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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节

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第2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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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茜。
  他把她的画挂在德那霍的画像旁边。

  卡特林原本打算把那本书命名为《死去的花朵》,后来编辑把它改成《黑玫瑰》,因为这样更能引起联想,显得更浪漫,基调也更为明亮。卡特林以捍卫艺术的名义拒绝更改,最终却归于失败。后来小说一路飘红,闯进畅销书排行榜,他欣喜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给布瑞送去一瓶珍藏的红酒表示感谢。
  那是他的第四本小说,也是他最后的机会。《混混日记》曾受到一致好评,销售成绩也不错,但随后的两部作品不仅备受评论家非议,在读者中间也未能引起共鸣。他必须做些妥协,于是《黑玫瑰》应运而生。它一经面市就争议不断,有的评论家对它褒扬有加,有的则厌恶至极,但统统影响不了它的轰动与热卖。平装本的销售提成和电影版权费(虽然他们一直没把它搬上银幕)使他生平第一次从财务窘况中解脱出来。一家人结清了房屋贷款,把米雪尔转到私立学校念书,还给她添置了不少新衣裳。其余的钱,卡特林留着机动灵活地投资。他以《黑玫瑰》为荣,为它的成功沾沾自喜,是它助他登上了今天的地位。

  海伦却对这本书厌恶至极。当它终于从排行榜上消失的时候,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我知道那不会坚持多久的。”她幸灾乐祸地说。
  卡特林气愤地合上报纸,“持续得够久了。你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以前我们穷困潦倒,你很不满意。你说,孩子需要新衣服,孩子需要上好学校,孩子不该再吃那些该死的花生酱和果冻三明治。好了,现在都过去了,你却比以前更不满意。给我点信心好不好,你愿意嫁给一个失败者吗?”
  “我不愿意嫁给一个写黄色小说的人。”海伦打断他。
  “操你!”卡特林道。
  她回给他一个淫荡的笑容。“什么时候?你都几周没碰过我了。我看你最好还是去操你的席茜吧!”
  卡特林怒视着妻子。“你是疯了还是怎的?她不过是我书里的角色,仅此而已。”
  “噢,下地狱吧你。”海伦狂暴地宣泄道,“你当我是个该死的白痴,是不是?你以为我不会读书?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读过你那本三流小说,我不笨。玛莎,那个妻子,那个愚蠢沉闷的妻子,那头母牛、那匹老马、那个像老鼠一样唧唧喳喳吵个不停的玛莎,那……那就是我!你以为我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你错了!不仅我看得出来,我的朋友们也都很清楚,他们都同情我。你爱我就像李察森爱玛莎。席茜不过是你书中的角色,对,你说得对,千真万确,真他娘的对极了。”她的声音几乎成了哭腔,“可你爱上了她,你这该死的,她就是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淫梦。只要她从这个门走进来,你就会甩掉我,跟李察森甩掉可怜的老玛莎一样快!否认呀,快,快否认呀,我打赌你不敢!”
  卡特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敢相信,你居然嫉妒我书中的角色,嫉妒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放屁!她存在于你的脑海里,那也是你惟一关心的地方。你那本该死的书是卖得不错,你以为那是因为你写得好吗?才怪!那是因为所有的色情描写,是因为她!”
  “性爱是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卡特林争辩,“完全合乎艺术精神。难道你要我在我的人物上床时都拉上门帘吗?那样不对。《黑玫瑰》的中心便是性,以此来触及其他方面,所以有的场景必须写得直接而详细。哼,如果你不那么扭捏作态地假正经,你就会明白的。”
  “我不是假正经!”海伦朝他咆哮,“你也不配说我扭捏作态。”她抓起一个早餐盘子朝他扔去。卡特林蹲下来,盘子在墙上摔个粉碎,“我不喜欢你那些肮脏的小说不代表我就是假正经。”
  “不关小说的事。”卡特林道。他把手臂环抱在胸前,努力保持平静,“说你假正经是因为你在床上的表现。或者我该说,是因为你在床上不干的那些事?”他冷笑道。
  海伦的脸涨得通红。甜菜根的红,卡特林一边想,一边刻意回避那张脸。它太老了,太沧桑。“噢,是的,她会做那些,对不对?”她用极度刻薄的语气说,“席茜,你那可爱的小席茜,只要你开口,就会在屁股上弄个性感小文身的贱人,对吗?她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爱,会在任何陌生的地方做,当着周围所有人的面。她会穿那些奇怪的内衣,而且觉得很有趣。她永远欲望充沛,永远没有皱纹,永远都有十八岁的乳头……她永远都有十八岁的乳头,对不对?我跟她怎么比,啊?你说说——怎么比?怎么比?”
  理察德·卡特林的怒火是一种冰冷的、克制的怒火,总以漠然讽刺的形式爆发。他朝她那张狂怒的脸露出亲切的微笑。“好好读书,”他提示,“勤做笔记。”

  他突然醒来,黑暗中有人轻触他的脚。
  席茜站在踏板上,用一张红色的绸缎包裹着自己,苗条的双腿在下面若隐若现。她玩弄着他的脚趾头,脸上挂着淘气的微笑。“你好,爸爸。”她说。
  卡特林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整晚他都害怕她的到来,刚刚才好不容易睡着。他赶紧挪开脚,挣扎起身。
  席茜噘起嘴。“你不想玩玩吗?”她问。
  “我……”他尴尬地回答,“我不敢相信,这不是真的。”
  “管他呢,只要好玩就行了嘛。”她说。
  “天哪,米雪尔到底想干什么?这一切怎么可能发生?”
  她耸耸肩,绸缎滑下来。一双只属于十八岁少女的、粉粉嫩嫩的完美乳房跳出来。
  “十八岁的乳头,”卡特林愣愣地说,“你永远都有十八岁的乳头。”
  席茜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是的,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借给你爸爸,我发誓你一定会对它们做些好玩的事情。”
  “别叫我爸爸。”卡特林道。
  “啊噢,但你就是我爸爸呀。”席茜用小女孩委屈的语调说。
  “别叫了!”卡特林坚持。
  “为什么呀?你想这样,爸爸,你想和你的小女孩玩玩,不是吗?”她咯咯笑着,“邪恶的事情是那么美好,乱伦绝对无以伦比。一起玩的家人才能永远在一起。”她朝四周看看。“我喜欢四根帐杆的床,你想把我绑起来吗,爸爸?我喜欢那样子。”
  “不,”卡特林说。他把被子推开,跳下床,胡乱套上拖鞋和睡袍。双腿之间有种兴奋,渐渐向上竖起。他必须赶紧离开,必须和席茜保持距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慌乱地生起炉火。
  “我喜欢这样子,”点燃的炉火旁,席茜说,“火焰是那么浪漫。”
  卡特林转身面对她,“为什么是你?”他努力保持镇静,“李察森才是《黑玫瑰》的主角,不是你。为什么跳到我的第四本书?为什么没有《家谱》或《雨》里面的人物?”
  “那帮火鸡?”席茜不屑地说,“他们都不真实。你并不那么想见李察森,不是吗?我可好玩多了。”她站起来,任绸缎从身上滑落,盘在脚踝。火光在她优美的身姿上舞蹈,那是柔软、甜蜜而年轻的身体。她踢开绸缎,慢慢朝他走来。
  “快停下,席茜。”卡特林叫道。
  “我不咬人的,”席茜清脆地笑着,“除非你想要我咬你。或者我该把你绑起来,哈哈!”她用手环住他,拥抱他,抬起头,期待他的亲吻。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他虚弱地反抗。她的手臂感觉很舒服,当她压在他身上时……很舒服。理察德·卡特林已经很久很久没用这双手抱过女人了,甚至无法去,思考到底有多久,再说他也从来没抱过席茜这样的女人,没有,从来没有。他觉得很害怕,“我不能,”他说,“不能……我不想那么做。”
  席茜的双手穿过他的睡袍,游进内裤,轻轻挤压他兴奋的源头。“骗子,”她轻声道,“你想要我,你一直想要我。我敢打赌,你在写那些性爱场面时,常常因为下面的骚动而骤然停笔。”
  “没有,”卡特林说,“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她的嘴轻轻噘起,双手在他周身上下游走,“不对,我发誓你想这样做,我发誓你忍得很难受,我发誓你每次一写我就忍得很难受。”
  “我,”他想抗议,否认却并未随之而来,“席茜,求你了。”
  “求你了,”她低语,手却没闲着,“是的,求你了。”她的手在他的内裤里不停抚摩,他俩双双倒在地板上,“求你了。”她说,然后解开他的睡袍,露出裸体,“求你了。”她的手沿着他的肋骨向上,玩弄乳头,继而用身体贴近他,乳房轻点他的胸部,“求你了。”她终于抬起头,舌头在唇间穿梭。
  理察德·卡特林呻吟着,用颤抖的双手环住了她。
  她跟他拥有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的触摸犹如火焰与绸缎交融,让人触电,她那秘密谷地如蜂蜜般甘甜。
  第二天早上,她不见了。
  卡特林很晚才起床,累得没办法给自己做早餐。他穿上衣服,步行来到镇子,朝断崖下那个年代久远、砖石结构的精巧小咖啡厅走去。他想来杯咖啡,加上蓝莓煎饼,好整理情绪。
  所有事情都是那么莫名其妙。不可能发生的状况,又确确实实地发生了;否认变得无济于事。卡特林把一大块手工制作的蓝莓煎饼送入口中,溶在嘴里的却只有恐惧。他担心自己心智是否健全。很多行为,他完全弄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当然,还有种更深层次的、基本的恐惧。
  他害怕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理察德·卡特林一共出版了九部小说。
  他想念米雪尔。他该给她打个电话,请求她在他发疯之前住手。她是他的女儿,他的骨肉,她一定会听他的话。她爱着他,这点毫无疑问;他也爱她,不管她怎么想。卡特林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在那本书的字里行间,他已经为自己解释过无数次,用过各种不同的修饰。是的,他任性、武断,固执到让人难以想象,有时倔强,有时随和,有时又会冷漠异常,但不管怎么说,他认为自己还算得上正派人。米雪尔……她遗传了他的秉性与缺点。她的确对他暴跳如雷,但爱与恨的距离并不遥远,不是吗?她绝不会蓄意伤害他。
  是的,他该给米雪尔打个电话,请求她停止这一切。她会听他的话吗?如果他企求原谅,或许她会的。在那天,在那个伤心的日子,她说她绝不会原谅他,绝不,但她不是认真的。她是他唯一的孩子,唯一的骨肉,不管发生了什么。
  卡特林推开空盘子,靠在椅背上,嘴角扬出一条倔强的弧线。企求原谅,举手投降?不,不行。说到底,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理解呢?海伦从来没有理解过,米雪尔也跟她妈妈一样不明事理。然而作家是为自己的作品而活的。他犯过什么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凭什么非得低三下四,企求原谅?该打电话的是米雪尔。
  去他的,卡特林心想,别想恐吓我。我是对的,错的是她。如果米雪尔想要和解,就该主动打过来,她不可能让我屈服。说到底,我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就让她继续寄她的肖像画吧,想画什么画什么,他要把它们统统挂在墙上,骄傲地展出(毕竟从另一个角度来讲,那也是向他的小说致意嘛)。如果那些该死的东西半夜活过来,在房子里晃来晃去,就晃他们的吧。他将欢迎他们的大驾光临。想到这里,卡特林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他当然欢迎席茜的到来,而且……他还有些希望她再次光临。甚至德那霍。是的,他是个傲慢无礼的小子,但又没碍着卡特林,只是喜欢说说脏话而已。

  再说……转念一想,卡特林发现所有的可能性都带着一定程度的吸引力,简直是上天眷顾。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从未能参加盖茨比的那些豪奢宴会,科南·道尔也未曾真正与福尔摩斯及华生医生交流,纳博科夫更无缘遇上他的洛丽塔。他们会有多羡慕他呢?
  他越想越开心。米雪尔妄图斥责他,恐吓他,不料却着实带给他许多有趣的体验。他可以和塞希金·特德雷科,那个来自《顺道》的愤世嫉俗的流亡者,那个出名的江湖骗子下国际象棋;他可以和悲情小说《艰难时世》中的党魁弗兰克·科温高谈阔论时事政治;他还可以和美丽的贝丝·麦肯锡调调情,和疯老太婆安琪尔跳跳舞,再勾引双胞胎坦佐歌姐妹,补充席茜留给他的无以伦比的春梦。是的,没错,有什么可害怕的?他们都是由他一手创造,是他的人物、他的朋友与家人。
  当然,那本新书就不一样了。卡特林皱起眉头,这是个令人烦恼的念头。但米雪尔是他女儿,她爱他,不会那么过分。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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