经死了,记得吗?” 
  “是不是你——” 
  “我杀死他?没有,老天,我没有。我本来可能会,其实我很想这样做,但是……我没有。” 
   
  “那是不是你老板干的? 
  “他很可能会这么做。现在,沃尔特正在拉斯韦加斯全力寻找雷切尔。另外也看看马洛里是不是和她在一起。雷切尔必须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在这件事上,我和他在一条船上。我们的家庭都已经岌岌可危了。” 
  “雷切尔知道那个整牙医生的事吗?” 
  “她是我的妻子;她当然知道。我从不向雷切尔隐瞒什么。” 
  我说的事是显而易见的。“你们后来都豁出去了。你还有……沃尔特?” 
  “是的。” 
  “那他为什么要去拉斯韦加斯呢?” 
  “我们中总得有人去找雷切尔吧。我不行,那些新闻媒体可能已经盯上我了。他们可是无处不在的。” 
  这点我早发现了。“你以为马洛里会在那儿?” 
  “我希望是这样。”很明显,对于女儿的事,他已深深地陷入绝望之中。“其他那些可能实在太恐怖了,我甚至不能……” 
  我的手机响了。我看了看显示屏:是拉乌尔。谢天谢地。“我得接个电话,”我说。“很要紧的事。可能会有马洛里的消息。” 
  “接吧,”比尔说。 
  “拉乌尔?”我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我正在医院里陪着她。她还不错。” 
  黛安娜?“稍等一会儿;我这边有人。”我用手掩着手机转身对比尔说。“我要接个电话,你能到候诊室坐一会儿吗?” 
  他走出我的办公室,又下了楼,我觉得他很不情愿。我一直用手掩着手机,直到听见比尔打开候诊室的门又关上,才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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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的没事了吗?”我问。 
  “已经安全了。她握着我的手跟我聊了一会儿,后来又稍微吃了点东西,现在睡下了。” 
  “她去哪儿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开始还以为是黛安娜在卡纳达手上,或者他至少应该知道黛安娜在哪儿。可是我全搞错了。” 
  “你的意思是?” 
  “从星期二开始,卡纳达手下的人就再没见过雷切尔。后来我才知道,我到了拉斯韦加斯后就一直被卡纳达牵着鼻子走。他一直在监视我,先是担心在雷切尔的事上,我会不断地为他制造麻烦,后来又希望我能带他找到雷切尔。” 
  “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找到黛安娜的?” 
  话音刚落,他深吸一口气,放慢语速,开始向我讲述这个漫长的故事,关于那辆破旧的出租车,关于他在清风房车里无所事事,浪费时间,关于那辆破旧的大众轿车和蒂克,还有和卡纳达周旋。 
   
  拉乌尔到了城外的那片沙漠,在一座四周有围墙的房子里和卡纳达见了个面。第二天天没亮,蒂克就发动那辆大众车,把拉乌尔送到拉斯韦加斯西部一片荒无人烟的山区。拉乌尔记得在快到目的地时曾看到过一个布卢戴蒙德的地域标志——不管那东西到底在哪,反正离最终目的地不会很远。天快亮时,蒂克把他那辆大众“甲壳虫”停在了山路的转弯处,问拉乌尔想不想下来走一走。 
  “这儿就是事故发生的地方?”拉乌尔问他,回想着前一天晚上卡纳达的故事。 
  “那家伙开得太快了,”蒂克说,手往下指着那条路。“真太快了,开到转弯处—— 
  就那个转弯处——看到路上站着个人拿着一把口径0。45英寸的自动手枪对准他的挡风玻璃。”他举起了双手。“我后来又听说那人开了一枪—— 
  你知道,只是警告——稍稍往车上方偏了点。驾驶员没有控制好车就……真是怪事。”蒂克啪嗒啪嗒一阵乱踢,脱了鞋,套上老式的橙色高帮凯德软底帆布鞋,又做了个表示从悬崖边俯冲下去的手势。 
  几分钟之后,拉乌尔跟着蒂克从既肮脏又满是碎砾巨石的山坡一侧下了山,走了一百多英尺,来到一条窄窄的小溪前,这个地方从公路上方看是看不到的。一辆挂科罗拉多车牌的青铜色西尔弗拉多车翻倒在一块巨石上,那石头差不多有蒂克那辆大众车一半大小,车身已经被撞扁了。里面有具男尸。散发出阵阵恶臭,让人毛骨悚然。 
  蒂克说:“这个男的就是照片里跟霍华德一起的那个人,在威尼斯酒店遇到过你妻子。要我确认一下他的身份吗?”拉乌尔不知怎么回答,蒂克已经戴上工作手套,爬进翻倒在一边的卡车里。一分钟后,他递给拉乌尔一张科罗拉多的驾照。 
  这个名字对于拉乌尔没有任何意义。“再往上走还有些什么?这个人要去哪儿啊?”拉乌尔问道。 
  “山上还有两栋老房子。可能挺重要的。总之,对你蛮重要的。” 
  “对你就不重要?” 
  “这次……事故?在雷切尔跟老板失去联系前就发生了。所以那儿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感兴趣。你知道,这不关我们的事。别人的事我们决不掺和。这是老板的原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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