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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你怎么舍得让我的泪流向海-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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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住了释放的冲动,仍旧没有停下,却隐约发出生涩的笑声,你既然要想方设法跑掉,先担心明天怎麽下床吧。 

  我虚弱地望著他,在我们身体依然连接的这一刻,我突然想要就这麽抄把刀一抹脖子,结束自己这条贱命。 

  脑袋里闪现这个念头的时候,他一把卡住了我的喉咙,听著我呼吸受阻时的艰难咳嗽,说,你死了算了,我犯不著为个死人生气。 

  这是我还有力气听清楚他在说什麽的时候,他最後留下的语言,真有趣,我们的思维竟然还这麽同调。 

   

   

  赶到车站的时候离发车只剩下最後几分锺,阿川见到再次手脚皆全完璧归赵的我时,眼睛瞪成了车!辘那麽大,如同见到本人借尸还魂。 

  还没等他开口,陈旭阳跟著过来了,大包小包地提著,阿川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接过他手上的东西。 

  这些是我来之前从重庆那边带过来的,有他爱吃的,麻烦你…… 

  话才说了一半就没声了,陈旭阳一言不发地看著我们把行李放好後,便转身走下了车厢,我缓慢地跟在他後面,留下在原地不明所以的阿川。 

  他走到月台上站住了,边把烟拿出来点上一了根,边转过身对我说,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我点点头,飞机是什麽时候? 

  明天晚上。 

  那你路上小心,我说著迟疑了一下,低下头,将戴在脖子上的戒指取了下来,走到他面前递了上去。 

  这个,该还给你了。 

  他拿烟的手僵在半空,呆呆地看了我少说一柱香时间,感觉我的胳膊都举酸了,才伸出手来,接了过去。却在下一秒又拉起我垂下的手,将戒指重新放回了我掌心上。 

  我的家教没坏到要把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留著吧,万一的时候,好歹能换几天饭钱。 

  话已至此,我没有再说什麽,将这唯一的纪念品纂在了手里。 

  火车要开了,快上去吧。他开始催促我说。 

  恩,我轻微地答到,挪了下脚步,回过头说,再见了。 

  上次不辞而别的结果就是,我们两年都忘不掉对方,这次不一样了,说了再见就一定会不一样,已经不会有什麽能留下了,从我决定逃走的那一秒锺开始,今後几十年都会是陌路人,他永远是那个样子,我也不会改变,唯一不同的是我比他更清楚,起点错了的话,就算是今天再想回头,也不过是徒劳的挣扎。 

  他猛抽了几口烟,微微弯了下嘴角,再见,小锐。 

  上了车後,车厢门在身後立刻关闭了,我缓缓挪到座位上坐下来,阿川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确定没有危险後才说,真有你的,我以为你铁定不会来了的,你们昨晚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我没有回答,默默地把视线投向外面,看见他背对著车厢,把才抽了几口的烟扔在了地上,用脚踩灭後,朝出站的方向走了,还没走出多少步却又停了下来,背影被柱子挡住了一半。 

  阿川顺著我的目光看出去,不忘怂恿到,现在要下车的话,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没几分锺,车身微弱晃动起来,窗外的景色已经开始倒退了,悠然地,像慢慢从我的心脏上方碾过去,不痛,却会在某一个点上,忽然喘不过气。 

  离我越来越远的陈旭阳没有动,随著火车的加速,他突然蹲了下去,我看不到他低埋著的脸,他逐渐变成窗外风景中的一个配角。 

  真是的,阿川摇摇脑袋,放弃般地感叹了一句。 

  我想睡一下,别吵。我打断他带有煽风点火性质的说话,斜了下身子,靠在椅背上。 

  这家夥只给我安分了几秒种,便下巴漏掉般的开始念叨,他给你买了那麽多东西,你要打开看看吗? 

  ……你肚子饿了的话就不要客气。 

  还是你了解我。 

  听著他毫不客气地拆包装袋的唏唏嗦嗦声,我微微睁开眼睛,望著上方接连倒退的树梢和北方无云的天空,身体的不适还隐约存在,彻夜的纠缠却已经像这光景一般急速远去,和两年之间所有的事物一样,全部,无一例外地闪现,消失。 

  阿川一边咀嚼一边看到对著窗外发呆的我,问,你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啊,我笑了笑,只要我们能流浪到美利坚去,没准还真能。 

  喝,你还真这麽潇洒地挥刀断情了,看不出来,我本来还想把肩膀借给你靠靠呢。他郑重其事的语言透过塞满食物的嘴而变得尤其欠缺说服力。 

  我松开微微出汗的手,把那已经被捂热的戒指重新带在了脖子上,藏到衣领里面。睡觉的时候被那石头磕痛过好多次,取了还真有点别扭了。 

  阿川,你找了那麽久的那个人叫什麽名字? 

  他被我毫无预兆的问话愣住了,停下了进食的动作,干嘛? 

  没什麽,突然觉得有点可怜你,我长吐了口气,又抓抓脑袋,决定把陈旭阳最後的背影抛在脑後,万一我认识呢? 

  哈,他像听到一千零一夜般大笑起来,兄弟,等我中了福利彩票的时候,也别想遇到这种破事儿。 

  说说而已,那麽小气,我忍不住激他,你独占欲没强到这个地步吧? 

  得了,他特自信地摆摆头,他恨透热的地方,死都不会往重庆跑。再说你真以为世界这麽小吗。 

  他说完,像突然又想起了什麽,顺口加了句,不过,你那位陈先生说我和他知道的一个人重名呢。 

  我怎麽没听说过。我想也没想便顶了回去,他那帮狐朋狗友里就没有姓雷的。再说你以为全中国就你一个人叫雷川的麽? 

  好了,算我多嘴,我们不讨论这个,他头一回主动叫停,间隔了一会儿後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还有,本大爷早就不姓雷了。给我记著。 

  说完,这厮嘴角一开始轻松的弧线不知不觉垂了下去,脸上的肌肉也像是上满了的弓,突然拉紧了。 

   

  一路上聊著睡著,等姓陈的塞给我们那包吃的被阿川独吞得差不多的时候,火车停靠在了南京站。我们提著一堆破铜烂铁下了车,穿过兵荒马乱的人群,站在这个陌生城市的领土上,那个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我又将停留在这里多久,从一个城市颠沛到另一个城市,没有幻想,只有最实在的生计,像个最普通的凡人般浮浮沈沈,已经是我两年生活的全部。 

  故事应该到此结束了,起码当我面朝完全陌生的人群时,是这麽觉悟的,这些迎接我们的神情都冷漠又呆滞,那应该就是生活的真相,不管曾经多麽轻狂和逞强,最後总是逃不过,归到一个最单调最麻木的轮回上。 

  我爱的人,他们都还在啊,只是我却不知道,把爱过他们的我丢在了什麽地方? 

   

  刚到南京的头两个星期,照常是一堆例行公事,我们忙著找住的地方,水土不服加上挨饿受冻的,那头野生动物倒是一落地就能生根发芽活蹦乱跳,没闲几天就忙著出去打工了,我一个人呆在新租的屋子里休息了几天总不见体力恢复,终於在半个月之後的某天晚上,难受得从噩梦中醒过来,全身像被火烤一般疼痛,喉咙干得发苦。 

  就算不去找温度计也知道至少是三十九度的高烧,阿川出去打夜工至少得凌晨五六点才落窝,我趁著尚还有体力行动,忙挣扎著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把衣服往厚里穿了一阵,锁了门去搜寻能暂时救个急的地儿。 

  拼命控制住剧烈的眩晕感挪下楼之後,强撑著在附近转了一圈,找到了家药店,胡乱买了些感冒药,又怕吹了冷风加重病情,赶紧往回走,到了楼梯脚的时候就开始吃不消了,我克服了想五体投地的冲动,一步一步爬上楼,是手脚并用的那种爬。 

  掏钥匙的时候手开始发抖,钥匙落在了地上,我连忙弯腰去捡,这一下去就没再起来,眼前的景象倒转了一圈,然後听见自己的脑袋撞到了门上的声音。 

  意识倒还残留了些,只是没力气站起来了,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挪动我的身体,我虚弱地睁开眼睛,面前的黑色影子比照相机暴光不足还模糊。 

  你回来了……,我喃喃地念著,攀住他想要扶起我的手臂,他紧紧抱住我的一瞬间,那种安全感让我沈沈睡了过去。 

   

   

  活过来的时候,出乎意料地躺在了医院,手上插著输液管,环视一圈就差点没再晕过去,这难道不是传说中的超奢侈的单人病房吗。冰箱电视空调DVD,乖乖,好久没见到过这些高科技了。 

  我二话没说就朝著守在旁边的阿川一通大呼小叫,你是拣了金子还是银子?区区一个感冒把我送医院干什麽?还敢住单人房?你丫是压根儿不知道这里一晚上多少钱还是少看了个小数点啊? 

  他哑口无言,支吾半天蹦出一句,……医生说是肺炎。 

  我立马不服输地顶了回去,肺炎……肺炎就有道理挥霍浪费了吗? 

  行了,刚醒就这麽激动,你就别担心钱的问题了,不是还有存款吗,你就只管好好养病……。 

  养病我没意见,何必花冤枉钱。我的口气真的已经像管家婆了。 

  都住进来了就甭想那麽多。他的口气潇洒万分,真不知道这家夥什麽时候这麽视金钱如粪土。 

  就这麽一连几天,这日子越过我就越觉得怎麽都没对路了,这厮居然连他生活的最大嗜好打工挣钱都不去了,大好时光浪费在守我从早到晚之上,伺候得就跟在坐月子似的,更诡异的是有几次我懒觉睡醒,映入眼帘的就是床头上硕大的一束花,包装得媲美新娘子手上拿得那种,我是没有鄙视他的品位,问题是这一切都极有问题。 

  熟人熟事儿的,你干嘛阁三岔五地买花?钱多烧包了吗?我逮著个机会就想一探究竟。 

  ……呃,他又结巴了,这厮最近绝对心里有鬼,送病人花没什麽不正常吧? 

  不正常得吓死人!我一拍桌子,先在气势上压倒狡猾的敌人,还有,我们这都住了多久了,你一天都没去打工,每天吃好的喝好的还买那麽多补品,钱从哪里来的? 

  我私房钱不行吗?他虚张声势地提高了音调,我说你是不是给烧坏了,那麽神经质做什麽?我对你好你不喜欢? 

  这句话听得我鸡皮疙瘩都窜起来了,赶紧扛住这太过明显的肉麻战术,说,这都不靠谱吧,你对我好的方式明明不是这种风格的啊! 

  反正你没几天就出院了,钱花了再挣就是,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麽对得起……,他说著突然卡壳了一下,又赶快生硬地接了下去,……你爸妈。 

  我眯起眼睛,满脸狐疑地打量了他半晌,招手让他靠近。他扭扭捏捏著地走到我床边,一脸警戒地说,干什麽? 

  我压低声音问,阿川,你该不是对我有什麽企图吧。 

  他立马像受了奇耻大辱般,您老放一千万个心,我没那贼心更别说那贼胆儿了。 

  我笑眯眯地继续问,你敢对天发誓你的动机很清白? 

  我对天发誓,他举起手,迫不及待地保证道。 

  我随即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拉扯下来,以我能扭曲出来的最有恐吓效果的表情冷笑著说,少把我当猪哄,既然你对我没企图,凭什麽突然对我这麽好?你到底瞒我什麽,从实召来饶你不死! 

  见我突然逼供,他咬紧牙关,老大,该说的都说了,你要我召什麽? 

  阿川,我的语气明示著我的最後通牒,别当我什麽都不知道,你敢私通贼寇,胆子不小啊。 

  他微微惊讶,你……你说什麽? 

  还装?我懒得跟他玩弱智间谍游戏,直入正题,好了,他在哪儿? 

  谁……你说谁呢? 

  哼,什麽买花买补品,包括住这种档次的病房,随便捡哪样儿都是他的风格,我用脚指头都猜得出来是谁在搞鬼,你以为这麽多年我白活的吗? 

  阿川张口结舌半天,估计眼见守城无望,发出一声长叹,得了得了,我本来就不擅长撒谎,事实就是这样你满意了吧? 

  住院的钱是他给的,东西是他买的,花是他送的,你不去工作来照顾我也是他的意思,我有哪里冤枉你没? 

  ……我不需要补充了,阿川耸了耸肩膀,忙著推卸责任,我就说不能送花,八成得露馅,这人就是不听。硬要我瞒著你也是他的主意,我是被逼的。 

  谁能把你逼著啊,大概只有RMB吧?我酸溜溜地挖苦著,老实交代,你什麽时候跟人家勾结的,我们离开北京的时候?你俩吃饭的时候?或者……还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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