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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译林-2006年第1期-第2节

小说: 译林-2006年第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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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往里看了一眼,我就知道汉娜死了。 
  我这么说是因为活人的肤色不可能是那种暗灰色,而且活人不可能也不会摆出那种姿势。汉娜仰卧在一张方形皮软凳上,头距离敞开的门只有一码。双腿随意叉开,上身与下身成四十五度角。双腿下方的印度手纺毯上有一摊篮球大小的深色印渍。我内脏的反应告诉我:是血。但我的鼻子告诉我:是尿。 
   
  汉娜的右手臂弯曲着,右手拇指被丝绸衬衫靠近腋下的那块布勾着,就好像死亡时在考虑要搭车去哪儿一样。 
  奇怪的是,汉娜衬衫的左半片前襟被折起塞在胸罩下面,露出了几英寸灰白的腹部。为什么一个女人要把衬衫塞在胸罩下面呢?我摸不着头脑。 
  汉娜的嘴张开着,一如她的双眼。她漂亮的深色头发披散开来,有八九英寸,正好从脑后一直垂到已脱漆的地板上。 
  我单腿曲膝,伸出三根手指,用指尖碰了碰汉娜颈部平展的肌肤。我避免直视她深棕色的眼睛,但她的双眼就像一潭深水把我吸引过去。我的指尖移来移去,可怎么也找不到颈动脉。不过这已不重要了;指尖感觉到的冰冷已经告诉我不可能找到了。 
  汉娜死去已有一段时间。我想起塞在她办公室门缝里的那四张便条,看来那天早晨的某个时候她就已经保持这个姿势了。这很容易计算。我的表显示现在是傍晚6:45,汉娜错过的第一个预约大概是十小时前,即上午9点。我早期曾做过不长时间的验尸官调查员,懂得了一些小知识,尸体在室温下会以大约每小时一度的速度降温。我估计刚才指尖感觉到的温度比我的体温足足低了十度。 
  但我知道也可能略高或略低。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我的经验还是有限的。我把死亡时间的可能性放宽到前一天晚上,试图回想从一个人死去到尸体发出恶臭大约得过多久。但想不起来。 
  我有意识地轻轻吸气,就好像从没呼吸过这间房间里的空气似的。空气很不新鲜,还有股酸味,惟一让我觉得不对劲的便是那股尿味。 
  我知道验尸官推算死亡时间会计算飞行昆虫及其卵和蛆的生命周期,但我立即决定把那些昆虫学方面的计算留给他们去做。 
   
  我也足够清醒,知道自己一直在胡思乱想,这样就不用强迫自己去面对事实:我竟然独自和一位朋友的尸体待在她的办公室里。 
  身后传来冲马桶的声音,紧接着是水流声、开门声和走廊里熟悉的脚步声。黛安娜显然忘了这儿不止我们两个人,她大叫道,“汉娜不在那儿,可我憋不住了。” 
  我退出房间,看见黛安娜正从洗手间走回来。我们四目相对,我的表情让她警惕起来,并迅速变为震惊。我挡在玛丽·布莱克办公室门前,一把抱住黛安娜,不让她进去。我贴着她的头发,低声说,“你的朋友死了。我非常,非常难过。” 
  黛安娜听到了我的话,喉咙里发出悲恸又令人心酸的声音。接受现实,拒绝接受现实,以及最初难以置信的悲伤,都融合为长久而忧伤的哀号。 
  我抬起头,发现那位“奇多”女士正站在走廊另一端,眼泪从她脸上滑下。从脸颊上鲜亮的橙色痕迹,看得出她曾经想拭去悲伤。 
  但是没有成功。 
   
  3 
   
  黛安娜和我都赶不及回家吃晚饭了。 
  我费尽全力才把黛安娜从她朋友那僵硬的身体旁拉开——我还是无法称其为尸体——又 
  使出浑身解数才说服了黛安娜和“奇多”女士到屋子外面等警察来。 
  汉娜的死令我震惊,但与黛安娜或是汉娜的病人相比,我失去的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不断告诉自己,我不久就可以振作起来。 
  但黛安娜现在就需要振作。 
  我用手机拨打了911,与黛安娜一起无助地站在屋前的走道上,她说,“我不想留下汉娜一个人。她不应该一个人待着。让我进去陪陪她。求你了。这有什么不好呢?” 
  我紧紧抱着她的肩膀,低声回应了她的请求,但现在已记不清说了些什么。我紧紧抱住黛安娜,再次强调:她不应该回屋去。 
  如果汉娜是在家里病死的,我会领着黛安娜到她朋友的床边,绝对不会阻止她。但现在很明显,汉娜很奇怪地死在了同事的办公室里。以前当验尸官调查员时积累的经验告诉我,在一切水落石出以前,事故现场应当维持原样。 
  三件事在我脑海中不断重现。 
  汉娜死在玛丽·布莱克的办公室里,而不是她自己的办公室。 
  汉娜的手提包在自己的办公室地板中央。 
  她的衬衫被向上折起塞在了胸罩下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位一头鬈发的女士走到一边,脱掉鞋子。她坐在屋前通往木质走廊的楼梯上,双手托着下巴,几乎一动不动。泪水已经不流了,只剩下一脸的震惊。 
  “你确定她死了吗?”没过多久,这个问题黛安娜已经问了不止一遍。我解释说我已经测过脉搏,汉娜的皮肤也已是冰冷的了。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 
  但我对那摊深色尿渍只字未提。 
  “她不喜欢全身冷冰冰的,”黛安娜坚持说。“汉娜不该挨冻。她不喜欢冬天。也许该找条毯子。我能找条毯子。我车里就有一条。拉乌尔叫我在车里放条毯子以防……” 
  我好不容易把黛安娜安顿在形状像肾一样的水泥长椅上,长椅周围有些杂草,紧挨着前面的小路,离街不远。之后,我走到一码以外,取出手机,按下快捷键,拨通了妻子劳伦的电话。她是博尔德县的代理地方检察官,这会儿应该刚刚下班回到家里。 
  “嗨,是我。真高兴你在家。” 
  “怎么了?” 
  她觉察出有点不对劲。 
  “汉娜·格兰特,”我说。“记得吗?” 
  “黛安娜的朋友。” 
  “本来她要在我们去拉斯韦加斯时替我们打理诊所事务的。可她死了。我们刚刚在她办公的地方发现了她的尸体,现在在等警察来。” 
  “天哪!你们还好吧?” 
  “还好。打个电话给拉乌尔,好吗?告诉他黛安娜要晚点回家。说不准多晚,你知道这种事情的程序。可能要有一会儿。”拉乌尔·埃 
  斯特维茨是黛安娜的丈夫。“黛安娜很难过。她们是好朋友。” 
  劳伦暂时放下悲伤,开始办正事。她的本行就是跟警察、法庭、律师和坏人打交道。“你和黛安娜需要律师吗?” 
  “不,不需要。黛安娜发信息给汉娜要她帮忙打理诊所事务,但汉娜没回复。我们有点担心。后来一走进办公室就……发现了她的尸体。就这样。” 
  “你肯定?先想一想,别急着回答。” 
  我想了想。“我肯定,就这样。” 
  “她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没看见血。可能是自然死亡,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她死的时候姿势很滑稽。”我仍在想地板中央那只黑漆皮手提包和折起塞在胸罩下面的衬衫前襟。“有没有什么原因会使一个女人把衬衫前襟折起塞在胸罩下面?” 
  “什么?前襟?” 
  “对。” 
  “不知道,我想不出。” 
  我听到刺耳的警笛声正从珀尔商业大街南部迅速向这边靠近。 
  我说:“警察来了,宝贝儿。我得过去了。” 
  “我会打电话的。保持联系。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说。黛安娜走到我身边。我说:“劳伦会打给拉乌尔,告诉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她问我。“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四辆警车开了过来,第一辆开到路边,又加大马力开上人行道,把路堵住。车上跳下两个我不认识的巡警。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来,对于到百老汇大街这个地方,他们要么是对调度员告诉他们的原因感到难以置信,要么就是希望调度员搞错了。我走上前去自我介绍,告诉他们是我报的警,然后解释了我们在屋内看到的一切。 
  一个警察走向前门去证实我的口供是否属实。另一个则与我们三个目击者站在外面。一分钟后,两个急救医生开着醒目的厢式小车来了。他们也进去核实我已知道的情况。每个人的每项行动前后似乎都伴随着对讲机里的低语声。 
  对我来说这都像慢动作。我在想:有人死了,我们应该快点。现实显然不同:人已经死了,快有什么用? 
  不到几分钟,又来了一些巡警,简短询问了先到的那两个警察,接着,又有两个警察拉开一条长长的犯罪现场隔离带,一直拉到房前路边的大树,把两边的大房子和花园都围在里面。司机们都呆呆地张望着,交通很快就堵塞了。 
  说是倒霉也好,说是娶了个检察官太太,或是有个警察朋友的副作用也好,我曾见识过许多犯罪现场,也了解将会发生什么,因此,对于黛安娜、“奇多”女士和我很快被隔离开一点都不惊讶。 
  两位女士分别被安置在两辆警车的后座上,我则被带到隔壁修复得很好的有着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前。我站在正门走廊那儿,看着那群警察分散开来。两个提着一大盘隔离带朝屋后走去。留在房前的几个明明是在干等,却装做在干什么重要的事情。急救人员也在等着。 
  我们都因这起莫名其妙的死亡事件被判了刑,刑罚就是等待,直到一辆没有标记的车送来侦探。 
  我有点希望从侦探车上下来的是我的朋友,萨姆·珀迪。 
  这是出于自私的一面。 
  出于无私的一面,我希望他今晚不上班。 
   
  4 
   
  萨姆今晚不上班。 
  重案组的当班侦探刚走出车门,一眼就被我认出了。淡黄色皮肤,方下巴,小眼睛的那个是贾里斯·斯洛克姆。一年多前,我去第三十三大街公共安全大楼的侦探办公署找萨姆时,曾在长廊上碰到过斯洛克姆,萨姆把我介绍给他。等我们走出电子窃听区去别处吃饭时,萨姆又说,“斯洛克姆是个混蛋。” 
  我也认出了斯洛克姆的搭档,尽管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个警察。他跟我一样,是个忠实的业余自行车运动迷。在博尔德的后街,或在附近的峡谷,我们每年都会碰到几次。今年9月,我们一同参加了几次攀登弗麦尔山的即兴组队训练,令人十分难忘,但之后就再没碰到过。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不怎么争强好胜,他的双腿和肺功能似乎是专为攀登陡坡而生的。他比我年轻,比我强壮,也比我帅。我只知道他叫达雷尔。 
  我正一个人站在隔壁的门廊那儿,两个侦探慢慢走过人行道,在负责记录的巡警那儿登记了一下。我看到巡警朝我指了指,然后他俩就爬上房前的斜草坡朝我走来。 
  我想起了萨姆对斯洛克姆的评价,便先向那个自行车手侦探打招呼。“嗨,达雷尔。今晚真糟糕啊。”我伸出手去。“我是艾伦,艾伦·格兰戈里。记得我吗?”他不记得了。“几个月前,我们不还一起爬弗麦尔山的吗?我有几次看到过你骑车。” 
  达雷尔想了一会儿,终于认出了我。“艾伦?哦,嗨。你,呃,跟这事有关?”他举起左臂,朝汉娜·格兰特尸体的大致方向挥了挥。 
  “很不幸。是我发现了她。汉娜。她是我的同事。曾经是。我是心理学家。”我发现最后一句完全说得莫名其妙。我猜达雷尔肯定也有同感,便又说,“汉娜是个社会工作者。” 
   
  “你就是报告方?”他发现不该用警察用语,就说,“那个打电话报警的人?” 
  “是的。” 
  斯洛克姆走上前来向我问话。他的闯入就如同有人在感恩节晚宴优雅的氛围中突然打了个嗝。“坐在那儿,先生。对,就坐在你身后的台阶上。在我们来向你问话前请保持沉默。知道了吗,先生?” 
  出于某种原因——也许是他说话时像校长般的口气——我不由得怀疑他反复使用“先生”是否出于真心。 
  贾里斯·斯洛克姆可能没认出我,这并不奇怪,但还有一种更令人不安的可能,就是他记起我们先前见过面,并决定对萨姆·珀迪的每一个朋友都很苛刻。 
  五十英尺外,一个好女人的尸体躺在那儿。在来往车辆的间隔中,我可以听见黛安娜在那辆巡逻车后座上哭泣。“奇多”女士似乎仍像刚刚失去世界上惟一的朋友。把这一切放在一起会怎样呢?我绝对没有心情听贾里斯·斯洛克姆侦探的“我是老板,你应当惟命是从”的废话。 
  “你是——”我问。我的语气显然不是“我愿意合作,侦探”。 
  达雷尔侦探的警徽夹吊在皮带上,非常醒目。斯洛克姆却没有。虽然我问的是他的同伴,但达雷尔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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