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之楔小说新版-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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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也没有检查，直接就来到大楼内部的那一瞬间，Riki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并顺势一路搭进电梯。　
『805』号房。　
　一来到那扇门前，Riki的脸也绷了起来。　
『#0729…』应该是密码吧！输入之后等了一会儿。　
然后，显示开锁的绿灯亮了。　
Riki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　
　　
一想到这证明了自己和电脑搏斗半天的成果，同时也代表着接下去这一步，无论好坏都可能成为扭转自己人生的关键时刻，转动门把的手指反常地微微颤抖。　
　　
那个房间像个布置华美的办公室，靠着椅背深深埋在办公椅中等待Riki的，是个乍看之下年龄不详的男子，他的美貌营造出一股中性氛围。若不是左颊上那道可怕的伤疤，那张脸在米达斯最高级的俱乐部都吃得开。　

但对方毕竟不是个简单角色。以近乎银色的灰色双眸冷冷瞥了Riki一眼，便以不带任何宽容的语气说道：　

「很准时。很好，第一关通过了。」　
Riki恍然大悟。原来按照札克交给他的卡片打开指定房间，便是成为『送货员』的第一个关卡。　
男子自然不可能请Riki在沙发上坐，而是以不变的扑克脸凝视着Riki。　
　「叫什么名字？」　

「——Riki。」　

「年龄呢？」　
「——马上就满十六了。」　
诚实作答后的下一秒，Riki想到：　

（是不是应该虚报年龄？）　
但男子似乎没有以年龄来评判Riki的意思。　
「工作内容呢？听说了吗？」　
　　
「没有。札克跟我说，要不要接这份工作，等见了你再决定。」　

所以Riki认为，至少到这一刻为止，他们都是平等地站在天秤两边。　
——不，其实并不然。　
Riki内心极度渴望这份工作。却不想让这个冷淡气质和『那个男的』有些相像的人，认为自己死抓住这个机会不放。　

仿佛看穿了Riki的心思，男子说道：　

「我想要的，不是想赚跑路费的小鬼，也不是从货里头偷挖东西来赚小钱的小聪明。我要的是一个不管什么东西，都能够在指定时间内确实送到的送货员。头脑好、胆子大当然最好，但是我不需要一头不守我的规矩的贱狗。如果你能接受，要不要试试看？」　
他面无表情笃定地说。　

但Riki却没有兴起不必要的厌恶与反感。或许是男子和札克一样，完全没把『贫民窟的杂种』视为问题。这应该不叫大方，而是彻底的能力本位吧！　
对方要求的，不是出身的优劣，而是能不能把工作做好。　
既然如此，Riki也没有任何异议。　

对于突然降临的运气不由分说地扑上去，来路不明而面无表情的男子的确也令人感到狐疑。然而对于一个连梦想的碎片都无处捡拾，唯有自甘堕落地虚耗时光的贫民窟杂种而言，这份工作的价值比到口的肥肉还有价值。　

光是等待，不会有任何改变。　
　　
Riki当场回答：　
　　
「我愿意试试看。」　
「那么，契约就算成立了。」　
说着，男子点燃香烟吸了一口，　　
「我是Katze。」　
他从胸口口袋取出通行证放在桌上，以眼神示意Riki去拿。　
Riki僵硬地伸手拿起来，仿佛在看什么稀奇宝贝般直盯着瞧。　
「幸好没有白费。」　
嘴角这才稍稍松懈下来。　

这就是著名的黑市掮客Katze与Riki初识的经过。就某种意义而言，或许也可以称为命运的相遇。　
Katze和他俊秀的美男子外貌截然不同，是个脑袋聪明过头而又沉默寡言的男子。　
虽然不至于到厌恶与人接触，但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人际关系外，他对其他人漠不关心。　
　　
一旦发现这并不是故作姿态，而是Katze这个人的生活方式，Riki便感到他与自己有相近处，总有种不可思议的心情。　
Katze并不追问Riki的私人生活。相对地，除非必要，他也不会提起自己的事。　
　　
Katze以身作则，示范『在黑市打滚，不需要过去』这个教条。　
　　
以现今的医疗技术，要将他脸颊上的伤疤抹消无形想必轻而易举，然而他却把那道疤留了下来。Riki忍不住私下揣测：　
（那应该是用来作为一种警惕吧？）　
　　
反正又不是靠脸蛋工作。　
眼前有个能干的人，是多么激励人心的一件事。　
在贫民窟混的时候一点都感觉不到的『欲望』，现在明确地出现。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　
他觉得，总有一天，这将不再只是梦想。　
　　
Riki对Katze一无所知。　
不过这也无妨。他并不是想和Katze成为挚友，也不存任何期待。　
　　
对Katze而言，自己只是无数『送货员』之一而已。不需要别人提醒，Riki便有所自觉且视为理所当然。　
虽然，默默无语的只有Katze一人而已。　
　　
他手下那批人的人种和年龄形形色色，个性千奇百怪的人也所在多有，甚至令人好奇，这一票人他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而这些人，不管新来的人是好是坏，总不免想去招惹一下。　
如果新人有着可爱的个性，能够摆出和善的笑脸，或许什么问题都没有。　

然而，不管Riki走到哪里，毕竟都是『Riki』。　
可以断言的是，Riki从来没有一次是自己想要引人注目。　
　　
对于别人奇异的眼光他早就习以为常，不需要刻意忽视，一般都不会在他的视野里停留　
但是——即使如此，　
过去的经验告诉他，自己的存在对某种男人（…这类男人具备什么特质他就不清楚了）来说，是一种诱发剂，会激发出他们无法置之不理的『某种东西』——这种自觉，Riki或多或少是有的。　
　　
只是，就算有所自觉，Riki却完全没有引以为戒，试图防范问题于未然的意思。因为他早已清楚得不能再清楚，这是一种多么无谓的努力。　　

再说，为一些尚未发生的事情伤脑筋也很麻烦。不说别的，Riki对别人可没好奇到去把他们放在心上的地步。　
　不过，『同性相斥』——该如此形容吗？用不着Riki自己开口宣传，他的来历早已众人皆知　

于是，有些人态度丕变，有些人自始至终作壁上观。　　

唯有Riki对他们的姿态没有任何改变。　
这样的态度，在他人眼里看来是傲慢吗？　
还是纯粹的冥顽不灵呢？　
对Riki而言这些根本无所谓。　
送货员的派系分为穿制服的『卫理』，与佣兵构成的『阿多斯』两派　
整体而言，『卫理』对Riki出奇地厌恶，而『阿多斯』则倾向作为旁观者。　
　　
无论态度为何，将米达斯官方地图上永远被删除的克瑞斯人，亦即『贫民窟的杂种』视为稀有动物，这样的态度都是不变的。　　

或者，他们打从一开始，就不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十几岁小鬼当作『同伴』？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这些人对Riki投以不怀好意的好奇视线显而易见。以玩笑为名恶言相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于是Riki深有体会。　
　　
对他而言，在黑市游走并不需要过去。但只要Riki还是Riki，过去就会无情地紧跟着他不放。　
自以为是的轻蔑，生理上的厌恶，莫须有的偏见。　

这些都是Riki打出生以来的老相识。然而现在的他，没有悠闲到对这些一一反应、火冒三丈。　
『年纪最小、最低阶的新人』。　
　　
就如字面所示，送货员的一切对Riki而言都是第一次，要学的事多得不得了。　
　　
但是，对于一个开口邀约也不理不睬，一点都不可爱的臭小孩，修理他们或许是前辈自以为是的特权吧！　
就连一向对他们的骚扰不予理会的Riki，终于也发作了。　
正当事情发展为惨烈的互殴，恐怕大出那些人意料时，那些出于好奇，幸灾乐祸在一旁观望的旁观者们也明白了。　
特别的并不是『贫民窟的杂种』这个有事没事便被拿来当作最差最烂的代名词，而是射出桀骜不驯眼神的『Riki』本身，便是个稀有品种。　
　　
Riki莽撞地反抗体格远胜于他的那些人，Katze并没有感到讶异。对于Riki惯于打架、威猛出奇的身手也没有佩服的样子。而Riki为了弥补体格差距，以下三滥手法毫不留情地攻击对方要害，他也没有加以责备。而是以一贯冷冷的语调，若无其事地吐出这句话：　
「『拜森的老大』这名号果然不是白叫……」　
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提起『拜森』，Riki抹掉嘴唇裂开流的血，瞪着Katze。　
「打架不是强的人会赢，而是赢的人才强。不打人就挨打的时候，谁管他什么高级低级！输了才哭哭啼啼地哭的人，只不过是没出息的丧家犬！」　
　　
「真是名言哪！他们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体重不及自己一半的小鬼手下输得这么惨吧！」　
　　
对那些人而言，或许出发点只是『小小修理一下那个嚣张的小鬼』。　
而那个小鬼竟藏着凶暴惊人的利牙，这是他们不幸的开始。　
　　
平常大放厥词，结果却被反将一军的震惊，使他们的自找没趣更显得丢人现眼。　
　　
健身房里运动出来的肌肉只是道具，在实战所锻炼出的身手面前不堪一击。　
「因为外表而瞧不起人，结果反而吃瘪。他们这次大概也上了一课吧！」　
　　
不必Katze说，想必那些视Riki为一般小鬼加以鄙视而吃亏的那些人，所得到的教训比谁都沉痛。　
「我并不会因为这样，就认为你是不知分寸张嘴乱咬的疯狗。」　
Katze吐露的这句话，似乎另有含意。　

以牙还牙，连带还要对方付利息……这就是贫民窟的铁则。　
没有必要因为生长环境不同，就事事迁就对方的规矩。　
　　
找上门来的碴要理还是不理，端看当天的心情。但是一旦买单，后果就必须照单全收。这是Riki的原则。　
「被人称为扒粪的贫民窟人渣，有这么不愉快吗？」　
不是的。　
不愉快的不是被称为『扒粪的人渣』，而是那些借故——在不动如山的偏见上包裹毒衣纠缠不放的人，那种恶烂的劣根性。　
既然如此，最好让他们搞清楚什么叫祸从口出。身体绝不会忘记挨过的痛楚吧！　
Riki心里想着，眼睛瞪回去。于是Katze说：　
「——好可怕啊！别瞪人瞪得这么露骨嘛！」　
一边脸颊上刻意露出笑容，点着了烟。　
　　
「偏见这种歧视的意识，多半不会轻易消失。嘴里高谈阔论一些堂而皇之的大道理，肚子里打歪主意的人多得是。无论时代怎么改变，社会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缓缓呼着烟说出的话，非常平淡。只是——　
「谁叫克瑞斯的杂种只有自甘堕落虚掷一生的能耐呢！这种事，事到如今也用不着别人来说吧？所以，你要习惯市场上的做法。拍卖市场可不是光凭一股傻劲就混得下去的地方。」　
他凝视Riki那双黑眼的眼神，真挚得令人意外。　
　　
「所以……随时随地都竖起你的耳朵，张开你的天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把视线从现实中移开。但是——嘴巴一定要牢牢闭上。想出人头地，就得这样——懂了吗？」　
　这一切，仿佛在诉说着Katze的生存之道。霎时，Riki无法从他身上移开视线。　
之后不久，Riki才从小道消息得知，原来Katze同样也是贫民窟出身。一时之间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真的吗？）　
　　
这个许久未曾经历的冲击，撼得脑门阵阵发麻。　
　　
所以Katze才会说『想从贫民窟里爬出来，就得这样』，才会留下颊上惨痛的伤痕，Riki不得不这么想。　
『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听到这句话时——　
（好了。）　
Riki在内心悄悄地说。　
如果只能浑身沾满贫民窟的污秽无所事事地终老一生，那么他不想白白浪费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在贫民窟里重复对霸权领地你争我夺的把戏。　
　　
的确，那也是散发体内积蓄的热能的方式。但是，头脑跟手段也一样，不去用就只有生锈退化的份。对此，Riki已经深切体会到了。　
（我要出人头地，我一定要！）　

再次立定决心，Riki以明亮的双眼傲视明天的自己。　

「我想要的不是帮我跑腿的小鬼，而是能确实把东西送到的送货员。」　

Katze曾说过这句话。但是，像Riki这样最年轻、最低阶的人，一开始当然只能跑腿而已。　
不久，便以他闻一知十的机敏，再加上天不怕地不怕的胆识，渐渐开始负责一些值钱的货。　
同样是贫民窟出身，Katze也许会对我另眼相待！Riki完全没有这种天真的期待，谁都知道，Katze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半调子。　
　　
正因Katze是以自身才干成为黑市掮客，看待同样处境的Riki眼光想必更加严苛。Riki是这么认为的。　
　　
即使如此，Riki仍一步步做出谁都无法挑剔的成绩。　
到了这个地步，工作便充满了乐趣。　
Riki就这样，如鱼得水般在黑市活跃地窜游。　
　人称『黑发的Riki』……　

　　

越海而来的风穿过绿荫交织的绿化带，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