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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天龙八部(旧版)-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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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老者这三下伏击,原已十分精巧,伹褚保昆的闪避更是妙到颠毫。旁观的秦家寨群豪,只瞧得心旷神怡,每避过一击,便喝一声彩,褚保昆连避三击,众人便是三个连环大彩。
  青城派的人本来脸色极为阴沉,这时神气更加难看。段誉叫道:“妙啊,妙啊!褚兄,王姑娘有什么吩咐,你只管照做,包你不会吃亏。”
  褚保昆适才避过这三下险招,走这三步“张果老倒骑驴”时,心中全没想到后果,脑海中一片混混噩噩,但觉死也好,活也好,早就将性命甩了出去。没料到青城、蓬莱两派水火相克,截然不同的武功,居然能连接在一起运使,他心中的惊骇,更比秦家寨、青城派诸人是大得多了。
  只听玉燕又道:“你使‘韩湘子雪拥蓝关’,再使‘曲径通幽’!”褚保昆一听,这次是先使蓬莱派武功,再使青城派武功,当下想也不想,小锤和钢锥在身前一封,便在此时,孟老者和司马林双锥一齐戳了过去。三人的行动原是同时出手,但在旁人瞧来,倒似是褚保昆先行严封门户,而司马林和孟老者二人,却是明知对方封住门户,无隙可攻,仍旧化了极大力气,使一著废招,将两柄钢锥戳到他的锤头之上,当的一击,两柄钢锥同时弹了出去,褚保昆更不思索,身形一矮,一锥反手斜斜刺出。
  姜老者正要抢上攻他后路,哪想得到他这一锥竟会从这方位,在这时候刺到。要知“曲径道幽”这一招,虽是青城派的功夫,而且也无特别深奥之处,但所运用的方位时候,决不能如此的大违武学常理,可是就这么无理的一刺,姜老者便如是自己要自杀一股,快步奔前,将身子凑到他的钢锥维尖之上,明知不妙,却如何能够避过?噗的一声响,钢锥插入他的腰间,立时血如泉涌。
  他身形一晃,终于支持不住,俯身倒了下来,青城派中抢出二人,将他扶了回去。司马林骂道:“褚保昆称这龟儿子,你亲手伤害姜师叔,总不再是假的了吧?”玉燕道:“这位姜先生是我叫他伤的。你们快住手吧!”司马林怒道:“你有本领,便叫他杀了我!”
  玉燕微笑道:“这有何难?褚相公,你使一招‘铁拐李月下过洞庭’,再使一招叫‘铁拐李玉洞论道’。”褚保昆应道:“是!”心想:“我蓬莱派武功之中,只有‘吕纯阳月下过洞庭’,只有‘汉钟离玉洞论道’,怎地这位姑娘牵扯到铁拐李身上去啦?想必是她于本派的武功所知究属有限,随口说错了。”
  但司马林和孟老者决不让他出口发问、仔细参详,只得依平时所学,使一招“吕纯阳月下过洞庭”。这一招“月下过洞庭”,本来大步前,姿式飘逸,有如凌空飞行一般,但他左腿接连受了两处创伤后,大步跨出时一跛一拐,哪里还像吕纯阳,不折不扣是个铁拐李。
  可是一跛一拐,竟然也有一跛一拐的好处,司马林连击两锤,尽数都落了空。跟著“汉钟离玉洞论道”这一招,也是左腿一拐,身子向左倾斜,右手中小锤当作蒲扇,横掠而出时,孟老者正好将脑袋凑将上来。啪的一声,这一锤刚巧打在他的嘴上,满口牙齿,登时便有十余枚击落在地,只痛得他乱叫乱跳,抛去兵刃,双手捧住了嘴巴,一屁股坐倒。
  司马林心下骇然,一时拿不定主意,是继续斗将下去,还是暂行罢手,日后再定复仇之计。要知王玉燕刚才教的这两招,实在太也巧妙,事先算定孟老者三招之后,一定会扑向褚保昆右侧,而褚保昆在那时小锤横提出去,正好会击中他的嘴巴。偏偏褚保昆左腿跛了,“汉钟离玉洞论道”变成了“铁拐李玉洞论道”,小锤斜著出去,否则正击而出,便差了数寸,打他不中。这其中计算之精,料敌之准,实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常人即使懂得双方的武功,算计得到后著和方位,那也得屈指计算半天,再排演方位半天,然后想得到该用何招。可是王玉燕随口说来,似乎真有未卜先知的奇能,三人如何拆招,早已全部了然于胸。
 
第三十四章  包三先生
  司马林虽是心急父仇,但却不是一味蛮来的一勇之夫,他寻思道:“要杀褚保昆这龟儿,须得先阻止这女娃子,不许她指点武功。”正在计谋如何下手,加害王玉燕,忽听她说道:“褚相公,你是蓬莱派的弟子,混入青城派去偷学武功,那可是大大不该。司马卫老师父多半不是你害的,可是偷学武功,总是你的不是,快向司马掌门赔个不是,也就是了。”
  褚保昆心想此言不错,何况适才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全仗她教了这几招,方得脱险。她此刻如此吩咐,自是不能违拗,当即深深一揖,说道:“掌门师兄,是小弟的不是……”
  司马林向旁一让,说道:“你还有脸叫我掌门师兄?”玉燕叫道:“快,‘遨游东海’!”
  褚保昆心中一凛,身子一拔,跃起丈许,但听得嗤嗤嗤响声不绝,十余枚青锋针从他脚底射过,相去只是一瞬眼的时间。若不是玉燕出言提醒,又若不是她叫出“遨游东海”这一招,单只说“提防暗器”,自己定是凝神注视敌人,哪知道司马林居然将青锋针从袖中发射,再要闪避,已然不及了。
  司马林这门“袖里乾坤”的功夫,那才是青城派司马氏传子不传徒的家传绝技。这是司马氏本家的规矩,姜孟二老者也是不会,司马卫不传褚保昆,只不过遵守祖训,也算不得藏私。殊不知他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双手只是在袖中这么一拢,暗扳动袖中“青蜂针”的机括,玉燕却已叫破,还指点了唯一可避这门暗器的功夫,那便是蓬莱派的“遨游东海”。
  司马林这势所必中的一击竟然没有成功,如遇鬼魅,说道:“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
  孟老者满口牙齿被小锤敲落,十余枚落在地下,有三枚在忙乱剧痛中吞入了肚内。他年纪已高,但眼明发乌,牙齿坚牢,向来以此自负,其时北宋年间,牙齿掉一枚便少一枚,哪里有什么假牙可装?孟老者自是十分疼痛,大叫:“抓了这女娃子,抓了这女娃子!”
  青城派中门规甚严,孟老者辈份虽高,但一切事务都须由掌门人示下。众弟子目光都望著司马林,待他一声令下,便即向玉燕扑去。
  司马林冷冷的道:“王姑娘,本派的武功,何以你这般熟悉?”玉燕道:“我是从书上看来的。青城派武功以诡变阴险见长,变化也不如何繁复,那是很容易记的。”司马林道:“那是什么书?”
  玉燕道:“嗯,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书,记载青城武功的书有两部,一部是‘青字十八打’一部是‘城字三十六破’,你是青城派的掌门,自然都看过了。”司马林暗叫一声“惭愧”。
  他幼时起始学艺之时,父亲便对他言道:“本门武功,原有青字十八打,城字三十六破,可惜后来日久失传,残缺不全,以致与蓬莱派打成个僵持不决的局面。若是有谁能设法找到这套完全的武功,不但灭了蓬莱派只是一举手之劳,就是雄霸天下,也是不足为奇。”
  这时听玉燕说起看过此书,不由得大是惊奇,说道:“此书可能借与在下一观,且看与本派所学,有何不同之处?”
  玉燕尚未回答,姚伯当已哈哈大笑道:“姑娘别上这小子的当,他青城派的武功简陋得紧,青字最多有这么七打八打,城字也不过这么十七八破。他是想骗你的武学奇书来瞧,千万不能借。”
  司马林给他拆穿了心事,青郁郁的一张脸上泛起黑气,说道:“我自和姑娘借书,又关你秦家寨什么事了?”姚伯当哈哈笑道:“自然关我秦家寨的事。王姑娘这个人,心中记得了这许许多多希奇古怪的武功,谁得到她,谁便是天下无敌。我姓姚的见到金银珠宝,俊童美女,向来伸手便取,如王姑娘这般千载难逢的奇货,如何肯不下手?司马兄弟,你要借书,不妨来问问我,问我肯是不肯,哈哈,哈哈!你倒猜上一猜,我肯是不肯?”
  姚伯当这几句话是说得无礼之极,傲慢之至,但司马林和姜孟二老听了,都是不由得怦然心动:“这小小女子于武学上的造诣,真是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瞧她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要自己动手取胜,当然是不能的,但她经眼看过的武学奇书极多,又能融会贯通,咱们若是将她请到青城派中,也不仅仅是学全那青字十八打、城字三十六破而已。秦家寨已起了不轨之心,今日是势须大战一场了。”
  只听姚伯当又道:“姑娘,咱们本来是寻慕容家晦气的,瞧这模样,你似乎是慕容家的人了。”
  王玉燕听到“你似乎是慕容家的人了”这句话,心中又羞又喜,红晕满脸,轻轻啐了一口道:“慕容公子是我表哥,你找他有什么事?他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姚伯当哈哈一笑道:“你是慕容复的表妹,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姑苏慕容家祖上欠了我姚家一百万两金子、一千万两银子,至今已有好几百年,利上加利,这笔帐如何算法?”玉燕一愕,道:“哪有这种事?我舅舅家素来豪富,怎会欠你家的钱?”姚伯当道:“是欠还是不欠,你这小姑娘懂得什么?我找慕容博讨债,债没讨到,他人却死了。老子死了,只好向儿子讨。哪知慕容复见债主临门,竟然躲起来不见。我有什么法子,只好找一件抵押的东西。”
  玉燕道:“我表哥慷慨豪爽,若是欠了你钱,早就还了,就算没欠,你要向他拿些金钱使用,那也是决不拒却的。岂有见你躲避之理?”
  姚伯当眉头一皱,道:“这样吧,这种事情一时也辩不明白。姑娘今日便暂且随我北上,到秦家寨去盘桓一年半载。秦家寨的人决不动姑娘一根亳毛。我姚伯当的老婆是河朔一方出名的雌老虎,老姚在女色上面是一向规矩之极,姑娘尽管放心便是。你也不用收拾了,咱们拍手就走。待你表哥凑齐了金银,还清了这笔陈年旧债,我自然护送姑娘回到姑苏,跟你表哥完婚。秦家寨自当送一笔重礼,姚伯当还得来喝你的喜酒啦。”说到这里,咧开了嘴,又是哈哈大笑。
  他这番言语说得极是粗鲁,但玉燕越听到后来,越是心中甜甜的觉得十分受用。她自幼便对这位表哥十分倾慕,近年来识解情意,更是满怀相思,都缠在这表哥身上,可是慕容复也不知是故意装作不知,还是忙于大事,无心及此,对这位小表妹只是当她小妹妹一般,除了谈论文事武功之外,从来不涉半句男女之情。近来两家交恶,玉燕的母亲王夫人不许慕容家人踏入曼陀山庄一步,玉燕眼见困难重重,早就愁肠百结。她从来没听见有人这么直截了当的提到她与表哥的婚事,母亲固是万万不许,而众丫鬟虽然明知她的心事,但慑于王夫人之威,谁也不敢明提一言半语。
  姚伯当这几句话,本不过是随口调侃,但在这满腔柔情蜜意的少女听来,却是大有知己之感。姚伯当这人品格原不甚佳,行事也是莽撞之极,殊不知无意中说说这几句取笑的言语,得到玉燕的好感,后来竟然免去数次杀身之祸,倒非始料之所及了。此是后话不提。
  玉燕心下欢喜,微笑道:“你这人便爱胡说八道的。我跟你到秦家寨去干什么?要是我舅舅家真的欠了你钱,多半是年深月久,他不知道,只要双方对证明白,我表哥自然会还你的。”
  姚伯当本意是想掳走玉燕,逼她吐露武功,什么一百万两黄金、一千万两白银,全是信口开河,这时听玉燕说得天真,居然对自己的胡诌信以为真,便道:“你还是跟我去吧。秦家寨好玩得很,咱们养有打猎用的黑豹、大鹰,又有梅花鹿、四不像,包你一年半载也玩不厌。你表哥一得知讯息,立刻便会赶来和你相会。就算他不还我钱,我也可让你和他同回姑苏,你说好不好?”这几句话,可真的将玉燕说得怦然心动。
  司马林这人颇深世故,见玉燕眼波流转,脸上喜气浮动,心想:“若是她答允同去云州秦家寨,我再出口阻止,其理就不顺了。”当下不等玉燕接口,便道:“这云州是塞外苦寒之地,王姑娘是如此娇滴滴的姑娘,岂能挨此苦楚?不似我成都府号称‘锦官之城’所产锦绣固然甲于天下,而草木风华,亦是不殊江南。以王姑娘这般人才,到成都去多买些锦缎穿著,那当真是红花绿叶,相得益彰了。慕容公子既是才貌双全,自亦喜欢美女华服。”
  姚伯当喝道:“放屁,放屁,放你娘个狗臭屁。姑苏难道还少得了绸缎锦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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