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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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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碰坏了你不心痛?你不怕路上丢失?你不嫌麻烦?我看你少根弦!余英越发气
鼓鼓的,要买!偏要买!李良拿她没法,只能长吁短叹的。恋爱是火,结婚是灭火
器。这话有道理。他们仅仅是在“实习期”,就常常闹别扭。而余英是得罪不得的,
就这样过吧。李良后来请吴远岚和李雅琴当说客,好说歹说,余英才让步。谈到家
俱,李良说,用两只木箱当柜子,再添一个书柜就行。余英马上说,那还得一个梳
妆台!大伙见她急的,都笑了。李良说,好,好。可怜你一片爱美之心!

    嗨,你发神精啦?饭都凉嘞!余英见李良半天还没有吃饭,很生气、一天到晚
垂头丧气,其没劲!李良瞪了余英一眼,扔掉香烟,抓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下午,马总把李良找去,同QC小组再次分析了事故原因。大家七嘴八舌,反复
讨论,最后基本统一了思想。顶推梁是一种新工艺,没有底部模板,造成“蜂窝、
狗洞”的原因,很可能是底部漏浆所致。如果改变振捣方法,也许能避免事故。李
良说,下次我来负责振动。马总说,你不要有包袱。梁打坏了,不是哪一个人的事,
大家都有责任。

    李良感谢马总的理解,信心又回到了他的心中。

                                   八

    吴远岚靠着椅子,双脚搭在窗上,象是坐在安乐椅”里,一翘一翘的。他手里
握着啤酒,一口一口悠悠地吮着。H江的水有时因长潮不能饮用,若储水不够,就只
能以酒代水,或发动职工,敲起脸盆接雨水,以缓燃眉之急。

    吴远岚是既来之,则安之。以酒解渴,别有一番滋味。江水滚滚复滚滚,青山
相对无语。青山支撑起来的一抹天镜,古淡复古淡。吴远岚情不由衷‘轻轻地在心
底唱着:
      ……落红又纷纷,晚霞已熔尽。
      青山遮不住,鹧鸪一声声……

    吴工,中午没有休息呀?钢筋班老班长进来了。

    哦,是老班长。吴远岚站起来,您坐。有事吗?

    请教一个字,“伦”字怎么写?

    “能”字?什么“能”?吴远岚不解地问。

    就是天伦之乐的“伦”。

    哦,知道了。您看,就这样。吴远岚边说边比划着。老班长说,这个字好熟的,
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吴远岚说,我也常这样。您怎么想起来写这个字?老班长点
燃一只烟,不是要退休了吗?我给老伴写封信,告诉她我就可以回家帮她干农活了,
也享享天伦之乐。她一个人带大三个孩子,好不容易呵!吴远岚说,那是。现在好
了,您回去别干活了,退休费够两老吃的了。老班长说,不种点田地不行哟。老二
要结婚,老三念中学,都得花钱罗!我现在才五十几岁,回去再干十几年没问题的。
吴远岚有点感动,他想起了乡下的父母,也是六十岁的人了,还在田地里忙碌。

    老班长走后,吴远岚又自斟自饮起来。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在充满酒气
的喉咙里转悠……
      ……山重数不清,路遥梦难成。
      秋雁南飞急,天涯断肠人。……

                                   九

    王大鹏回来后,便与吴远岚住一室。吴远岚在G江大桥时就认识大鹏了,那时,
大鹏曾为“母河事件”替他们打抱不平。见到大鹏,吴远岚又想起在G江大桥时的生
活,想到不明不白死去的王蔷,唉,阴曹又多了个屈死鬼!

    大鹏回来这几天,天天在写调动报告。他还劝吴远岚也调走算了,还说在桥处
混不出什么名堂,领导有存见后,就永远也别想翻身。吴远岚说,是这么回事。不
过,我这人脾气不好,调到新单位也搞不好,还是懒得调了。再说,你想走也不一
定放你。大鹏说,他不放老子天天去磨。吴远岚说,哪里黄土不埋人,为么事一定
要回去。老兄,你不知道,这次回家,别人帮忙介绍了个对象。人不错,不过要我
调回去才成。那你多做些工作嘛。两地分居,牛朗织女,时聚时分,不是更有诗情
画意吗?就象马总,分居几十年,夫妻相敬如宾,不也是很好么?大鹏叹口气说,
唉,人与人不同。对了,马总对你不差嘛。他曾经在技术室对我们说,你很有才华!
吴远岚笑而不答。他知道马总对他印象不错,平时很关心他的。

    吴远岚拿出一叠钻孔资料,想整理一下。大鹏站起来说,走呵,下棋去呵!吴
远岚说,你个臭棋篓子还下棋?大鹏说,对付李良几位,还是绰绰有余的。

                                   十

    造桥,对许多人来说,也许是个迷。那么深那么急的河流水,桥墩怎样施工?
那么长那么重的梁怎样架设?这些,桥工们会轻描淡写地告诉你。不过,真正施工
起来,可不是轻描淡写可以解决的,你必须尝遍人间所有的滋味酸甜苦辣咸麻,你
必须流汗流泪甚至流血……

    H江大桥呈现一片繁忙的景象。长长的栈桥伸向江心,成百上千吨的驳船爬卧在
水面,龙门吊、塔吊、打桩机、钻孔机,高高耸耸,大大落落,象大桥人的“掌门
弟子”,正在挥拳甩臂,打得虎虎生风,大有一夫挡道,万夫莫开之气慨。呼啸的
口哨,碰焊的弧光,来往的汽车……总之,这里没有多余的声音,没有多余的空间。
远远的望去,钢架上劳作的桥工,象一只只黑蚂蚁,你会发现桥工是那样的渺小,
那样的可怜。然而,你再往深处一想,便会茅塞顿开,会猛然感到桥工的高大桥工
的可敬可佩可爱,你会发现江水同你一样感动得颤抖……

    15#墩钻头掉下去了。昨天,吴远岚同工班交待了打捞的注意事项,但他不放心,
要去看看。在21#墩,遇见了钢筋班的老班长。

    老班长,今天打灰封底吧?

    是啊。钢筋笼吊进去后就打。这是最后一个班罗,明天就要清理东西,准备回
家了。

    这么快呀,说走就走。老班长,舍得大桥不?

    嘿,在这里想回去,现在真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哩!

    就是,感情是很难说清的。好,老班长,您忙吧。

    青年工班长何家强正在孔下套钻头。这小子大个子,干活不笨。只是二十七、
八岁了,对象还在九霄云外,牢骚不少。套钻头又累又脏又危险。泥浆齐腰,何家
强只能用脚探找套口。他挪了半天,才有了眉目。于是,将准备好的钢丝索塞进泥
浆,而后弯腰、眯眼、仰脑壳(不然就要吃泥浆了),用手去套钻头。钻头套好,
何家强爬出护筒,大家都笑了——何家强不是“人”,是个活生生的泥塑!何家强
走到吴远岚跟前,两手一举,而后用力一甩,泥沙“啪嗒”落地。吴工,你看我们
这个熊样,谁愿屈嫁啊?吴远岚没有开口,一个调皮家伙骂开了:怪谁呀?你他妈
的“活二五”、“甩大料”!谁要你下去的?官迷!何家强眼睛翻了翻,去你妈的!
屁里屁气的。老子不下去,还不得有人下去?老子是想对得起每月的“两颗钱”!
吴远岚说,好了好了。家强,回去洗个澡吧!这时,一辆救护车惨叫着疾驰而来,
大家的心头掠过一片阴影:出事了?

    果然出事故了!

    谁?老班长!老班长?么样搞的?钢筋笼掉下来砸的。真惨,人都砸扁了!吴
远岚有点不相信,他怎么不跑?跑?人都吓傻了,还跑个屁!不!老班长不是不知
道跑,吴远岚在心里这样说,他是不想死,不相信自己会死。他已经给老伴写信了,
他要回去弥补几十年欠下的情和意,他要回去同她同孩子们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他知道老伴正在翘首盼望他回去,他知道孩子们正在等待爸爸回去,他怎么会死呢!……
吴远岚殷忧地朝前走去。

    造桥是一项特大工程,危险系数也大。桥处很重视安全问题,也采取了一系列
措施,希望杜绝流血。然而,死神是无孔不入的!

    吴远岚想到在G江大桥见习的日子。一天,他同工班一起在墩身模板内下灰。一
个上去拉屎的青工,回来时不想爬模板,便站在吊斗上,同吊斗一齐吊上来。吊斗
进入墩身上空时,他不小心拉开了斗门,以几公分大的石头为骨料的混凝土,哗啦
啦直往模板内倾泄。吴远岚若是躲避不快,恐怕会被活埋了!

    吴远岚避过了死神的魔爪,老班长却束手就擒了。不知是大桥撇下了他,还是
他撇下了大桥。也许只有汹涌澎湃的长江黄河知道,也许只有锡林格勒大草原的牛
粪和团和岛肆虐的虫多知道,也许只有某一个乡下一个荷锄挥镰的苍老的女人知道……

    夕阳与青山作离别前的热吻。吴远岚躺在堤下,遥望从山峦的脊背滑过的惨红
的天空,无法排遣心中的郁闷和冥想。他轻轻合上眼,双手交叉在脑后,双腿拱起,
一件黑色的披风缓缓滑落在江中……

    王蔷死后,吴远岚判若二人。他不再象从前那样对女孩子刻板、挑剔,他要好
好地去爱她们,真心真意地爱她们。他常常拿出王蔷的那封短简,沉重地读,用心
去体会,他发现自己对爱有了新的认识。他陪王蔷的父母将王蔷的骨灰送回辽东老
家,为王蔷立了一块墓碑,碑阴还刻下了一首悼亡诗:如何黄土梦,几许青春情。
花落凭谁说,安知涕泪倾。

    不久,吴远岚被调往L江大桥。再不久,结识了欧阳小群。小群长得象王蔷,
不是象画中五官端正的美人,而是象电影演员斯琴高娃和刘晓庆一样,有一种特殊
韵味的女子。时值电视正在放《排球女将》,吴远岚发现小群的个性很象小鹿群子:
刚强、好胜、热情奔放。于是他便喊她“群子”。他要把对王蔷的疚愧化为爱,全
部奉献给群子。冬天,他们去饭店,要一个L市的风味小吃——狗肉火锅,热气腾
腾。三杯两盏淡酒,粉黄的墙壁,幽幽的灯光。或含情脉脉,相对无语;或呢呢喃
喃,倾诉衷肠。好不风流!好不惬意!春天,他们携手河边,看山下的水,看水里
的山,看一片片白云漫柔地穿过太阳的红发。有时,群子抬起一块薄石片,掷向江
中。那一仰一俯,其优雅,其风韵尽在其中了。吴远岚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一言不
发,象是在欣赏罗丹的大理石雕塑,象是在倾听《蓝色的爱》。这时,群子便会走
过去,微笑着走过去,轻轻地抚摸他的脸,而后,背靠背地坐下来。山依然青青,
水依然悠悠。天在微笑,树在微笑,风在微笑,世界真美好!世界真小,小得仅仅
容得下他俩;他俩真大,大得等于这个世界!他俩感觉到天地合一了。

    有时,他们也会相对而坐,你一句我一句,念起唐诗宋词来。“大江东去”,
“驿外断桥边”,“半江瑟瑟半江红”……当然,念得最多的,要数元人马东篱的
叶儿《秋思》了。他们的念法与人不同,这样他们觉得更过瘾:枯藤  老树
  昏鸦  古道  西风  瘦马  小桥
  流水  人家  夕阳  西下  断肠人  在天涯

    而群子是常常不念“在天涯”的,她会念道,“在身边”。而吴远岚是笑而不
辩。一天,群子对吴远岚说,阿岚,大桥修好后,你不走行吗?吴远岚拉着她的手
点点头。群子却说,不行,男人应该在外面闯,趁年轻。事业是物质,女人是精神。
我可以给予你许多,而有许多我是无能为力的给你的!吴远岚还是默默地点头。在
她面前,他很温存。群子又问他,你喜欢读琼瑶吗?吴远岚说,看过《在水一方》
和《几度夕阳红》,还可以。群子说,我喜欢她写的歌。吴远岚轻淡地说,我也会
写。群子一惊,你会?!吴远岚知道说漏了嘴。自从王蔷写后,他便没有弹琴唱歌
了。可他毕竟年轻,毕竟沐浴在初恋的温馨中。他经不起她那片芳唇的诱惑,经不
起她鼓涨鼓涨的常常朝他晃动的两滴奶子的诱惑,经不起她柔柔嫩嫩的细腰的诱惑……
于是,他说,我作词,你唱!群子说,好!

      ……青山遮不住,明月照离人。
      碧涧带寒流,芳草天涯情。
      何时才相见,何时才相亲。
      ……青山遮不住,鹧鸪一声声。
      山重数不清,路遥梦难成。
      秋雁南飞急,天涯断肠人。
      ……青山遮不住,带去我的心。

    夜,很深了,吴远岚的眼泪不知为何潸潸。他站起来,踉踉跄跄,朝前而去。

                                  十一

    李良近日很高兴,老丈人果真下令为副处长了,自己也因工作出色(顶推梁已
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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