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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五辑)-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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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原来他迷恋的便是这个!”她满心厌恶轻蔑,仿佛看了一场恶劣的、低级趣
味的电影,对知名演员的评价大打折扣。她正鄙夷不屑地要回头再找那个在她心中贬低
身价的人,背后却传来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林小姐你好!”
    是那个叫什么冯泽群的,殷勤地在向她致意,房里已没有别人,傧相正簇拥着新人
跨出房门。
    “小林实在分不开身来,派我招待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好呀!林志忱这狡猾的东西!自己开溜了,把她像一个包袱般丢给别人,没有那么
便宜的事!但看人家那副殷勤而恭谨的样子,又不好意思发作。
    “林小姐,听小林说你玉体欠安,还特地赶来,是不是先休息一下,还是……先化
化妆?”
    化化妆?她懂得他言外之意:她那副毫不修饰、服装随便的模样,实在不适合来参
加婚礼的,本来嘛,她又不是来“参加”婚礼。
    “我不……”
    “那么就请入席吧!”冯泽群接过去说,伸手作了恭请的姿势,文淑犹豫了一下,
心想好吧,总要给点颜色他看看!便挺一挺腰肢走在前面。礼堂里响着此起彼落的掌声,
来宾的注意力还没有完全离开新人,但有些看到文淑仍露出诧异的神情。还有人用轻佻
探询的口气唤着:“嗨!老冯!”冯泽群一直陪她走到上面的一桌,临时加了个位置,
正好背向着礼堂,对面是新郎新娘,是一个红惨惨的大喜字,就像志忱胸前的红花,一
直闪闪地灼着她的眼睛,仿佛向她示威,又仿佛向她挑衅。
    她不甘示弱地还敬过去,直瞪住对面的林志忱,准备有所行动。
    “我们先敬淑姐一杯。”林志忱恭恭敬敬地双手端着一杯酒站起来,一面示意旁边
的新娘跟他一致行动,他那一脸肃敬的神情,和诚恳而又充满热忱的声音,很容易打动
人心。
    “从前人家说长兄若父,我说长姐若母。我能有今天,都是淑姐一力造成的,淑姐
所给予我的恩惠,此生将念念不忘——
    请喝这一杯,接受我最大的敬意和最深的感激。”
    文淑没有想到志忱会这样善于应变,先施软功,但竟把她比成母亲,简直可笑!他
究竟是颂扬她的好处还是夸张她的年纪?两个人同床共枕十几年,有过那么深的关系,
却胡乱用一个譬喻完全抹煞。好厚颜无耻,好可恶,又好可恨!……
    “卡察”一声,似乎她的恨只会从指尖上发泄,手里死劲捏着的酒杯竟如同那天针
筒般捏碎了,酒汁淋漓一桌,她看到志忱装模作样的面孔转了色,也知道许多眼睛惊疑
地望着她。
    “请喝这一杯。”一杯酒从左边悄悄地递到她面前,也许困惑于自己失态引起的尴
尬场面,素来不喝酒的她,竟糊里糊涂举杯干了,热辣辣地一直从喉咙头烧到胸口,她
呛咳着又忿恨地生自己的气:为什么要喝下这杯酒,不把它往那负心的人脸上泼去?
    “先吃点菜。”有人递给她一块手巾擦手,接着一块白斩鸡悄悄落在她碟子里。又
是冯泽群殷勤的声音。
    有人开始敬新郎新娘的酒,新郎新娘又离席去敬客人的酒,也有人敬她,闹哄哄地,
她一肚子恼恨就像锅里煮着的滚汤般沸腾着,却不知道如何发泄,只是闷着气一杯一杯
地把冷酒吞下去。人家敬她,她也木然回敬人家,喝多了,喉舌反都麻木了,毫无感常。
渐渐地,她觉得那些嚣闹,那些笑声,那红闪闪的喜字和晃来晃去的人影都绞缠在一起,
绕着她嗡嗡地打转,像一大群飞舞着的苍蝇,她紧闭上眼睛,光和影仍在她眼睛里闪烁
个不停,她掩上耳朵,乱糟糟的声流仍旧灌了进去。
    “我敬你一杯。”
    “干杯!”
    “干杯!”
    “干杯!”
    最响的永远是这两个字,像一声比一声更重的锤击,锤得她头晕眼花。我还有重要
的事没有做!她竭力想摆脱这干扰她的嚣闹,模糊地捕捉着一个概念。我要报复!要报
复!但有什么落在她眼皮上,不,是起了雾,看什么都不清楚!她用力睁大眼睛,一定
要盯住他,不能让他逃出她的视线……
    在哪里?还在对面,正向她迫近来,近来愈变愈大,占满了整个空间,哎!那不是
他,是那张可憎的大白脸,冷漠的眼睛瞅了她一眼,慢慢地退了回去。另外一张脸又渐
渐迫近来,扩大了,那正是他,薄薄的唇角挑着一丝嘲弄的微笑,俊目中射出冷峻的眼
光。一会儿脸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对冷漠的眼睛,一张嘲笑的嘴,正对着她……有些什
么东西在文淑胸中凶猛地膨胀、冲激,终于突然爆裂了,她陡地站起来,一手指着前面,
激动地叱责着:
    “林志忱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她嚷了半句又突然怔住,人脸如同肥皂泡般消失
了,桌子对面是空的!只有墙上那个大红的喜字,红得像一团火焰向她扑来,一道熔岩
向她流来,那光焰令她晕眩,那灼热使她融化,她感到自己正软软地瘫痪下去,本能地
伸出手来抓着,明明抓住了一把……
    “哗啦啦!”又是什么湿的热的,跟着她身子往下溜,都从她身上滚过去,滚到地
上。
    “醉了。”
    “喝醉了!”
    谁在说醉了?是谁喝醉了!一定又是他,是志忱。什么人在拉她?不要拉拉扯扯!
她要去搀志忱起来,看这地上棱棱角角扎手的准又是碰破了茶壶,一片滑不几几的是开
水还是他呕出来的脏东西?看你又躺在这脏水堆里,起来!哎,这手怎么冰冷的,而且
僵硬了,他死了,“林志忱死了!”她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喊叫着,接着,一个怆厉的、
像受伤的野兽的惨嚎声震慑了她紊乱的神经。那是什么声音?她呆了一呆,才辨出那惨
号原来出自自己喉头,是她在哭,哭志忱永远离开她、不属于她了!她焉得不伤心痛哭?
于是,就像长江大河决了堤,泪水挟着巨大的悲恸滔滔地倾注奔泻,直到淹没了她瘦软
的身躯、悲苦的心灵、微弱的意识……
    文淑迷糊地挣扎着,她觉得有什么镇压在她头上,那么重,头痛得像要迸裂开来,
嘴里没有一滴口涎,喉咙头像要冒烟,而且那么弱、那么倦,累得她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是白天还是黑夜?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好像听到一
点声音,不是她的呻吟,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
    “你把新郎新娘送入洞房了?”
    “哎,这个还没醒?”
    “小林倒安逸,自己去享受洞房花烛夜,却把这个烫手的蕃薯扔给人家。”
    “小林说起来也有他一套苦经:他说他姐姐年轻时受过刺激,精神有点失常,最看
不得别人结婚娶亲,他为了顾怜她,才一直没敢成家。”
    “哦,是这样的吗?”
    “他这次所以偷偷摸摸瞒了他姐姐结婚,就是避免刺激她——不想还是给她知道了,
闹了个笑话。”
    “有这么回事,小林都不曾告诉过我……很可笑,他以前还预备替我介绍的哩!”
    “哈,真要娶个精神病太太可一辈子够受的了!车还在底下等着,来,我帮你送她
回去。”
    这些说话不过是一些嘈杂的音波,擦过文淑的神经,就像风吹响着树叶,没有一点
意义。她只是无力地转动着头,想摆脱那重压,还有胸口的;接着她感到自己仿佛腾云
驾雾地降落到一个狭隘的盒子里,轻轻地摇晃着,她模糊地意识到是坐在船上。
    “是去台湾吗?不,不对……”
    “那么是回家去!”噢,回家大好了,回到她幼时嬉戏的地方,那感觉是甜甜蜜蜜
的,好像迷失的孩子就要回到母亲身边,心里说不出的舒坦、温暖。她忘记了头痛胸口
胀闷,身子虚飘飘地摇晃浮沉。升起来,升起来又落下去,落下去……
    怎么,船开动了?她用力挣开一条隙缝,哎!前面那红惨惨盯着她的是什么?红的
像在喷火,像在滴血,像野兽闪着凶焰的独眼……多可怕!
    “快,快打掉它,打掉那恶魔的红眼睛!”
    喷着凶焰的独眼猛地向她扑来,她一声惊叫没喊出来,却已倏地消退到后面去了,
接着身子又轻飘飘地摇晃起来,船重新在海里行驶。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十分困乏地闭
上眼睛,迷糊中孩子似地喃喃说着呓语:
    “回家真好哦!回家了——真好!”
                        
                        (选自《弟弟的婚礼》,立志出版社1968年出版)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丁村的酸梅

                                      孔见

    1
    
    从远远的地方看去,这一带都是荒凉的沙丘,只有一棵树摇曳着繁茂的枝条,像在召唤
远方的什么。沿一条牛足踏成的小路走去,逶迤地翻过一道道沙冈,就能从土里掘出一些房
屋、动物和人类来。这些房屋、动物和人类加起来,就叫做丁村。
    村口的这棵大树,丁村人一齐喊作酸梅。
    叁百多年前,北方高原出现一次罕见的旱灾,天空半年不落地一滴水,连云影也难得看
到。成千上万的人离开祖祖辈辈生息繁衍的故土,寻找新的家园,下雨的地方。羊子的高祖
羊太公婆挑着两个孩子不停地往南走,因为有人听到南方的天空有雷鸣的声音像辘轳从石头
上碾过,他们踩着滚滚烟尘,一路乞讨下来。越是往南,日头越烈,人就越焦渴而孩子们总
是哭哭啼啼,怎么也安慰不了。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他们走进一片银白色的沙地。沙地很柔
软也很烫,煮着他们的脚。他们不由加快了步伐,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海的潮声。
他们知道,陆地将要穷尽。正进退不是时,羊太公看到不远的地方兀立着一棵树。他们朝那
棵树走去。那棵树也向他们走来。他们发现这棵树是如此苍绿,如此茂密。它的影子特别阴
凉,而且密密匝匝的叶子间挂满了黄色的豆豆,散发着令人渴不可耐的甘酸味儿。在灾情如
此严重的年月,地里还有一棵树果实累累,实在是不可思议啊。莫非有毒?但是此时此地,
即使有毒也得吃了。没想到果子又酸又甜,十分甘润。孩子们更是非常喜欢,连仁都不愿吐
出来。于是,他们便在这棵树下住了下来。能养大树的土地必定能养人,羊老太婆说。果
然,在东边不远处有一汪水,水里面还有鱼。
    叁百年的日子如树上的叶子纷纷飘落,十几代人埋入了洁白的沙,于是,羊子站到了风
头上。
    常年不衰的西风从遥不可测的地方怒吼而来,卷扬起弥天漫地的烟尘,摇撼着村口的这
棵大树,发出苍茫的叹息,云仿佛遭到袭击的羊群,张皇失散,从不在天空中停留。羊子常
常站在大树底下,以他那双迷离的眼睛眺望着远方。风将他单薄的衣衫紧紧地勒在他细长的
身子上,显出一腔完美的肋骨,像被啃过的一样。
    “回来吃饭了,羊子!”妈妈有点悲凉的声音从那排低矮的房子里传出。
    羊子似乎没有听见,依然失神地张望着那条已经变得飘渺的道路。
    “回吧,不会有人从那边过来了。”
    羊子终于挪动了身子。妈妈弓着背走过来,用手摸他的额头,说:“身子都吹凉了,还
不快吃饭。”
    “总是吃饭!”

    2

    丁村的白昼和夜晚都是从羊子家这棵酸梅树蔓延开来的。清晨,日头把酸梅树照得金光
灿灿,丁村还沉迷于一片阴暗之中。正午过后,酸梅树的影子便悄悄扩展开来,最后终于把
整个村子抹去。最后一道夕阳染在这棵树上,整棵树就像一堆燃烧着的篝火,无比辉煌。傍
晚收工回来的人一看,还以为日头掉到了树里呢。和所有丁村的孩子一样,羊子就是在酸梅
树的荫影下生长起来。对于羊子和所有活着的丁树人来说,酸梅树是从来就有的,而且还将
有下去,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没有谁能回到焦灼和渴望中,回到叁百年前的那一天
去,和羊老太公婆一起重新发现它的存在了;也没有谁会担心,在他们不经意的时候,这棵
树会像一只鸟那样振翅飞去。
    酸梅树通常生长在干旱的地带,它的叶子缺乏水的润泽,少有青翠欲滴的感觉,显得营
养不良。一年大部分时间里,它看起来都是没有什么风光的。作为树木,它的躯干自然伸向
天空,但它的枝条却低垂下来,婆娑成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这使它十分容易攀援。四、五
岁的小孩便可爬到树冠上去玩耍。树的枝条非常柔韧,小指般大小的枝就能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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