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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261 穿过骨头抚摸你-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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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有什么用,时间能做什么?时间是能消除我们之间的阶级距离,还是能热化高母对我的冷漠态度?晚晚躺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掉眼泪,不敢啜泣,怕他听到察觉到。他其实是离我这么远,我根本看不见我们的未来,随着他的康愈,事实被摆到桌面上是指日可待,我们躲不过。
  父母并不知道我住在这里,来电话请“我们”回家过年。这意味着妈妥协了。或许是老爸,或许是张帆,定是使了好大力气才博得她这个点头的。她肯让我带高铮回去,就是说给我们机会,可我却恐怕要反讽:现在,是人家不给你机会。
  石膏被打破的这天,安宁也彻底被打破。
  高铮小兴奋地对我说,“桑桑,明儿给你介绍一人。”
  “别卖关子了,是谁就直说吧。”
  “没准儿你还真认识——知道五六年前那会儿有个XX乐队么,总在老豪运演出的那个?”
  知道啊,能不知道么,我跟那贝司还鬼混过呢。“知道。怎么?”
  “内贝司你有印象没?”
  有啊,说的不就是他,某种程度上他算我第一个……“有。怎么?”
  “那是我堂哥。”高铮笑露出半口明晃晃的白牙,刺得我险些晕倒,“他们家从美国回来过年。明儿他来找我,我介绍你们认识。”
  。
  再戏剧一些,再狗血一些,这就是生活。普普通通的姓,平平常常的名,高锋,高铮,谁能轻易把他们联想成一家人?可他们偏偏就是。我坐在沙发上瑟瑟瞅着刚踏到门口的高锋,他变了,头发剪得短而服贴,穿着是美派的休闲航海风,活像个刚出海回来的小老板,哪还见得到半点当年那愤青的影儿?跟兄弟来了个拍手半抱,几句问候之后,他向沙发这方向看来,然后不出我所料地,愣在了原地。
  我不动弹,不起身,不说话。我昨天没告诉高铮这人我认识,不只认识,还、还……我承认是我没勇气,我不想自己说,我说不出口,我等着今天贝司来给我宣判。
  高铮从这气场中觉察出玄异,默不作声地观察了好一会儿,忽地豁然开朗。他问高锋,“她就是你当年内个……mòmò??”
  高锋没答应他,而是向我走过来,边走边确认似的端详我。他每走近一点,我的头就低一点。我想跑到高铮身边去,去他怀里躲着,可此刻他却好像一下子离了我十万八千里。
  我猜想高锋这架势是要一个大步抄过来掐我的脖子,可等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生,我慢慢把头抬起来:他站在一米开外处,没有更近一步的意思,只冲我勾嘴角,跟那年那晚在那台子上一样。我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副德性——我在微微发抖。
  好半天他才开口,还透着当年那股镇定自若的傻笑,只是嗓音沙哑了些,“陌陌,好久不见。”陌陌俩字,脉脉依旧。
  是好久不见,最好永久不见。
  这就是报应。我曾对这段当三儿的过错进行过自我检讨,我曾认为自己必须得到报应,我曾以为那报应便是沈东宁赠予我的沉重打击,可我万没想到,那根本只是个小序曲,真正的报应,现在才来到。
  我还窝在沙发里,哥儿俩就那么站着,高锋在我跟前看着我,高铮在他身后看着我,眼神是一个怅然一个若失,不约而同地噤若寒蝉。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自己低闷无力的声音打破僵局,“高锋。”
  我叫的是他,可我瞅着的是高铮。我用小时候淘了气瞅我妈的眼神来瞅他,可怜兮兮,祈求他不要惩罚我似的。可他不说话,就看着我,好像他此时不认得我了,或者说,他要重新审视我。
  我溺了海似的孤独,等待那艘高铮号轮船的营救,他却偏不过来,就眼睁睁看着我沉沦。我怕,真真地怕,这一刻我内心无比恐惧:他知道,他肯定都知道——曾跟他哥在一起的那个mòmò脏乱差的过去……
  自己收拾残局,我凝神节气,修整好情绪。我对高锋笑,尽量无恙,迟了四年的介绍,“高锋,我叫桑尚陌。”
  。
  给我宣判的不是高锋,而是高铮的母亲。
  高铮父母从政,而高锋家经商。高锋的父亲,也就是高铮的大伯,早年携妻去美国留学,安了居乐了业,高锋在那里长大。认识我之前的一年,父母批准他回北京上大学,他却在此间搞了个小朋克乐队,按说一般的市井孩子朋就朋去吧,可一出身如此“红筹”的苗子搞这个,那就是奇耻大辱败坏家风了——这不是跟自己祖宗对着干么?虽说自小受美式教育,父母不在身边,老权威也已经过世多年,可还有奶奶还有叔父,家族有头有脸,不可能眼见着放任,于是撒网,准备捕鱼,这鱼包括我。跟他厮混那会儿,我,也就是桑尚陌,作为他狐朋狗友中角色甚为特殊且重要的一员,就已经被高家调查清楚了,只是还没对我有所行动却先收到他被甩的消息。那之后高锋找人去我学校要学生名册,被高母先下手为强地做了手脚,名字与mò有关的女生都与我对不上号,他遂得出结论 =》被我骗了。于是小朋克“伤心”离京,乖乖回美国边读斯坦福边帮爹炒股做房产,如今已浑身铜锈十足,全然与当年乐队所喧唱的一切背道而驰。人生从来都如此多端莫测,不论高锋还是我。他们怎么都没料到,当初调查又埋没过一次的小桑同志,再次勾搭上了高家另一个娃,而且这个陷得比那个哥,深得多。
  以上消息,来源于高母。我自觉给哥儿俩时间空间,让他们自己去屡顺关于我的乱七八糟的前因与后果,带着高飞去花园透气,不料碰见了她。又兴许她是故意在那里等我也说不定。
  “不止沈东宁,也不止高锋,我知道还有个张一律,在晨康药业,对吧?”
  她的秘书真真是称职,连这人都能挖出来。之前当听众,一直在沉默,此时我不得不开口了,“我跟他没有过什么。”
  “没有?”她抬帘扫了我一眼,漂亮的眼睛里是抓住说谎人把柄般的不屑,“其实你跟他到底有没有过什么,我本不在乎,可如果时间上跟你和高铮的交往恰巧有交叠,那我就不能把它当成小事一桩了。”
  我明白了她的意指,可这分明是误会,“我和张一律的事高铮全都知道。差不多是同时认识的。我和他没发展到男女朋友那一步,我后来……跟高铮了。”
  “没到那步?不是都对外承认关系了么?”
  我完全不知她所云,茫然回视。
  她不再用言语跟我对质,而是人证。她吩咐秘书拨了个电话,通了,接过来就说,“小赵你好,对,是我。我问过你的事情,请你现在电话里跟小桑核实一下,谢谢。”说罢就把电话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那边的声音有点耳熟,我想不起是谁。“小桑吗?你好,我是赵洁,是张总……呃……张一律的同事,你陪张总来过我们公司的活动,记得吧?”
  也就半年前的事那是,唯一一次见到张一律的一众同事,在KTV,这小赵好像是做公关的,是个热心人,那天见我落单陪我说话,还给我分析了满满一通张总出人头地史因。“记得。你好。”
  “小桑,何会长问过我你和张总以前的关系,她亲自问的……请别怪我多嘴啊。”
  这不是多嘴,这是诬陷,“我和张一律没有那关系啊……”
  “那天问你是不是他女朋友,你们俩不是都默认了么?”
  我在脑海里百度当日情形,终于完全浮现:那时的我对高铮不抱有希望,对自己没信心,对爱情没勇气,一心想被张一律收留,被问是否女朋友就没否认。小赵她并非无中生有,是我自己作茧自缚作法自毙。
  我把电话还给秘书,无需开口再解释,解释也多余。高母即便相信了我和张一律的清白,可我与高锋、沈东宁其中任何一个的那档子陈年破事,都足以让她将我推翻否决。她甚至根本不必拿出门当户对论,只消揪住我从前这两个小尾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令我心如死灰。她有绕着弯子而直言不讳的本事,始终不道出那破的一语,却句句推波助澜,中心意思明了得很:你和高铮,没可能。
  “有件事,我约摸高铮从来没跟你提起过:其实呢他有个小青梅竹马,对方家里跟我们也有多年深厚交情。高铮将来的路只有一条,我想你猜得到。虽说在外面撒了几年野,不过年轻人嘛,经历点花草、风雨才会定性。野够了,终究是要回归的,回到本该属于他的世界,去他该去的地方,坐他该坐的位置……这一点,高锋是最好的例子。”
  后花园很美,凉池,假山,亭台,茂林修竹,松柏葱郁,都覆在皑皑白雪之下。
  高母说完重点就离开了,三两下就被她甩出局的我,还坐在长椅上呆着,高飞冻得发了抖、高铮来了好久,都没有察觉。发现他时,他在我身后俯着,目光温暖,罩得我想哭。
  忍着忍着,终是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怎么哭了?”他绕过椅子在我身边坐下,用怀抱哄我,“你是怪我当时不说话?他以前这事儿我知道,没想到这么巧……我就是太意外,没不高兴,没生你气……”他把我敞开了的围脖儿系好,“新鲜空气吸足了吧?跟我回屋儿去,再这么坐下去该感冒了……”
  傻瓜,我哪里是为这个哭,可真正原因我说不出口,那不是我和你能解决得了的问题。“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和他……你……”
  “凡事有先来后到,我比他先遇上你。”他怕我跑了似的双臂一紧,“怎么都是我的。”
  可你不是我的,我注定是负担不起你了,从前因为你的年轻不经世,现在因为你的背景太惊世。我继续拿高锋当借口,“你不觉得……我坏么?不觉得我……贱么?我这样的人你还要来干嘛……”
  他想啊想,想出一个为我开脱的理由,“……你那时候年轻不懂事。”
  “你难道……”我狠心说出难听的话来,“难道不介意你哥是我第一个男人?!”
  这果然刺激到他了。他涨红了脸,紧闭嘴巴,恨恨地看着我。
  “你内意思……你还想他呗?”憋了半天他这样问我。
  我当然不想,可我现在觉得,或许我不该和高锋划清界限,或许他将是个好武器。我不说话。
  他还是恨恨看我,可也不逼我回答。我知道他没把握,他害怕真的听到我说“是”。
  半晌,我下了决心,“过年,我回家去。”
  半晌,他答应了,“……回就回吧。”
  。
  我离开的时候曾告诉自己,我再回来的时候,必须带着高铮。可现在,我回来了,孑然一身。
  我爸在小区门口接我,延颈企踵,倚门倚闾,才三个月光景,他怎么好像又添了几撮儿白头发。我眼睛有点酸,“爸,我不走了。”
  “不走不走。”他赶忙接过我不多的行李,“小陌啊,家和万事兴,不管什么事儿,是一家人就可以商量。老爸做了好几次思想工作,帆帆也帮你说话,其实你妈这人,咳,嘴硬心软。”
  “谢谢爸。”只是这番功夫怕是白费了。
  我家住顶层六楼,没电梯。爬楼爬得艰难,总是会到头的,可爱情所历经的艰难,未必有尽头。
  进门才瞧见妈,依旧摆出那副与我积不相能的姿态,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感,好像我今早出门刚回来似的。她倚在沙发里看她的新一部韩剧,只稍倾身朝门口瞄了一眼,“怎么就你自己,你那小朋友呢?”
  “他……去他奶家过年了。”
  “哟,不是整天如胶似漆、卿卿我我么,这怎么舍得分开了啊?还是我这边偃旗息鼓,你们倒是闹上妖了?”
  她爱说说去吧,我不跟祖宗斗了。“妈,我这次回来不走了。”
  “这你不说我也知道,攻取了爹娘可不就是赢得了最后胜利,还走什么呀?”真真是刀子嘴。
  我已经没了习惯性顶嘴的情绪。这件事,早晚得交待,早说早清静,“爸,妈,有件事儿,我也是才知道。”
  “说吧。诶等等,让我猜猜——你去过他家了是吧?”
  我点点头。
  豆腐心露出一脸什么都不出我所料的得意的笑,“看到了一些事先没料到的不令你满意的情况,对吧?”
  我又点点头。
  “现在回娘家诉苦来了这是。”她顺着自己的妄加揣测继续酸言酸语,“说吧,发现什么了?妈是亲妈,帮你拿主意。”
  我不费脑子跟她抬杠,直接用事实砸她,“高铮,他其实是……关海山……的孙子。”
  关海山三个字我说得特别清楚,我不想说第二遍。她听清楚了,我确定;爸也听清楚了。两人先是将信将疑,辨明我的神色没假,才双双凝重了起来。
  爸叹了口气,摇摇头坐下,心中似已了然;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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