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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台北的美丽和忧伤 作者:裴在美-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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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部粗制滥造荒诞的恐怖喜剧,却流行得很,看上几十遍的大有人在。全场几乎都是青少年,整个戏院里一片跟着银幕诵念对白的声浪。
  终于她摆脱掉司机,自己搭地铁回家,有种偿完债务的轻松。
                                五
  开春以后,阿娈不仅终于学会灵活使用阿幸的电发卷来卷头发,也存积一点余裕,到运河街的旧货铺为自己添购了一台半旧录像机,使她在电视、计算机、电发卷、传真机之后得以进入另一个电器化生活的新纪元。
  她现在看起来窈窕( 食物不足使然) 、浪漫( 电发卷之功效) ,时髦( 廉价的旧衣正合时尚) 。春天来了。苏活虽然没得绿树以兹证明,但临街花店姹紫嫣红的缤纷、温煦到了饱和程度的日光、飞上窗前防火梯来回不停啾啾啼叫的鸟儿们、太阳下愈发鲜烈飘摇的画廊旗帜,以及仿佛是从轻飘大旗底下,由戏法变出来的笑语喧哗的男女,那样步履轻捷,穿着适意合身的衣裳,幸福地搂着抱着走着。
  所有这一切光彩的景致纵使跟阿娈并没有直接的关系,甚至刻薄一点说,还更衬出她的寂寞和不如意来,可她却不这么觉得,有时年轻真是能胜过一切。好比现在,她勃发的青春立即受到明媚春光的召唤。穿上新近从对街古董店购得的一件三四十年前的绸缎衣裙,孔雀蓝与猫眼绿间杂的抽象花道,仿佛专为她合身剪裁。薄薄温软的阳光下,绸衣轻柔如水,体态婉约,膝头裙裾如浪,下面一条紧身蓝绿裤袜,精准无比勾勒出腿形的韵致。漫步在苏活人行道上,好比踩进一首旋律或者更像诗句。
  她脑子里倏然飞进:“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绣罗衣裳照暮春……”眼前出现了一卷旧时长安怡然春日丽人行的横幅画轴。
  就在这时,当街迎面来了个人,那可不是尤春吗? 光听着对方向她喊了声:嗨。她尚来不及说什么,其实也不用说什么,那不过是阿幸的朋友,但自然也是她的朋友了——只要住这儿的中国人都有资格互称为朋友,而所谓的朋友也就是有机会当众出你丑和背后议论你、讲闲话的同义词。便在她与那痞子交会而过二分之一秒的刹那间,他竟当街捉过她的身子由脸颊至下腹紧紧那么粘贴一下子,并在这时出其不意摸弄一把她的下身! 之后,没事人似的,他放开她,带着满脸的淫笑错身过去了。
  只剩得她,浑身打抖,独独呆立人行道上,才从泥巴阴沟里翻爬起来一般,满身滴答着臭泥污垢,看着那个渐行远去的下流背影,忿恨得满眶泪水,却不知道要怎么来发泄这一腔怒火和控诉,甚至不晓得要怎么反应才好。心里气得像个要爆炸的气球,周遭仍旧风和日丽,阳光金灿灿,行人轻声浅笑,一片美好。
  临街的浴室,一缸完好的温水平静地贮在雪白的瓷缸里。
  过路的卡车轰隆欲碎地碾过,缸里的水掀起一层微乎其微的涟漪。
  这算什么? 当众猥亵吗? 然而凭据又在哪里? 为什么偏冲着她来? 难道还是她的不是? 几天以来,这随时随地来袭、无能招架的羞辱记忆,陷她于搬自此地以来最大的颓丧。
  阿娈浸在澡缸里欲哭无泪。
  自己却又再清楚不过,这一刻可以沮丧得几乎死去。下一刻,又是一个复苏的生命,在人来人往熙攘的街道上来去。这算个什么屁,到底是软弱还是坚强? 门铃响起。
  迟疑了会,她还是跑出去按下对讲机。一个陌生男子的口音:我是阿幸的朋友……
  她从窗口探出身子往下瞧,那人也正抬着脸朝她望着。吓得她赶紧缩回自己裹着浴巾的身体。几分钟后穿妥衣裳,按下门锁让他进来。
  一个看起来还人模人样的家伙。她没好气地想:教训受得还不够吗? 阿幸的朋友哪有什么好东西。这家伙看起来像个穷乡僻壤来纽约朝圣的傻瓜。那表情,不跟自己当初一个样吗。
  搞不好,还是阿幸的旧情人呢。
  当然他不会这样介绍自己:我叫曾屏,一个远来朝圣的傻瓜,阿幸的玩偶。
  相反的,这人倒是理直气壮:我姓曾,曾国藩的曾,屏风的屏。我找阿幸。
  她回台湾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有事吗? 她上下打量这个堪称不俗的男子,一边倒真有点讶异,阿幸认识的人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才。
  他说:我是阿幸的朋友。
  我知道,她朋友很多。
  我们,嗯……阿幸和我……
  看他吞吞吐吐,阿娈心下胡乱猜测他们之间可能的关系。
  男子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事,说:阿幸要把她的画室让我租用一年。
  怎么可能? 她可是租给我的呀。
  你有合约么? 我哪需要合约? 我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在这都快住满一年了。你可以问这里所有的人。那你又有合约了么? 我哪来的合约? 这事儿是她在电话上就同我商量好的,说来找住这的女孩儿就成。她还说了呢,你没钱,住不起这儿的房价,所以正好找我来接替。
  阿娈生起气来:谁说我付不起了? 我不住得好好的? 阿幸提也没跟我提过有你这么个人,我怎知你不是骗子? 男人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这样罢,你告诉我怎么联络她。
  你既然这么的理直气壮,怎么事前自己不跟她先联络好再来? 哎,姑娘,她已经同我说过没问题,来了一切找你就行了。
  今天我是刚好有事到纽约,顺便就来了嘛。
  那你要我怎样? 不许我问清楚,难道现在就要我把整个Loft让给你? 你怎么不讲理啊? 我刚刚说了嘛,你只要把她台湾的电话给我就成了。
  阿幸说过的,不让我随便把她电话地址给人。这样罢,你可以留张名片什么的,我替你转告或者转寄吧。
  行。
  他写下电话住址,却又马上反悔,低头将纸撕碎了。
  你分明是要占着这地盘,要是你不转告或转交,我又怎么知道? 你自己是什么凭据也没有的,既然信不过我,就拉倒! 曾屏屈服了:这样吧,过两天,我再跟你联络。她要是打电话给你,就说我名字得了。
  他确认阿娈的电话还是原来阿幸的号码后。道了声谢,走了。
  阿娈从楼上窗口俯望他走出门去,走了几步,停了脚,彷徨地两头张望,继又转往相反方向去了。想必是刚来到纽约.人生地不熟的,她立刻起了恻隐之心,虽然也知道这样子心软要不得。可是,看他样子倒不像是坏人呢。
  这时距阿幸回台已有数月之久,除了刚回去不久的一个周末夜半,阿幸打长途电话来将她吵醒过一次之外,之后几乎音讯杳然。看样子她在台北的大展宏图计划还未施展,也或许人家早已崭露头角、红透了半边天也未必。只是最近她省得连中文报章都没看,恐怕消息不灵通的是自己罢。阿娈正盘算着要不要去个电话弄明白关于这个曾屏的事,但又踌躇着,现在她心眼多了些,怕盘查清楚了,结果对自己不利。虽说这画室于她嫌贵且自己又用不了这样大的地方,但要她再去找这样一处现成、舒适且同样价钱的地方,别说苏活、恐怕整个曼哈顿都不容易。再说住了这些日子,要她马上搬走,还真有些不舍呢。于是,便一直拖着不动作。没料到,不过两三天的工夫,那个曾屏竟然又挂电话来了。
  我还没联络到她呢。
  你找了吗? 找啦,但没消息,说不定她不在台北呢。
  哦。
  我要是有她消息就跟你联络,你还是留个电话吧。
  行。不过,其实我现在就在你们街角……
  他迟疑了下:方不方便出来喝杯茶? 等她走进古金汉美术馆底层,那间以茶具与茶类品目繁多为号召,既时兴又典雅的茶馆里的时候,曾屏的笑容里居然带着歉意:我并不想让你为难,实在是……唉,早知阿幸没同你讲好,我就不做搬来纽约的打算了。可现在我在波士顿的画室已经退了租,就等这儿地方有了着落,我还得赶紧回去清房子哪。
  曾屏是画家,他拿出在纽约开展览的画册来给阿娈看。他的画算是风土人物写实。是有底子没错,而且因为不是照相写实,有着许多想象的余韵,诗一样的风景人物。这一类的大陆画刚在美国冒出头,顶受欢迎的。阿娈就曾听过阿幸不屑地骂过,说那算什么好画,毫无创意,照景模仿,不过就是有两手传统油画的底子。不管她骂的是谁,阿娈却对曾屏的这几幅画愈看愈赏识,虽然她一向并不喜欢这类画派,总觉得不是画家没见识思想,就像是心智还未发展成熟似的。但这一回,她很快忘记自己一贯的偏见,仔细地看了又看,顺口称赞道:有Andrew Wyeth的韵致哩。
  曾屏就像是等着她说出这句评语似的,立刻奉上一个苦笑:我就最怕人这么说了。
  其实阿娈看得出,他挺喜欢这句夸赞的。因为他马上接着说:上次开展览,一个批评家就这么写过。
  接着两人开始讨论起二十世纪上半叶的美国绘画与社会状况,进而演绎到曾屏所熟悉的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那套,于是歪打正着,在所谓的自由派的阿娈面前卖弄得头头是道。曾屏说:所谓资产阶级主要是一种意识,并不完全决定在财产的有无和多寡上。顷刻问美人对他大为折服,手到擒来。但她却又故意表示不服:你到底凭哪一点认定我有资产阶级意识? 不就凭你一个人要霸占阿幸画室的这一点么?阿娈忍不住笑了。她发现自己喜欢能让她开怀大笑的男人。
  她忍不住对他好奇了:你是哪里人哪? 陕南,乡下。不过,我倒是挺早就离家了。你呢? 我,台湾人,籍贯是江苏。
  该回去看看的,想么? 想。但又不是很想。
  如果说任何一层浪漫关系都是从茶和咖啡开始,那也是完全正常的。尤其在这样一个耸动的春天,这样的两个无依无凭的男女。
  这一聊便是一下午。末了,曾屏陪她踅回画室。两人并肩走在两旁矗立着巍峨战前建筑物的路上。路是由细条的长方青石铺成,年岁一久,自然要错落不平的。太阳的影子从楼与楼问的空隙里一下一下折落在他们的身上,下午由港口吹进苏活宽敞巷道里的海风,倏地刮起了阿娈的绸裙。
  你身材真的很好嗳。他说这话时,眼不离她,还带着股画家的犀利兼具成熟男人的老练。
  她哼哼哈哈响应着,简直有点没法招架这种直来直往的方式,尽管表面上还落落大方,其实心底早已是相当的羞窘惭愧,因为实在自觉身材不能同画刊上的模特儿相比。
  他紧接着又说了:你知道J .Crew吧? 你穿那牌子么? 要穿,肯定好看。
  哦,居然还知道J .Crew呢,这老土! 阿娈在心里啐了他一口。嘴上说道:你才来了没多久,居然晓得J .Crew,这不是资产阶级心态是什么? 哎呀,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终于高攀上资产阶级的边儿啦。
  阿娈尽管表面跟他斗嘴,心里却是喜滋滋的。这高兴来得非比寻常,一阵风样的,把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霉气一扫而光,而且还浮浮托托直把她送上了云端。
                               六
  这一回,阿娈铁了心,她不管人知不知晓,闲话不闲话了。
  反正没一个是东西,她好她歹,干卿底事? 曾屏回去取了东西,转头便搬进了画室。他的东西可真多,多半都是跟画有关的用物,生活用具倒是少得可怜。正好,他们就全赖阿幸留下的了。阿娈同他讲好,两人平分租金、水电,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就这样,继计算机电饭锅电视传真与电发卷……之后,阿娈再度接收了阿幸的情人。这一回,她做得很大方,再没有过去旁人或自己加诸的各种形式的障碍了,而且是心甘情愿。包括几个二流子的讪笑,比如“阿娈开窍啦,咱们都望尘莫及哩”‘这下好了,等阿幸回来正好三人行”之类的闲言闲语,她都付之一笑,随他们说去! 顶多出人意表地问上曾屏两句:你是不是跟阿幸好过? 曾屏沉吟着,只管笑:……要有的话,也是以前的事了。
  真看不出来啊,表面保守老实,才一出国就变得这么放。
  曾屏说:也不能一辈子都没个经验嘛,那时候谁知道会认识你啊。
  哼,听你说的,倒像自己是什么——中国最后之处男似的。
  阿娈发嗲,不管那是多久以前,你都要交代清楚。
  曾屏看她并不真在意,只是撒撒娇,也就含糊笑闹着过去了。
  从暮春开始,他们便在画室里过起小两口的日子来。所有苏活春日的明媚都比不上他们这里,所有的浮光掠影、一切的光彩景致这才开始与她有了联系——算是给他们作为背景和注脚吧。
  画室里的生活骤然蓬勃起来。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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