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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短篇小说(第一辑)-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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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的颇具欧陆风情的小洋房。

    这些建于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旧建筑,都是那个时代、混迹于上海滩上的
中外冒险家留下的遗址。由于年代的久远,大都显得很破旧了,整条街就很像是一
个旧时代的废墟,弥漫着没落和颓废的陈腐气息,象征着一个业己消逝的殖民时代。

    但在城市灰蒙蒙的夜雾中,那一幢幢如舰艇般在雾海里沉浮的建筑群落中,间
或会出现一两幢经过重新装修、外表翻新、贵丽堂皇的小别墅,显得特别醒目耀眼。

    据说,每幢花园别墅的身价都在五百万元以上,有这种购买实力,成为这里新
主人的买主,一定是一个至少身价数千万以上的、新上海这个冒险家乐园里幸运的
冒险家。它们的新居所就像是这座城市的云山雾海里航行的旗舰,正昂然地在大上
海如墨的夜色中,不为常人所知地在劈波斩浪,驰向他们暴富的彼岸。这条街上的
住户少,夜归人自然也少。街上处处显示出一种高人一等的宁静和安谧。

    “美好人生”大酒店选址在这条路上,是一个错误。这里既少客流又缺人气,
几乎没有什么商店。当初是谭龙急于收购,而信贷科长程大力又第一个把他引到这
里。至于,所谓的高参萨悟空他更是对经营酒店一窍不通,只会在那里,用他惯用
的一套装神弄鬼,他见酒店座落在一条开口宽敞的弄堂进深八十米处,进酒店的两
扇厅门又很窄,便胡诌道:“哦,瞧弄堂口像嘴巴,张得这么大,财源滚滚而来;
厅堂门像口袋又收得这么紧,一点一滴都不外流,风水好啊!”

    里面倒有大堂有包房有酒吧,还有一个很大的厨房,再加上厨师、女服务员等
等,什么也不缺。收购程序也很简单:签个合同,换个法人代表,就等于换了老板。

    至于收购款,则由程大力他们银行贷给谭龙公司,贷款从谭龙公司账上划到原
“美好人生”法人账上,再转划归还到程大力他们银行,谁也没见到的上百万元钱,
就这样兜了一圈子,便像变戏法一样,把“美好人生”大酒店轻巧地划到了谭龙公
司们旗下。

    从表面看,程大力他们银行真够帮忙的,信贷科长程大力也很够朋友,把一家
中等规模的酒店,在几张纸片上涂抹一下,就到谭龙公司里去了。

    其实,这里面包藏着一个巨大祸心,此时,当萨悟空推开酒店窄窄厅堂门扇时,
从里面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和打斗声,祸因就由此暴露出来。

    正是晚饭时间,大堂里进餐的客人一个也没有,却有两拨人,从两个方向,在
围攻萨悟空推荐给谭龙的酒店经理吴星华。酒店里的厨师、杂工、收银员、服务员
都冲了过去,在为他们的经理护驾,劝阻气势汹汹的围攻者。

    吴星华是萨悟空剧团里一位女编剧的弟弟,从上海一家名牌大学毕业后,考入
波特曼丽嘉大酒店,从事餐营管理多年。他和他姐姐一样瘦弱,书生气十足,被两
拨粗暴、野蛮的民工似的大汉夹在中间,拎过来提过去,像一只斗败的小公鸡,蜷
缩在当中无所适从。

    萨悟空见状,只得挺身而出,挡上去:“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不
要打人嘛”萨悟空虽然也不擅长此道,但他像颓废艺术家一样的长长的头发、粗黑
的眉毛,腔调是有点唬人的,他对收银员说:“给徐汇公安分局治安科张科长挂个
电话,说他兄弟在这里碰到点事了,赶快派一个排全副武装的武警过来……”

    女收银被他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萨悟空是因为长期和一帮演戏的人相处,
编台词又是他的职业习惯,他即兴胡扯了这么一个段子,不明端里的人当然是要被
蒙住的,可也就是这派胡言,当即就镇住了这两拨闹事的人。

    “坐下坐下,”萨悟空舞台调度能力还是有的,他让服务员给他们泡茶,“说
吧,心平气和一点,有什么事大家客客气气谈嘛。不要伤了和气。”

    原来一拨是江苏南通一家装璜公司的,“美好人生”大酒店二年前的装修款,
还欠了三十万没付清。另一拨是郊外的一个副食品供应公司,说原来的老板欠了他
们十几万货款,今天推明天,拖了一年多,听说新换的老板有实力,就来催讨旧债。

    这可是萨悟空没料到的,他当即给谭龙和“老娘舅”信贷科长程大力都挂了电
话。不一会儿,他俩都匆匆赶到。

    谭龙很恼火,他说:“这不是给我们吃‘药’吗!不行!我们不管,这个账不
能算在我们头上,谁欠谁还。”话是可以这么说,可转让合同里没注明这一条。谭
龙心里明白这件事棘手了。

    程大力很尴尬,他让两拨人先回去,他说:“你们不要担心,银行的人都到了,
还付不出你们区区几十万?”

    两拨债主被程大力哄走后,谭龙和程大力钻进包房商谈如何解决这两件事。

    萨悟空从留用的女收银员口中获悉,原来的法人,和程大力有亲戚关系。在这
笔交易中,程大力是得了不少好处的。“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萨悟空想怪不
得程大力这么起劲,看他怎么来收场了。

    萨悟空不想掺乎在里头,他让厨房给他做一碗鳝丝面来,和受了莫大委屈的经
理吴星华,坐在大堂角落里,边吃边和他聊聊,下一步准备怎么经营酒店。

    小吴从前管理的餐营部门,档次是五星级的,从未碰到过这种阵势,他餐厅里
的客人大都是有钱有地位有教养的,连陪同这些中外豪客的小姐,在上海外表也是
第一流的,而且,都会说几句英语或者日语。他私下和不少这类小姐保持着密切的
往来。

    他说,这些小姐会经常把客人带到他经营的餐厅里来,让他斩一刀。当然,对
这些小姐是要适当给点好处费的。

    “这没问题。”萨悟空说,“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只要把酒店营业
额搞上去,给点回扣,也是应该的。现在各行各业都是一样的。”

    不一会儿,包房里传出笑声,看来事件己顺利化解,谭龙把萨悟空和小吴叫进
包房。

    “小吴啊,你从明天起就不用担心客源了,”谭龙说,“还是程科长有办法,
明天有两家招待大户,给我酒店各先打十五万支票进来,他们是一家大的房产商,
一家建筑承包商,也是大力他们银行的客户,一年招待费都不下百万,光这两家客
户,就要撑死你了,小吴就把菜肴、酒水、服务、管理搞上去,保证客人来了,吃
得满意,玩得开心,就可以了。”

    “我补充—点,”程大力憨厚地笑着,他说,“那两家老板带客户来消费,有
多少账上扣多少,多扣一点也没关系。可是,他们自己家里人来这里聚聚,就不要
收钱了。”

    “这规矩,我懂。”吴星华说,“这是餐营业里的游戏规则嘛。”

    萨悟空心里感叹不已:从前,憋在家里“等待戈多”,狗屁不懂,还以为自己
很深沉,连XO和VSOP都区分不清,还以为自己很高雅,属于上流社会。

    自从进入谭龙公司,投身到改革开放的火热生活中后,大大开阔了视野,知道
社会上还有许多善良的老百姓做梦也想象不到的白道黑道,亲眼目睹4999元一瓶的
“路易十三”可以当啤酒喝的。

    而在西郊迎宾馆里的八角亭水上餐厅进餐时,脑袋大纯白的荷花竞相绽放,天
鹅和成双成对的鸳鸯,在四周游弋,在似有似无的江南丝竹声中,端上来三尺长的
腰形盘,盘里上百只八两以上的阳澄湖野生清水大闸蟹,配以几十种名贵中药和花
卉,组成的“将军与美女”药缮,连几个摄像的东洋鬼子都惊得瞠目结舌,而我们
这里却讪笑对方:小意思、小意思啦。

    当时,萨悟空只能专拣雄蟹的膏来吃,而且整夜兴奋得睡不着觉,同宿在西郊
迎宾馆的荒野总结道:“吃得好,睡不着,到处跑,找人嫖。”

    他想,天天这样滋补,“秃头歌女”也会长发披肩,欧仁。尤涅斯科也用不着
担心,这世界上的钟,敲了一点半后,又恐怖地敲上二十九下,再去写什么荒诞派
戏剧,纯洁的天鹅和色彩绚烂的鸳鸯在戏弄着高雅的荷花,一切都笼罩在歌舞升平
之中,人,还发什么神经呢?

    程大力又提前退席了,作为信贷科长,他还有好几个饭局,必须到到场,去应
酬一番,他临走时说:“萨老师,我们命苦啊,行长一句话,我们跑断腿。哪天,
一起到‘绿岛三温暖’廖言那里,我们好好聚聚,喝个痛快。”

    他一走,谭龙马上说:“大大的狡猾,萨老师,你看得懂吗?”

    “什么?”萨悟空己经学会了孙利那一套一一装戆,“我看不懂。”

    谭龙也不多解释了,他只是交待萨悟空:“廖言那个‘绿岛三温暖’里,肯定
还有不少花头,你不要轻易松口,和他签合同。”

    “花头是肯定有的,”萨悟空己经准备帮廖言—手,他说,“现在,就看谁能
花过谁了,上海滩上,又有谁能花过你谭龙、谭老总呢!”

    “哎,萨老师,你可不要给我戴高帽子,”谭龙心情不错地说,“上海文艺界
谁不知道,黑色幽默剧团的大编剧,是鼎鼎有名的花魁王子,什么时候找两个女明
星来,我们一起花一花,怎么样?”

    提到这码事,萨悟空想到还在南空招待所公司特设客房里的扬州女人李梅丽,
他便请示谭龙:“下午你带来的这个女的,怎么弄?”

    “我不管了,”谭龙笑眯眯地说,“反正,尺寸也放给你了,只要把她摆平、
搞定、搞得她舒服,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就看你的本事了。”

    就要你谭龙这句话,萨悟空想,在公司的特设客房里,谁还敢把他怎么样。

    谭龙是一个工作狂。在“美好人生”大酒店和萨悟空总结了一天的工作后,已
经十点多了,他还要驱车,到国际贵都大酒店接台商周先生。他要带周先生当夜赶
往七十多公里外的南郊渡假村,明天一早再去看合资项目的厂址。他是从来不想回
家看看老婆的企业家。

    离开‘美好人生’大酒店,萨悟空选择回南空招待所。他仍然选择步行。

    萨悟空喜欢步行,喜欢独自一个人步行。和人在一起他有一种孤独感,独自一
人他往往会很充实。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独自一个人在街上跑啊跑,仿佛这样就可以摆脱人生
所有的苦恼。

    尤其是在夜里,在上海的大街小巷里穿行,他会陷落到某种幻觉中,好像潜入
一个四通八达,既无进口又无出口的迷宫,又像行走在无比无垠、深不可测的山谷
里。街道两边星星点点的灯光,可望而不可即,好像是缥渺的大海里闪砾的渔火,
给他以无限的慰籍。路上擦肩而过的夜行人,会引发他无穷的联想。

    记得小的时候,也许是七十年代的一个深夜吧,空旷而灯火暗淡的人民大道上,
有一个人,背靠在灯柱上,吹单簧管,他吹的是一支西班牙民歌《重归苏莲托》,
当时萨悟空己经在街上走到精疲力尽,远远地听到夜空中传来的吹奏声,在他耳畔
无疑是一种天籁,他顿时觉得天空放射出灿烂的霞光,五彩缤纷,他记得人仿佛像
一只鸽子一样飘飞起来,落在吹奏人的身边,久久不能离去,几十年过去,这情景
仍像一个童话里的故事,迥荡在他生命的旋律中。

    他不喜欢上海喧嚣的白天,人们一个个都像“大象穿针眼”一样,徒劳地在为
生存而挣斗。他喜欢上海的夜晚,那是为人享受自己而准备的一个个神秘莫测的夜
晚,注定要创造出各种各样生命的奇迹来。

    在独自行走时,他可以陷于冥想,夜空湛蓝而又深远,夜空下的城市和人,都
显得何其渺小,一天又要过去,它再不会重来,人人都判了死刑,都是缓期执行,
这条高贵的街上,昔日不可一世的冒险家,都围坐在上帝身边吃糖果吧,而近几年,
竞相在上海滩冒险的人,谁也逃脱不了这个命运。上帝是公平的。人们将看着他们
一个个老去,步履蹒跚,最后一个个消亡。

    此刻,街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行人。马路上的车辆也不多。天气不冷又不热,
街边的法国梧桐己碇露出鹅黄的嫩叶,三月,对他来说是一个奇妙的月份。他出生
在三月,据说出生在这个月份里的人天性浪漫。而在以往的日子,到了三月,在他
身上多次出现动心的故事。他知道自己愈来愈趋于宿命。

    你得到的,不是你想得到的。你想得到的,它永远躲在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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