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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浪荡江湖之 药师 (中)-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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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的忘忧便是为他们而制。服下药的药彘变得服贴顺从,但痴痴呆呆,智力犹若三岁稚儿。师父到后来便以吹笛控制他们,任起守护神仙谷之职。
  这赵小春,居然胆敢让他服下那种药!
  兰罄眼里光芒变得阴暗,淡淡道:“你还真敢说出来。就不怕我一怒之下,让你脑袋和身体分家!”
  “师弟哪敢任意拿师父的忘忧来喂师兄。”小春皮笑肉不笑地道:“这药年前被师弟闲来无事调制几番,早已去了令人丧神忘智的药性,如今服用过后,只会感觉神清气爽心境平和,对大师兄您这种……”本来想说丧心病狂,后觉不妥,想了想再道:“对您这种肝火太旺容易冲动的人而言,有平心静气之奇效呢!”
  “哼,你倒忘了使毒这事你远不及我,我自己解了便成,哪用得着你!”兰罄阴着脸道。
  解得了,我就不叫赵小春了。
  然而小春只是一笑,不作答,深邃的目光笔直视着兰罄,转过话锋道:“师兄,我问你一件事好不?”
  不待兰罄回应,小春便道:“告诉我,这些日子,你一直藏在哪里?湮波楼的事,可否与你有关?”
  兰罄静了半晌,忽而大声地笑,收起了剑。
  “小春我的好师弟,你真的变聪明了!”兰罄越笑越放肆,过了半响才止住笑声,抬头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我明明隐藏得很好,没可能被你发现的。”
  “你说要替我杀了他,以慰我父母在天之灵。就这句话让你露了馅。我找到爹的事情除了我和云倾外,就只有珍珠晓得。推回去仔细想过一番,珍珠这个穿针引线的人物,出现得也太过巧合。”小春说着,原本早已平静的眼里,伤痛却越来越深。他忘了自己唯一的一副人皮面具便是师兄给的,师兄的易容术还真是高明,扮成珍珠那么久都没能叫自己发现。
  小春跟着又道:“原来……你的失踪从来就是个幌子。你一直在京城,在我身边。而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云倾早料到这些,所以将计就计,顺着你的计谋走,最终还是将你引了出来……”
  “没错!”兰罄神情邪魅,冷冷笑着道:“除了这些,你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吗?”
  小春不语。
  “我猜你还想知道别的。”兰罄道:“是,你爹不是东方杀的,在我的计划中,他本来应该除掉东方罗绮。但自从认识了你之后,那个冷血无情的东方居然心软了,他怕杀了你爹,你会不理他,竟然就只肯灭了湮波楼。”
  兰罄摸着小春的脸蛋,轻声道:“但师兄哪容得他多想,他不杀,我就亲自出马好好帮他一把。可说来说去师兄还是没你能干,一句‘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但因你而死,也和你亲自下手差不多。’你简单几个字,抵得过师兄朝他心窝直直刺上十剑呢!我的好师弟,青出于蓝啊!”
  小春眼眶中溢出了泪,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他向我说过不下十数次,要我相信他?”
  兰罄只是笑着。
  “看我这样,对你而言有任何好处吗?”见兰罄一脸风凉的神情,小春再也忍不住内心强烈的伤痛,大声吼了出来。
  “小呆子,我不是说过了吗?见你们痛苦,我便快活啊!”兰罄不停笑着。
  小春猛地朝兰罄扑去,脑里此时存在的念头,只有和这个低劣的人同归于尽。
  兰罄举剑往小春胸口一划,顿时令他鲜血淋漓,但小春也不管,便只是空手与兰罄对搏,两人你来我往,拼了命似地毫不留情对对方猛力出招。
  兰罄一拳击向小春胸口,将小春击飞出去,小春整个人落在篝火中,几番挣扎后,双眼一定,竟也不起身了。他静下来,动都不动,只任火沿着衣裳发丝往身上灼烧,心想就这么样吧,别再多费力气了。
  “赵小春你疯了吗!”兰罄骇然,立刻将小春从烈火中拉起来,狠狠扔到外头雪地上去。
  漫天风雪,大得令人睁不开眼,着火的衣衫与长发尽被霜雪所覆,被烈火烧出红肿伤痕的脸颊只剩一丝焦烟。
  小春尝试着由雪地中站起来,但又无力地跪落下去。
  他双膝深深陷入冰冷刺骨的积雪中,喃喃地道:“师兄你不晓得,我该相信他的。他说了好几次要我相信他,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狠狠伤害他。我不想伤他的。他是我最喜欢的人啊,但我怎么那么残忍,那么对待他呢!”
  小春握紧双手拼命朝雪地捶去,捶透了雪,击在冻得冰寒的石地上,大声哭喊道:“我该相信他的、我该相信他的、我该相信他的——”
  他疯了似地呐喊,眼泪不停落下,只想把心里的痛楚大声喊出来。
  但风雪直落,冰封了路。
  于是,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些与云倾互相依偎、互相取暖的日子,在自己这样深深伤害了所爱的人之后。
  “为什么——”
  小春放声怒喊,受了重伤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了一切打击,喉头猛地一甜,大口地呕出几口血。
  兰罄伸出手想抓住小春,但最终还是没有走向前,任小春放声痛哭直到断了意识,重重往雪地上倒去。
  漫天风雪,落不停,无止尽。
  兰罄站在小春身旁,凝视小春憔悴苍白的脸庞,见积雪渐渐盖住了小春的身躯,冰冷了这个性烈如火的人。
  他阴冷的眸子,渐渐地,竟蒙覆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兰罄闭起了眼,淡道:“你若不介入此事,不与他一起,又何尝会落得如此?”
  脑海里不知为何,想起了这人在他乌衣教药房炼药时,轻快哼着小曲的愉快模样,想起当年在神仙谷里,自己无论怎么欺负他,他隔日醒来还是亲昵地师兄长师兄短喊个不停的情境。
  “师兄也不想伤你……但不伤你,便伤不了他。我与他斗得够久,是时候作个结束,不能再拖下去。师兄不想伤你的……”
  兰罄眼前浮现小春方才誓死与他同赴黄泉的眼神,那样恼火,那样决绝,或许等小春醒来,便再不会认他这个师兄了。
  无妨、无妨……反正自己从开始到如今,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他不像东方云倾,需要靠另一个人的笑、另一个人的温暖才能存活下去。
  他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人都不需要。
  原本总是能把持住的情绪,突地溃堤。过往旧事一幕幕地重新浮现眼前。
  他看见了死去的爹娘,看见后园里扑着蝶的妹妹,妹妹小稍悔脸,娇羞地对他说:“哥哥,你千万别告诉别人。那人……那人昨日问我想不想嫁他……你教我的法子管用,真的吓着他了。”
  小弟抱着只猫从他身旁跑过去,身上、脸上、猫毛上,全都是漆黑的墨汁。年过半百的夫子拿着戒尺在后头气喘吁吁地追着,大喊:“朽木、朽木、你这块不可雕琢的朽木,气死老夫也!”
  而后景象迅速从他眼前溜走,最后停在他面前的是兰家一家七十二口被押赴刑场,一一斩首鲜血如柱喷洒而出的凄惨景象。
  穿着龙袍的皇帝坐在他身边,只手撑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家人。
  上一刻还调皮地玩着猫的小弟,首级落了下来。滚到他脚边,空洞的双眼看着他。
  他蹲了下来,想要捧起小弟的首级,却捧起了一双冰凉的手。
  “好痛……好痛……”
  神仙谷里,师父的房内,躺在床上的小小孩正落泪哀号着。
  “娘……小春好痛……”
  受他兰家所连累,当众遭腰斩的小孩,今年才只有十岁,这孩子比他十三岁的小弟还小。师父找到他时,他甚至呼吸已停,只剩心脉几不可闻的微弱跳动。
  “娘……”
  师父一针一针把他缝了起来,但剧烈的疼痛让他整日整夜不停哀号着,喊着娘。
  “娘已经死了。”兰罄听见自己说着。
  他紧紧握着那双冰凉的小手,轻轻地在他耳边道:“闭上眼,你要睡,师父说你要睡才会好。不怕,哥哥陪你,哥哥在这里陪着你。”
  从那天起,他便把那孩子当成代替弟弟的存在。
  就算不说出来,但自己知道,那孩子也知道。
  当那孩子跟在自己身后跑,师兄、师兄地叫着时,便像弟弟又回来,哥哥、哥哥地朝他喊。
  然而,无论如何一切都只是自已妄想,已死的人不会回来,旧日光景再如何美好,现实里活着的人还是行尸走肉。
  兰罄身体剧烈抽搐,他笔直往雪地摔去,控制不了地发起抖来。
  早已遗忘的喜悦、悲伤、憎恨、恐惧如翻江巨浪猛烈打来,击得他再也承受不了。妄动心念无法自持的结果,更是让刚才便不停翻涌躁乱的内息犹如失了缰绳的野马,疯狂乱窜跳动起来。
  兰罄在雪地里激烈挣扎扭曲着,直至一股又一股猛烈的真气从五脏六腑内爆开来,令他喷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眼前一片黑雾朝他罩下,令他断绝意识,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
  感觉,像做了场十分难受的梦,小春醒时,眼是肿的、头是胀的,浑身上下痛得不得了,气血亏虚,外加恶心想吐,头昏眼花。
  山洞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然停歇,换得一片朗朗好天冬日艳艳。
  小春不晓得这一昏睡,究竟是过几天,他缓步走出栖身的山洞,目光呆滞地望着满山满谷的皑皑白雪。
  放眼所及,除了纯白以外没有其他,万物被白雪所覆盖,一切变得干净非常。
  小春想起这是云倾最喜爱的颜色,一想起云倾,又觉得,如果云倾在这儿就好了。
  但毕竟不可能的啊!
  在两人经历了那么多误会磨难与对彼此的不信任后,云倾肯定会怨自己的啊!
  爹不是他杀的,爹是大师兄杀的。娘的死也与他无关,娘是因月妃而死。
  他本不该将这些都加诸在云倾身上,然而一切却糟糕透顶地被摆在一起,加上数不完的阴谋、诡计,杀人、被杀,他一再受骗,所以气了、炸了,管眼前是自己多喜欢的人,也无法心平气和去对待。
  云倾……肯定恨他了吧……
  在自己那么狠心对待他以后……
  小春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眼睛,怎么一想起云倾,眼泪就又不争气地掉了呢!
  其实做了割袍断义那傻事,见着云倾木然的神情时,小春就后悔了,但那时身边还有大师兄,还有父母之仇,他觉得自己不走不行,否则心若是软下来,不知又会对云倾做出什么事情来。
  直至到了这山洞,离了云倾,他更是想他了。
  而当师兄说出那些话时,自己简直快疯掉。
  他深深误会了云倾,还那么伤害云倾,这下完了,全都完了,云倾那种性子又怎么会原谅不相信他的自己呢?
  小春抱头哀号。他还是想回去,想回去云倾身边,想紧紧抱着云倾不再离开!
  但就真的没那个胆子了。一是怕云倾骗他骗上瘾了,以后像这样的事会不断上演;二是怕云倾若见着他,说不定会拿银霜剑再多捅他几个窟窿,边捅边说:我叫你不相信我,叫你不相信我!
  自己吓自己,悲观地将所有远景想过一遍后,小春随便抹了抹脸,把眼泪通通抹掉。真是想太多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将武林头号大魔头送回神仙谷去才是。
  做完这首要之务后,他想,便能回去向云倾赔罪了。
  到时,就算云倾想把他砍成两半,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就站着任他砍了。
  这事,就这么决定了,说到做到!
  订定了往后的目标,小春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便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伸了伸懒腰舒展筋骨,强要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但没料到这一伸展,却拉扯到昨夜被兰罄划出的口子,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哭出来。
  “奶奶的,师兄这剑还真狠。”小春按着自己的胸口,咬牙忍痛说着。
  不过,转了个念头,也不能怪兰罄。师兄也是被他害得身上平白无故多出了个窟窿,师兄怨他,当然怨得合情合理。
  抬头一望,天这么亮,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前些时候趁师兄被迷昏时,偷偷给他喂下的药,大概也已经见效了吧!
  小春举步跨出洞外,四处寻找兰罄的身影。
  他拿出装着金创药的瓶子,倒了些随便抹在伤口上,又往嘴里灌了些,跟着抓起一把看来新鲜的白雪往嘴生塞,嚼了嚼和着融化的雪水一起吞下。
  白芨苦,三七更苦,小春向来是不爱这味的,但没办法,身上受的内伤实在太重,要不服些药补血养气散淤去伤,自己这条小命肯定撑不回神仙谷。
  在满布皑雪的深山林中找个身穿黑衣的人其实是十分简单的,小春不过绕了几圈,便在冻结的河边找到了那抹身影。
  这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见兰罄便蹲在河中央,低头凝望冰封的河面,也不知在沉思着什么,于是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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