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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五辑)-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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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那就说明我们又是穷人。
    我们用筷子吃饭长大,一直到老,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栽竹子的人并没有想得这
么细致,至于为何在祭祖时,在供肉上插双筷子,父亲说无非是将两种人群分开,这样
做是一种标志。
    是什么标志,祖父语焉不详。
    父亲说要继修家谱,首先要弄明白我们的一世祖是谁。那几个收丁钱、做采访的人
点头称是。我问,能弄明白吗?那些人肯定地说:能。人都死了,怎么能呢?
    我们姓“杨”,就跟我们在肉上直插一双筷子一样,我们姓“杨”姓得很久了,久
远得让我们都不知道它是如何产生的了,我们这个姓的人记性好差啊!
    母亲说不出她第一次见到那三棵竹子时,它们是什么样子,是黄是青,她回忆不起
来。“谁去注意那些东西。”
    我现在想起了那几棵毛竹,我并没有看见过它们,它们是美的。我现在朦朦胧胧地
感到它们是那么美,在我父母结婚那天,它们肯定比我想象得还要美,那几棵竹子可能
在那一刻是世界上最美的毛竹,它们身上粉扑扑的茸毛,犹如小姑娘手臂上的汗毛一样
具有热情和生命力。那几棵被我的想象和爱恢复而出的竹子,现在将它们青芬气息送到
了我的呼吸里,并且从屋后陡转至我的眼前。
    它们的家族在我出世那天,开始向空气中散发它们的香味。当我来到人间第三天时,
一位手持毛竹拐杖的算命先生说,我不愿意来,是土地佬用竹根拐将我捣进来的。祖母
到产房看我,发现在我的左眉上方有一块泥土色胎记。
    “上面有毛没有?”算命先生问。
    祖母再看,回答说:“有。”
    算命先生吃完了喜酒之后扬长而去。到底是有毛好,还是没有毛好,我的家人不懂
得。
    依我看,也许我们的祖先用竹扁担将家当挑来;他们是不是挑夫,偏爱竹扁担?或
者……我不能再猜下去,没有经过的事,我不能再多说了;虽然我对此仍然怀有好奇心,
但我不应该再说它,我应当做你们的榜样。我虽然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但我不糊涂,
惟有这个时候,我是清醒的,因为我糊涂得太久了。比如说,从命理上看,我的生辰八
字组合起来太复杂。我懂得一个人糊涂的根源,因为我们总把自己看做一个人,看得有
来历……事实上,我们都是从自己开始的。
 

                                     摸梦

                                    端木方


    这年头,现实总有点横眉刺眼的,生活跟着日历亦步亦趋,整天面孔不变,真也俗
得刻板乏味。蹲在宿舍里像幽魂,幽魂也难得片刻宁静,老胡闷闷地躺在床上,无可奈
何地听一段不太新鲜的鬼话。
    “后来呢?”问话的人伸伸舌头,把嘴角的花生皮卷下来。
    “后来么,等因奉此,孩子就养出来了。你不是看到了吗?
    棕黄色的头发,乌黑乌黑的大眼睛,皮肤雪白。那,一眼就看得出是一个混血儿。”
    “现在,这孩子归女的抚养着?”
    “你猜对了一半。据说,男的要回国了,商量了多少次,想把孩子领回去作个纪念;
条件开得蛮够慷慨,可是有人坚持不肯。”
    “你是说,这女人舍不得喽?”
    “不是。谁也想不到,是这女人的丈夫不肯。”
    “怪事怪事!他凭什么不肯呢?难道说——不不,这样的男人,我简直不敢相信,
天底下会有这样的男人。呃。老胡,你来分析分析,这男人留住这么一个男孩子,到底
所为何来呀?”
    老胡抬抬眼,苦笑一下,交了白卷。
    “有道是人生不可思议。我想,这个男人的心理,八成有些变态。留下这个孩子用
意何在?报复么,孩子等于不名誉的幌子,简直是折磨自个。为了虐待女的,让她天天
回忆——
    这孩子是怎么有了的,那当初,谁叫他同意来着?况且,女的走上这条生路,作丈
夫的,就不深谋远虑一下后果可畏么?
    既然,动机是为了生活所迫,如今,人家拿大把钞票来了,又何苦不为金钱所动?”
    说故事的人摇摇头:“说的是么,真猜不透它,谁也猜不透。”
    这件事,老胡听过不下十次了。他懒得去搭讪,别人对这话题,却津津有味各具心
得见地。
    事儿挺简单:乱世,一男一女,为了生活或是其他,再掺进另一个男人,于是女人
有了孩子。另一个男人拿钱换取这笔交易的副产品,未获成交——因为第一个男人喜欢
这孩子。可是,女人另有孩子,是属于第一个男人的。现在的情形,仍是乱世,一男一
女,一些孩子加上这个孩子。其余的呢,就是很多人对这件事,大胆地评论与揣测了。
    “这男的做什么啊?”又有一个插嘴了。
    “你是说当丈夫的那一个么?他也是知识分子哪!”
    “可能算盘打得太精!这在经济学上有个名堂,叫作——”
    屋里笑哄哄了一阵,人都走光了。
    老胡顺手拣了一本读物,看来看去,仿佛读祭文似地其鸣也哀,其心也悠然物外。
情绪上,仍然徘徊着男的,女的,又一个男的!棋声琴音、高谈阔论猝然消失,走廊上
冷清清的,才显出收音机的哑嗓门在道白:“为人莫当差,当差不自在,风里也得去,
雨里也得来。在下名唤——”他捻熄了。气氛愈加反常,更加难成睡意。到了周末,还
枯守这餐伙食,怎么好意思?不过,幽魂到了街上,也只是游魂而已。
    老胡在床上伸了伸懒腰,像尺蠖似地爬起来了。他略加收拾,表面上总算衣冠楚楚,
头脸虽难得嫣然一顾,却也不嫌可憎。至于谈吐风度,对独身者应具的修养来说,可谓
钻研有素;报章杂志上有关男女之间,心理、性格、社交、礼仪等,粗细不遗地剪贴下
来。绝对不会穷凶极恶,降格成了无赖。真是既有自知之明,兼备年富力强的本钱。偏
偏——
    打一句美丽的辞藻吧,丘比特的箭,不曾射向他的身心。这档子事,最会捉弄人。
譬如说罢,老胡就是乡友们的中心话题,大家都关心他,都同情他;朝了面,不问问他
好像怪纳闷似的,问明白了依然乏善可陈,可又找不到适当的话来安慰他。“从前啊,
有一个男的。现在啊,他还是一个人,男的。”
    
    老胡并不迟钝,多少品味出别人对他有点可怜兮兮的意思,宋家的周末牌局,就很
少去凑一手了。
    今儿突然又来了,大家觉得出乎意外。宋太太首先招呼他道:“你怎么不早来呢?
潘小姐刚走开。若不,连上你‘摸梦’多么好?这位潘小姐啊,我来替你下点功夫。”
    老胡点上一枝烟,笑一笑。潘小姐抑为“盼”小姐,真伪莫辨煞费斟酌。半晌才说:
“我时时刻刻在摸梦么。”
    “你是老‘单吊’!”宋太太这句话惹得牌桌上嘻嘻哈哈。
    “胡先生是有志气的。要么,准是盼个单吊自摸双,不求人。”另一位太太再趣上
一句,牌场术语都按在他身上了。
    “哼!怕是‘全求人’喽!刚才,我仔细相了相那位潘小姐,您几位觉得怎么样?”
大伙跟着宋太太的眼珠,扫了老胡一下。这种比量似的端详,如同太太们挑剔绸缎庄布
头差不多,尺寸质料、花样用场——一览无余,所见略同。
    “成!请客罢。胡先生。”太太们的语气,少有如是爽快的。
    老胡的心情猝然一震。在牌言牌,一如满贯到手,牌已推倒,料不到横遭上家截和,
正在力持满不在乎的时分,上家却慢言慢语地自承开了一下玩笑,故意造成紧张。老胡
意内意外双重之喜,莫可言喻。潘小姐果有其人,宋太太不是信口开河,这股兴奋确乎
捺压不住。嘴里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措辞应付,眼睛一直盯住宋太太。
    宋太太的眼睛转了几转说道:“说话啊。请什么客呀?”
    “主随客便。就不是为了这个,对各位也该表示敬意啦。
    至于请什么,听候吩咐便是了。”
    “油腔滑调!”宋太太板起脸来了。别的太太又是一阵笑。
    “诚心则灵。这是什么关口,胡先生还看不出来吗?”
    “快拜托呀!”牌声笑声混成一团。
    好容易牌局散了。宋太太送走了牌友,进屋来的口吻就变得严肃了。
    “绍庭,坐下来咱们说正经的。这位潘小姐就住在一六七弄,和徐太太——哎,前
两个月和你在一起打过牌,摸牌出牌爱哼哼绍兴戏的那位徐太太,他们是小同乡。因为
潘小姐刚调到这边来,一时还配不上宿舍,暂时借住在她家里。听说,家在南部,有父
母,有两个弟弟,还有一个姊姊。人是蛮求上进的,个人设法调到这儿来,打算活动活
动。大概,口头上是多挣点收入,你想,说是二十六岁,自己便不为将来着想吗?人么,
瘦一点儿正是清秀端庄,一言一动的风度真不错。我是头一回抱奋勇当媒婆,这可该怎
么个形容法?”
    宋太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眉头忽然一皱。
    老胡边听边把一个婷婷玉立的形象,赋予性灵,在眼前飘来飘去。骤然之间,宋太
太眉毛紧起,话正说到劲儿上,闭口止住了。这难耐的沉寂,这难猜的话尾!
    宋太太剃描过的眉毛还皱在一起,眼神也茫茫然的。老胡搓搓手,干咳一声。
    “咦!这该叫古典美啊!多现成的词儿!多笨的脑筋!害我想了这大半天!”宋太
太一跃而起,拍拍额角又坐下了。
    “……”老胡的一口粗气,从鼻孔里徐徐而出。真应了俗话所说的:“梁上没吊死,
一解绳扣给松死了。”周身感觉格外舒泰。看来,宋太太这么推敲潘小姐的美,其美也
就差不离了。平素,宋太太的眼就够尖的。老胡适时插话道:“我百分之百听您的,尤
其是您所说的美。有一回,您褒贬奥黛尔·赫本的脚,当时,我可真有点不以为然,过
了些日子,又看她主演的一张片子,专心留神赫本的脚巴丫儿。嘿!那得佩服您了,她
那脚巴丫的尺码,足比我的还大两号哪!不过——”
    “不过——潘小姐当然不能和明星相比,是不是?”
    “不。我是说,没有呢,仿佛是一个缺憾,着了边啦,又觉得流浪人要成一个家,
归齐是个矛盾。”
    “别咬文嚼字啦。怎样好好的说着,又打起退堂鼓来了?”
    “有一些事儿是这样的,穷人多幻想,弱者多现实。刚才,我很兴奋。只一刹那,
我又转了念头——胆怯得很。”
    “哟。真难伺候您哪!我再给您加上一句——孤独多古怪。”
    “这,也许就是我仍在摸梦的原故了。”
    宋太太略一沉吟,瞄了老胡一眼,“这是大事——纵然八字还没一撇儿,您多加考
虑也是应该的。我未免太热心了,多久不见您,不晓得您对这事凉成这样子了!有人说:
‘一个人非常痛苦,两个人并不快乐。’难得您想得开,像眼前似的,独来独往,自由
自在。有了家的人该多羡慕您!”
    “好了。我好心的老大姐!我是把话说溜了嘴,说岔了。
    您体会不到,我的情绪有多么乱。话应当这样说,我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千万不能
患得患失。成了呢,是命运的安排,吹了呢,是个人的遭遇。自己心里是这样克制,谁
晓得,嘴上说的却走了样。古怪,一点也不错。我古怪!”
    宋太太叹息一声道:“咱们来个逢场作戏,顺其自然。这年头,恋爱和赌博差不多。
您打算的也对!可是,绍庭,别这么老气横秋的,豁达和懒散是两门子事。等找个机会,
见见那位小姐,让生活起一点变化,我真不忍心看你古怪下去了!”
    “让生活有点变化!”老胡自言自语的,胸膛上鼓荡起一股热意,脸不由得照在壁
橱的镜子上,远远觉得脸色有点红润。“大嫂,我走了。”
    “怎么走呢?”宋太太从厨房里跑出来了。
    “沉不住气,又古怪起来了。”
    宋太太笑得弯下腰去,老胡也陪着笑了两声。


    机会来得很快。宋先生在办公室里,递给老胡一张独唱会入场券。“绍庭,这一回
我是观众,您要演得露它一手,精彩一点。七点半——按洋规矩,准时入场。”
    老胡看看窗外,看看桌上的卷宗,再看看宋先生。
    “那完全靠大嫂的导演了。您不去呀?”
    “不是抢亲,人多势众毫无用处。”宋先生挤挤眼走了。
    窗外阴沉沉的,雨意颇浓。桌上躺着数不清的琐碎;专员宿舍粉刷墙壁;淡奶油色,
天花板抽换重漆。陈老板嫁女,送镜框一面。牛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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