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行-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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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大名鼎鼎武艺高强的英雄好汉要将小小弱女子严刑拷问的话，小女子是砧上肉，只能任凭处置，不过小女子素来敬慕秦王，故有几点提醒诸位：一是拷问要秘密进行，一旦为人所知，就说拷问的是个大汉，以免被人说你们持强凌弱，污了秦王清誉；二是慎选刑具，小女子身子单薄，且身染风寒，两天来李华峥大侠又不给我吃的，重刑恐怕没熬过就死了——轻刑可能你们又问不出什么，所以我建议你们开个会，研究研究，看用哪种刑具……呜……”说到动情处了，应该倒地恸哭。
　　李华峥多么希望昨日在地洞里救上来的是一头猪！猪不会变脸，猪不会声泪俱下，猪不会莫名其妙的指控他！捶心肝哪！救上来这么个祸害！这么多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居然都一脸尴尬地对地上那个唱作俱佳的毒物没辙……水法寺的山风恼人哪！
　　关眉继续恸哭、众人继续尴尬、李华峥继续后悔……
　　终于，有下人禀报，颉利可汗谴密史到。关眉知道危机已过，从地上坐起来，就近抓过李华峥的袍子把脸上的眼泪鼻涕处理干净，众人自动略过她的动作，徉作不见。李世民给李华峥使个眼色，后者抓过关眉，闪入屏风后面。
　　原来突厥使者是来请和的，并以释放长史温彦博来表达求和的诚意。
　　“秦王不可能答应求和的”关眉在屏风后面听双方的外交辞令听得直烦，历史演义的一行字就值这么多废话！
　　“我看这议和之事可行。”李华峥不以为然，女人懂什么？还什么“敬慕”秦王呢！不过是围在二哥周围的众多花痴中的一个罢了！
　　“温彦博是张谨的长史，职掌机要，熟知唐军的兵粮调度，颉利可汗哪会自己跑上门来又要放人又要议和，别以为长得帅就能到处碰到天上掉馅饼的事！”以挖苦他作结尾，舒服。
　　“说不定温彦博把我军虚实全招了，颉利可汗就用不着他了。”李华峥的本能告诉自己，对付眼前的女子要以理服之。
　　“温彦博同志是大唐的好同志，人家可没招。”
　　“你怎么知道？”李华峥的试探机会来了。
　　“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关眉顺口说道。她更关心屏风外的情况，因为李世民似乎跟这孔雀　有同感。她猛然记起自己曾听到尉迟敬德说过齐王似与突厥有勾结……
　　“你说得也有理，若齐王与突厥勾结，秦王便处于内忧外患之中，这仗打下去，势必危险万分，突厥此时提出议和，的确很有诱惑力……你干什么？”关眉的理性分析被李华峥的异彩涟涟的双眸打断了。
　　“有意思，我似乎不能再小看你了”李华峥确定自己从地洞中救出的是块宝。
　　“你似乎也没有高看我”，关眉撇撇嘴，那是一个天天只打到野兔的猎人看到狐狸时的表情，而狐狸只不过是比　野兔大一点的猎物罢了。关眉知道古代的沙猪多，但是面前的这只却令她心情极度恶劣。
　　“我不是你的狐狸！！”关眉冷道。
　　“呃……”李华峥愕然。关眉乘机挣脱他的辖制，快步走入佛堂。
　　“使者大人说颉利可汗愿交出温彦博，与大唐重修旧好，实乃盛情美意，只是小女子不明白，要送温彦博回唐，是不是一定得经过阴山呢？”关眉笑容可掬，突厥使者大惊失色——温彦博被徙阴山一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这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耶！蒙对了！刚才就是记不起是天山还是阴山，运气真好！关眉现在好想做英语题。
　　突厥明明是假求和！
　　李世民面色一沉，正色道：“使者请回，本王不见到温彦博，议和之事便休要再提！”看来温彦博被徙阴山是因为他没招出唐军军情，筹码又多了一个。
　　使者灰溜溜地走了。
　　“关姑娘，你可知你做了什么！”尉迟敬德见突厥的求和就这么被一个小姑娘搅和了，又气又急，登时哼了一声，射来两道凶狠的目光：“你这女人来历不明，胡言乱语，是谁派来的奸细！”
　　关眉已经懒得装柔弱了，胃好酸，肚子好饿！唉……得卖多少情报才有饭吃呀？“尉迟大人，我可是在帮你们！”一头笨熊！
　　李世民却没有对关眉的奇异之处多加疑问，而是负手立在当堂，微微一笑：“只看关姑娘双眸清澈，便知她绝不是什么奸细，世民不会看错人的。”
　　“可是……”尉迟敬德哪里会这样轻易信任关眉，可惜话未说出便被打断。
　　“敬德不必多说。”李世民淡淡的吐出几个字，却仿佛有千斤的压力，尉迟敬德立即闭上嘴气呼呼地站在一边，看得一旁的关眉心中暗暗发笑。
　　李世民却转头笑对关眉：“姑娘愿助世民，是世民修来的福分，只是姑娘气走了使者，叫世民接下来如何是好？”
　　“当然是秣马厉兵，准备打仗罗。”
　　“姑娘能否随行？”
　　“只是准备，不是真打，秦王不出都城，灵州便会传来捷报。”要真出去打仗了，谁去发动玄武门之变哪？中文系的史书是读假的吗？
　　“姑娘可往秦王府一叙？”李世民眼中精光大盛。
　　“给吃的吗？”民以食为天。
　　“关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当然住在我的府中！二哥军务繁忙，恐怕无暇照顾她，待空暇时小弟会带她去与你一叙。”一旁许久没有作声的李华峥突然冷声插道。
　　“我几时……唔……”关眉的疑惑惨遭灭音。
　　李世民射来两道富有深意的目光，沉吟半响：“也好，我府里人杂，的确不能完全保护关姑娘的安全，四弟可要尽心保护关姑娘，不要让她走散了。”李世民话外有话。
　　李华峥了然，关眉一定知道更多的情报，这正是李世民要挽回目前劣势所急需的。之所以现在这么痛快地答应他，只是不愿意与他翻脸罢了。至于自己为什么硬要出言留下这个奇怪的女人，李华峥给自己的解释是担心这个女人掀起更大的风波，至于心中的一点点不舍，他硬是给忽略了过去。
　　面对眼前的暗潮汹涌还不是十分了解的关眉也在算计。在李世民的身边不时的发生个什么暗杀之类的，那多危险！还不如去孔雀府里骗吃骗喝，他叫李世民“二哥”，可能是李世民的表弟堂弟什么的，去他家安全系数较高。伴君如伴虎，知道得太多就保不准哪天李世民忌惮自己，来个杀人灭口，离他远点总没错！行走江湖，　安全第一。
　　“关姑娘，后会有期。”
　　等李世民一行人走远，李华峥冷道：“去不了秦王府很失望吗？”
　　“你家给吃的吗？”现在孔雀是她的垂涎对象。
　　“给。”心情稍好。
　　“咕……”关眉的肚子吼出了她的小小愿望。
　　哈哈哈哈……
　　你去死！孔雀！种马！杀千刀的！
　　※　※　※
　　关眉料想孔雀会很有钱——皇亲嘛！果然，给关眉住的客房可以用豪华奢侈来形容，堆了那么多的金银玉器　劳什古董，连擦手的手巾上都绣着金边，到处金煌煌、银煌煌，屋里弥漫着一股铜臭，真是俗不可耐！
　　“我以后就得住在你家的仓库里吗？”关眉指着那些“宝贝”笑问李华峥。他绝对是故意的。
　　“有多少人想住都住不进来呢！”李华峥对关眉的兴趣又深了一层，附耳道：“不过姑娘好眼力，我爹赐给我的值钱玩意儿可都在这几间客房里了。”
　　“可是土财主的财宝不都是锁得牢牢的吗？……李公子还真是其中的异类。”关眉天真的笑脸上充满了讶异与崇敬。想试探本姑娘是为钱而来吗？门儿都没有！
　　该死的丫头！又在讽刺他！李华峥的俊脸想不扭曲都难。“关小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话听没听过？”
　　关眉马上委屈万分地绞着衣角：“本来秦王说我可以去秦王府……”
　　“够了！”李华峥的胸口好堵！连威胁她都不能……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利用价值掌握了个十成十！只好唤过仆人：“钟平，带关姑娘去沐风轩，让小桃好生伺候……马上给她换上新衣服，穿的什么！真难看！”说完拂袖而去，边走还边听到一句：
　　“牛仔裤。”

　　沐风轩

　　不大，但清雅别致：前有梅林，此时绿影婆娑；后植青竹，并叶间广系银铃，沐风而动，铃声与叶响交织，抚人心弦。风动风止，风轻风疾，沐风轩便有千种叶响，万声铃音。关眉一进沐风轩，就想在这里听一辈子的铃音叶响，再也不出去了。
　　“小姐，公子从未让人住进来过呢！”丫鬟小桃拿过衣服准备给关眉换上。关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将来要贴身服侍自己的小丫鬟：约莫十七八岁，梳着两个圆髻，眼光清澈流动，笑盈盈的鹅蛋脸，象个灵动的瓷娃娃。
　　小桃的手脚十分伶俐，一边替关眉换衣服，一边时刻填满关眉那张象雏鸟一样张大要食物的嘴，同时居然还能注意几样点心的搭配，有这么个俏丫鬟单独打理的沐风轩看来真是个蛮特别的地方。这么看来，孔雀在她身上下的本钱蛮大的嘛！李世民对她也相当重视了。
　　关眉奸笑了两声，“哦？是吗？没人住的地方啊？那应该比较便宜喽！等我有了钱，就让孔……你家公子把这儿贱卖给我吧？”关眉故意逗她。
　　“……”
　　噫，这小丫头的反应蛮可爱的嘛！下巴快掉到胸口嘞！关眉饶有兴趣地观察面前趋近石化的丫鬟，那可爱的模样真是容易引发阴暗人性中的恶质趣味呀……关眉抬手按了自己腕表上的秒表按钮，兴致高昂地计算着。
　　“小……姐……”小桃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居然看到面前的小姐突然高升双臂欢呼起来。
　　“小桃！你真了不起！你居然坚持了一分八秒二四没眨眼哪！！”关眉抓住小桃的双肩兴奋地摇着，——“不过你的口水要擦擦。”
　　凭良心讲，小桃可是李府最单纯最善良最乖巧的丫鬟——钟平在路上是这么对关眉说的，然而此时那单纯的心却也隐约意识到了自己将来的悲惨命运，……呜呜……她一定会被小姐玩掉半条命的……呜呜……
　　那么、那么……
　　“小姐，你真适合这身新衣！穿起来好特别！”小桃的谄媚是真诚的。
　　关眉从小就知道自己与“美女”之间的距离还差那么十万七千九百里，而且“清秀”到可以轻易地淹没在人群里。到了唐朝就更没看头了，瞧瞧自己，排骨两三根……
　　“小姐的气质真的很特殊！怎么说呢……反正和那些软爬爬没骨头的夫人不一样！”小桃见关眉一副怀疑的表情，背脊一凉，忙补充道。
　　“谢谢你帮我换衣服，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长裙怎么穿。”关眉决定暂时放过小桃，接过小桃递来的热气腾腾的茶碗：“谢谢。”
　　“小姐不用客气，小桃从今以后都是小姐的人啦……”
　　“噗——”关眉闻言一口茶糊喷了出去，手一抖茶碗又掉了下去，不由“哎呀”一声，却只见小桃纤手一晃稳稳地托住了，快的关眉基本没看清。
　　“小姐怎么了？太热么？”小桃急忙问。
　　关眉望着小桃手上和李华峥十分类似的老茧，若有所思，随口回答说：“不是，这茶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象油茶面……”看到小桃惶恐的眼神，关眉心中一阵不忍……好象小狗呢……“是我没意识到，唐代的茶都是煎的嘛！我居然忘了唐代的茶基本是当点心吃的，乖，是我不好——不过你以后说话不要这么暧昧，什么我的人，说的咱两个和玻璃似的……”
　　“啥叫玻璃？”
　　“呃……这个以后再说。拜托再给我来杯茶润润喉，不要加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就用开水泡茶叶就好！然后我们出去探险……孔雀家应该有我喜欢的地方。”关眉随便把长发一扎，意气风发。
　　“小姐……”小桃看着关眉的“淑女”模样哭笑不得——小姐的气质是特殊，可是好象与沐风轩不大配……“可是小姐……我们只有茶饼……”
　　“……是啊，这个时代还没有炒制茶叶的工艺……好象是宋代才有……”关眉的意气风发顿时瘪了茄子，古代真不容易适应呀……关眉长叹一声，有些恼羞成怒地大声命令道：“那就开水冲茶饼好了！！”
　　……真难喝……
　　李华峥看到的，就是身穿水红色衣裙挽着袖口，腰间系着一条深红色刺绣团花的腰带，扎着长长“马尾巴”的关眉站在书房门口，妩媚中带有飒爽英姿，一双眼睛更是亮如天上星辰，唇边浅笑若有若无。她走过来，屋子仿佛一下子亮了起来。
　　“喂，孔雀，你画什么呢？乌龟么？”
　　唉，可惜说出话来这么难听！李华峥长叹一声举起宣纸：“小姐，看清楚了，这是一幅玉兔捣练图，不是乌龟！”
　　关眉饶有兴致地看着：“画的不错嘛，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