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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皇帝的鼻烟壶 (全本) 作者:约-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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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在这儿发生了杀人事件,”执法者厉声说道,“就是我的错吗?发生在拉邦德莱特的杀人事件!太过分了!我简直不敢想格伦先生会说什么。赌场里发生自杀事件——已经够糟了。而这次!”接着,这个嘶哑的声音变得绝望。“哦,我的天,又来了一个!”

  这次的烦恼是由另一串脚步声引起的,这回是轻快的脚步声,急匆匆地穿过大街而来。嘉妮丝·劳斯穿着鲜艳的绯红色睡衣,走到大门口的两人面前。她蓬松的浅红色头发剪成长短发式,与身上的睡衣和小脸蛋上的苍白形成对比。二十三岁的嘉妮丝矮小结实,干净整洁,活泼固执,有着十八世纪的婀娜身姿,(有时候)也有十八世纪的娴静端庄。这会儿她一脸茫然地叫出了声。“怎么了?”她对托比喊道,“伊娃在哪儿?怎么你还站在这儿?”

  “因为这个傻瓜说……”

  “你就让那家伙给挡住了?我就不会。”

  执法者显然听得懂英语。嘉妮丝透过大门的栅栏朝里看去,正好对着伊娃的双眼,但并没看到她。警笛又一次响起,叫他们头皮发麻。“这是在叫我的伙伴们,”警察冷冷地说道。“好了,先生!好了,小姐!你们是要安安静静地跟我走回去呢,还是要被押送回家?”

  他一下跃入伊娃的视野,抓住托比的手臂,从斗篷下迅速抽出一根白色硬橡胶的警棍来,在手里掂了掂。“先生!”他的语调变得沉重,“我很难过!这叫我不好受。你也难过,看到自己父亲那样死去。”

  然后她进了屋,置身温暖而亲切的黑暗之中。门轻轻地关上了,把所有不快都关在了她的身后。她成功了,并且相当有把握地认为没人看到她。伊娃的心砰砰地跳着;再次感到了手中湿乎乎的血污;脑子似乎变得迟钝起来。她在黑暗中蹲下身,恢复了呼吸,让头脑跟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以便能够条理不乱地跟托比通话。正在这时,楼上的电话铃响了。

  现在她可不用害怕了。她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理所当然,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一切必须恢复正常。她把睡衣裹得更紧,轻手轻脚地上楼去听电话。

  6

  仅仅一周之后,九月一号星期一的下午,阿里斯蒂德·格伦先生和他的朋友德莫特·金洛斯医生一起坐在东永饭店的露台上。

  格伦先生扮了个鬼脸。

  “我们都安排停当了,”他一边搅拌咖啡一边说,“将以谋杀莫里斯·劳斯爵士的罪名逮捕伊娃·奈尔女士。”

  “铁证如山了?”

  “不幸如此。”

  德莫特·金洛斯感到一阵颤栗,“她会不会被……”

  格伦先生考虑了一下。“不会的,”他半眯着眼睛,仿佛在审视一架天平,“我想不太可能,那可是条柔美的脖子。”

  “哦?”

  “最有可能的是十五年监禁。可能只有十年,甚至是五年,只要她的律师足够精明,并且善于利用她那迷人的魅力。当然啦,你也知道,即使是五年监禁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当然不是了!奈尔女士有什么反应,认罪了?”

  格伦先生有些不安。“亲爱的医生,”他边说边从杯子里拿出小匙,放在一边,“最糟糕的就是这一点!这位迷人的女士自以为已经一了百了了。她压根儿就没想到过自己会被怀疑!向她说明这一点实在是件让我万分头疼的事……”

  警察局长有理由感到痛苦。这起拉邦德莱特十分罕见的犯罪事件足以令他异常苦恼。

  格伦先生是一个闲适的人,他是那种圆胖、和蔼、猫一样的人,是那种穿鞋罩、在钮扣孔里别一朵白玫瑰的人。作为警察局长,他很少行使普通警察的职责,而更像是拉邦德莱特的典仪官。但是格伦先生也是一个精明的人。

  四周是他的辖地,白色的森林大街上,轿车和敞篷马车在傍晚的阳光下闪耀着。他们的上方是东永饭店的正面,带橙色和黑色条纹的遮阳蓬挡住了射向露台的阳光。小桌旁坐着寥寥无几的人。格伦先生那相当凸出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的客人。“尽管这位奈尔女士非常凶残!”他又说,“有什么东西还是令她不安。她不得不照料劳斯这家人,她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是良心吗?还是别的什么?但是就像我说的那样,证据是很充足的……”

  “但是,”德莫特·金洛斯用优雅的法语说,“你并不满意。”

  格伦先生眯起了眼睛。“你真聪明,”他承认道,“老实说,是这样的。我并不完全满意,因此,我想请你帮个忙。”

  德莫特报以温和的微笑。

  金洛斯医生身上有一种难以描摹的与众不同的气质使得你很容易在人群中注意到他并觉得他是一个有趣的、值得交往的人。也许是他脸上总带着的宽容的神情,令人觉得他和你是同一类人,他能够理解你。

  那是一张和蔼平静、饱经风霜的脸,一双心不在焉的黑眼睛,多年的研究工作在这张脸上写下了些许皱纹,但是浓密的黑发却还没有染上风霜。除非从某些特定的角度看,你决不会想到,这张脸的一侧是在阿拉斯(译注,Arras,法国北部市镇,一战中曾为战场)的一次炮弹爆炸后通过整形手术修复的。这张脸充满幽默感和精明审慎,还有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显现的刚毅。

  他抽着一支烟,肘边放着一杯威士忌加苏打。尽管看似悠闲,他却从不知悠闲是何物。“继续。”他说。

  警察局长压低了声音。“你可能会说这是一场完美的婚姻。我说的是奈尔女士和先生。他们称他为托比,但他的名字是霍拉提沃·劳斯。一场理想的婚姻,还有一大笔钱。几乎是一场伟大的爱情。”

  “伟大的爱情根本不存在,”德莫特·金洛斯审慎地说,“老天的安排是,就算A没有遇上B,跟C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格伦先生带着礼貌的怀疑审视着他:“医生,你相信这个?”

  “这是客观事实。”

  “那么我想,”格伦先生继续带着礼貌的怀疑说,“你从没见过奈尔女士吧?”

  “没有。”德莫特·金洛斯微微一笑,“不过我无缘结识某位女士也改变不了这个客观事实。”

  “啊,好吧。”格伦先生叹了口气,回到正题上来,“一周前的那个晚上,天使路的幸福别墅里举行了一次家庭聚会,参加的有莫里斯·劳斯爵士、他的夫人、他的女儿嘉妮丝、他的儿子霍拉提沃先生,以及他的妻弟本杰明·菲利普斯先生。另外还有两名仆人。8点钟的时候,奈尔女士和除了莫里斯爵士以外的劳斯一家人动身前往剧院。莫里斯爵士拒绝前往。他看起来脾气怪怪的——记住这一点!他下午像往常一样外出散步回来以后就这样了。但这种情绪发生了变化。8点半的时候,他的朋友,竖琴路的艺术品经销商维耶先生打电话给他。维耶先生说他弄到了一件珠宝、一件珍宝、一件对莫里斯爵士的收藏而言绝无仅有的奇珍!他提议说他会立刻带着这件奇珍到幸福别墅去让莫里斯爵士检视一下,而且他的确这么做了。”

  格伦先生停了一下。德莫特·金洛斯医生吐出一口烟,看着飘荡在暖洋洋的空气中的烟圈。“这是件什么宝贝?”他问道。

  “一个鼻烟壶,”格伦先生说,“一个据说曾属于拿破仑皇帝的鼻烟壶。”警察局长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维耶先生后来告诉我这玩意儿的价值时,”他接着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老天啊!人们为了这些狂热的爱好真是不惜血本啊!当然了,除了它的历史价值……”他犹豫了下。“那可是一大笔钱啊!拿破仑真的吸鼻烟吗?”

  德莫特放声大笑。“我的朋友,”他说,“你看过英国舞台上有关拿破仑的片段吗?没有一个演员不在五分钟的演出中把玩着一个鼻烟壶并在第三段台词的时候把它扔过舞台的。甚至在权威文献的记载中,他也总是洒得自己一身鼻烟。”

  格伦先生皱起了眉头。“这些文献的权威性,”他承认道,“是无庸置疑的。但是它的实际价值嘛!”他喝了口咖啡,抬起头来。“它是透明的玫瑰玛瑙做的,镶着金边,嵌了一些小钻石。如你所见,形状很独特。还附有一份鉴定书,保证它的真实性。

  “莫里斯爵士大喜过望,看来他对拿破仑的遗物情有独钟。他同意买下这个鼻烟壶,要求把它留下来保管,并答应一早上就把支票送去。顺便提一句,这只鼻烟壶的钱到现在还没付,维耶先生仍然十分恼火,真的,我不责怪他。

  “同天晚上,正如我告诉你的那样,奈尔女士和劳斯家的其他人一起去了剧院。他们看的是一出叫做《华伦夫人的职业》(译注,Mrs。 Warren‘s Profession,爱尔兰作家萧伯纳的剧作,写于1893年)的英国戏。他们大约十一点回到家,然后就分开了。年轻的霍拉提沃·劳斯先生护送她到门口然后离开。顺便提一下,后来检察官问他:‘先生,您有没有跟她道晚安呢?’这年轻人像只警惕的猫头鹰一样昂首挺胸生硬地说,‘先生,此事与您无关。’检察官觉得这一点很可疑,或许他们之间发生过争执,但是看来并没有这么回事。”

  格伦先生又踌躇了一下。

  “劳斯家的人回到别墅,莫里斯爵士冲下楼来向他们展示这件装在金绿两色盒子里的宝物。除了年轻的嘉妮丝小姐说很漂亮以外,其他人都一反常态的缺乏热情。劳斯太太说这纯粹是浪费钱。莫里斯·劳斯爵士有些恼火,他恨恨地说要回书房去清静会儿。其他人都睡觉去了。

  “但是有两个人却没睡着。”格伦先生倾过身子来,轻轻敲打着桌面。他太专注于叙述,已经忘了他的咖啡已经凉了。“霍拉提沃先生,就是那个托比,承认他在凌晨一点钟起来给奈尔女士打了电话。‘哈!’检察官说,‘你无疑是在忍受爱火的煎熬了?’霍拉提沃先生忿而变色说他没有忍受任何邪火的煎熬。确实不算是一条线索,但是很明显气氛不太对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你觉得呢?”

  “不一定。”德莫特说。

  格伦先生冲他眨了眨眼,“你不赞同?”

  “先不管这个,接着讲。”

  “嗯。他下楼去打电话,然后回来、上床睡觉。房子里漆黑一片,他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他看到莫里斯爵士的书房门下透出灯光,但他没去打搅他父亲。

  “与此同时,劳斯太太也辗转难眠。她并不是为了买鼻烟壶这件事而烦恼不安,但是这的确让她有些烦。她睡不着。凌晨一点一刻——记住这个时间——她起身下楼来到她丈夫的书房。表面上是去劝他上床睡觉,实际上正如她承认的那样,是去温和地训诫一番这个一时心血来潮花大笔钱买回个玛瑙小玩意儿的人。”

  格伦先生的声音变得像演员一样又高又尖。“结果!”他突然咬了咬手指,说,“她发现他坐在桌前……死了!

  “他的脑袋被挂在房间壁炉架上的一条拨火棍打了九下。他当时正背对房门坐着,写关于那个鼻烟壶的描述。鼻烟壶就放在他面前的便签上。但是还有一点!有一下击打——不知是偶然的还是故意的——正好落在玛瑙鼻烟壶上,把它打得粉碎!”

  德莫特吹了一下口哨。

  “要了这老家伙的命还不够,”格伦先生说,“还要把他的宝贝给毁了。也许只是碰巧了吧。”

  德莫特越来越疑惑。“瞄准像某人的脑袋这么大的目标却偏偏打中了他面前一只小小的鼻烟壶,”他说,“这可不太容易办到。除非……当然了……”

  “除非什么,亲爱的医生?”

  “没什么,接着讲。”

  格伦先生本来已经欠起身子做侧耳倾听状,他那暴凸的眼睛死死盯着德莫特,现在又跌坐回来。“这起犯罪非常残忍,”他说,“彻头彻尾的冷酷无情。表面上看,简直是疯子的行径……”

  “胡说,”德莫特略带嘲讽地说,“正相反,这是非同寻常的。”

  “非同寻常的?”

  “是的。原谅我打断了你,请继续。”

  “没有东西被盗。”格伦先生说,“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作案的人很熟悉房子,知道壁炉边通条架的位置,知道这老头有点儿耳背所以不会察觉有人从背后靠近他。劳斯家是快乐的一家人,几乎都是法国人。我向你保证这一点!当然了,发生这样的事,他们非常震惊。”

  “然后呢?”

  “他们去找奈尔女士,他们都很喜欢她。据说犯罪事件发现以后,霍拉提沃先生和嘉妮丝小姐都立刻决定去见奈尔女士。值勤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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