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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节

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第1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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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所鸽子笼似的办公室,一切都很新鲜,一切都陌生而神奇。他着迷地注视着陈列在大厅玻璃柜里、落满尘灰的各色奖杯。他在各个办公室之间溜达,别人问起他是谁,蜘蛛就说“我是胖查理·南希”,他说这话用的是天音神语,无论他说什么别人都会相信的。
  蜘蛛找到休息室,给自己倒了几杯茶,然后拿着它们回到胖查理的办公桌,像搞艺术似的码在桌子周围。他开始玩电脑网络,机器向他索要密码。“我是胖查理·南希,”他对电脑说,但还是有些地方进不去,所以他又说“我是格雷厄姆·科茨”,整个网络就像鲜花一样在他面前盛开。
  蜘蛛浏览着电脑里的东西,最终感到厌倦。
  他摆弄着胖查理文件夹里的玩意,然后又开始玩“待处理文件夹”里的东西。
  接着他想起来胖查理差不多该醒了,所以便打电话回去,好让他放心。他刚觉得这项工作有了一点进展,格雷厄姆·科茨的脑袋就从门口探了进来,把手指竖在白鼬般的嘴唇上,然后又冲他招了招手。
  “得挂了,”蜘蛛对他的兄弟说,“大老板要找我谈话。”他说完把电话放下。
  “工作时间打私人电话吗,南希?”格雷厄姆·科茨说。
  “完全那个正确。”蜘蛛
  “另外你说的‘大老板’是指我吗?”格雷厄姆·科茨问道。两人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走去。
  “你是最大的,”蜘蛛说,“也是最老板的。”
  格雷厄姆·科茨面露疑色,他感觉对方是在拿自己开玩笑,但却不敢肯定,这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好吧,请坐,请坐。”他说。
  蜘蛛坐了下来。
  格雷厄姆·科茨习惯让格雷厄姆·科茨事务所里的人员流动率保持较高的水平。有些人来了又去;另一些人来了,然后一直干到他们的工作很快就能得到某种雇佣保障为止。胖查理在这里的工作时间比所有人都长:一年零十一个月。再过一个月,离职津贴和工业裁判所就会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了。
  格雷厄姆·科茨在开除某个人之前,总要来一段演说。他很欣赏自己的演说。
  “每个人的生命中,”他说,“都有启承转合。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人有旦夕祸福,”蜘蛛附和道,“月有阴晴圆缺。”
  “啊。没错。一点没错。嗯。我们走在这浸满泪水的尘世间时,应该停下来好好思考……”
  “第一次,”蜘蛛说,“总是伤得最深。”
  “什么?哦,”格雷厄姆·科茨努力回忆着下面的台词,“幸福,”他说道,“犹如一只蝴蝶。”
  “或是蓝鸟。”蜘蛛补充说。
  “是的。可以让我把话说完吗?”
  “当然。请便,”蜘蛛高兴的说。
  “而格雷厄姆·科茨事务所中每一个人幸福与否,对我来说,都和自己的幸福一样重要。”
  “我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蜘蛛说,“您这话让我多么高兴。”
  “是的。”格雷厄姆·科茨说。
  “哦,我最好回去工作,”蜘蛛说,“不过这次真是深受启发。下次您再想跟我分享什么人生体悟的话,直接叫我就行了。您知道到哪儿找我。”
  “幸福,”格雷厄姆·科茨的声音中隐约有种滞塞的感觉,“我在想,查尔斯·南希,它在——你在这里快乐吗?你难道不觉得,在别的地方也许会更快乐吗?”
  “我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蜘蛛说,“您想知道我对什么感兴趣吗?”
  格雷厄姆·科茨一言不发,过去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通常到了这个阶段,他们都会脸色铁青,陷入震惊状态。有时他们会开始哭泣,格雷厄姆·科茨从来都不在乎别人哭泣。
  “我感兴趣的是,”蜘蛛说,“开曼群岛上的那些户头是做什么用的。您知道,因为我几乎觉得有些应该打给事务所客户的钱,却进了开曼群岛的这些户头。把钱放进那些账户搁置不管,这种投资理财方式未免有点奇怪。我过去从没见过这种事儿。希望您能帮我解释一下。”
  格雷厄姆·科茨的脸色发白——是那种在颜色分类中被冠以诸如“羊皮纸白”或“玉兰白”等标签的白色。他说:“你是怎么进入那些账户的?”
  “电脑,”蜘蛛说,“它们快把我逼疯了,不知道您怎么样?您能怎么办呢?”
  格雷厄姆·科茨沉思良久。他过去一直以为自己的财务秘密藏得够深够复杂,即使商业欺诈稽查处能够判定他有经济犯罪行为,也很难向法官解释清楚他到底犯的是什么罪。
  “开几个海外账户没什么不合法的地方。”他尽量显得满不在乎。
  “不合法?”蜘蛛说,“希望没有。我是说,如果我发现任何非法行为,都有义务向有关部门汇报。”
  格雷厄姆·科茨从桌上拿起铅笔,然后又把它放下。“啊,”他说,“好了,很高兴和你聊天、对话、消磨时间,以及亲密地交谈,查尔斯。我想咱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时间和潮汐都不等人的,拖拉是时间的窃贼。”
  “生活就像岩石,”蜘蛛说,“不如及时行乐。”
  “随你怎么说。”
  胖查理逐渐觉得自己又有点人样了。他不再感到难受,缓慢而强烈的阵阵呕吐感也不再席卷而来。尽管他还是不相信这是个美好幸福的世界,但起码已经逃出了宿醉的九层地狱,这总是件好事。
  黛茜进了浴室。胖查理听着水龙头慢慢注水,然后是某些东西被泼了出来。
  他敲敲浴室的门。
  “我在里面,”黛茜说,“我在洗澡。”
  “我知道,”胖查理说,“我是说,我不知道,但我想你大概是在里面。”
  “怎么了?”黛茜说。
  “我只是在想,”他冲着房门说,“我在想你为何要到这儿来。昨晚。”
  “哦,”她说,“你的状况有点不妙,而你兄弟似乎需要个帮手,我今天上午不上班,所以就是这么回事啦。”
  “就是这么回事,”胖查理说。一方面,她觉得他可怜;另一方面,她太喜欢蜘蛛了。是的。他认识自己的兄弟才不过一天多点,但是已经觉得这段刚刚发现的亲缘关系中,不存在任何未知的领域。蜘蛛是酷的那个,他是另外那个。
  黛茜说:“你的声音很好听。”
  “什么?”
  “你在出租车里唱歌来着,就在我们回来的路上。《永志不忘》。可真好听啊。”
  胖查理本已把卡拉OK事件抛在脑后、放进人们用来处理难以启齿之事的阴暗角落了。可现在它又回来了,胖查理真不希望这样。
  “你唱得妙极了,”她说,“回头你能再为我唱一次吗?”
  胖查理绝望地转着脑筋,不过突然响起的门铃把他从绝境中解救了出来。
  “有人在按门铃。”他说。
  胖查理走下楼梯,打开大门。事态继续恶化。罗茜妈妈的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白信封,用足以令牛奶凝结的目光盯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嗨,”胖查理说,“诺亚夫人。很高兴见到您。呃。”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把信封举在身前。“哦,”她说,“你在家。那么,你准备邀请我进去吗?”
  是啊,胖查理心想,吸血鬼必须等人邀请才能进屋。直接说不,她就只得离开了。“当然,诺亚夫人。请进。”这就是吸血鬼的手段,“您想喝杯茶吗?”
  “别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哄住,”她说,“你是办不到的。”
  “呃。当然。”
  两人走上狭窄的楼梯,进入厨房。诺亚夫人环顾四周,皱了皱眉,似乎暗示这里不符合她的卫生标准,也没有可以食用的东西。“咖啡?水?”别说蜡水果。“蜡水果?”该死!
  “我听罗茜说,你父亲刚刚过世了。”她说。
  “嗯,是的。”
  “罗茜的父亲过世时,《厨师与厨艺》杂志发了四页的讣告。他们说是他将加勒比的烹调风格带入了这个国家。”
  “哦。”胖查理说。
  “他给我留下了足够的遗产。他有人寿保险,还有两家生意很好的饭店的股权。我是个财产丰厚的遗孀。等我死后,这些都是罗茜的。”
  “我们结婚后,”胖查理说,“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您不用担心。”
  “我不是说你只是为了我的钱才追求她的。”罗茜的妈妈说。但这语气明白无误地表示她就是这么想的。
  胖查理觉得头又疼起来了。“诺亚夫人,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我已经跟罗茜谈过了,我们决定由我来帮你准备结婚计划,”她一本正经地说,“我需要你的宾客名单,那些你准备邀请的人:姓名、地址、E…mail,还有电话号码。我做了个表格给你填。我今天上午反正也要经过麦克斯韦花园,所以就想干脆省下邮资,亲自送过来好了。不过没想到你会在家。”她把白色大信封递给了查理,“婚礼上将邀请九十位客人。你可以请八个亲人,六位朋友。你的朋友和四位亲戚将坐在第八桌,其他亲戚会安排在第三桌。你父亲本该和我们坐主桌,不过既然他已经故去,我们就把这位子分配给罗茜的维妮弗雷德姑妈。你决定好请谁做伴郎了吗?”
  胖查理摇摇头。
  “嗯,等你决定好了,一定要告诉他,致词里不要有任何粗鲁的言语。我不想从你的伴郎嘴里,听到任何我不该在教堂听到的词句。明白了吗?”
  胖查理想象着罗茜的妈妈在教堂里通常会听到什么。可能是一些喊叫:“别过来!地狱的恶鬼!”紧跟着是惊呼“它还活着?”然后是紧张的相互问询,是否有人记得带锤子和木桩。
  “我在想,”胖查理说,“我的亲戚不止十个。您知道,表亲啊、姑姥姥之类的。”
  “显然有个问题你还没有搞明白,”罗茜的母亲说,“婚礼是很花钱的,我为一到四桌的每位宾客订了175英镑的标准——第一桌就是主桌,这些位子主要是招待罗茜的亲友和我妇女俱乐部里的朋友的,五到七桌每人125英镑。这些席位,你知道,是关系比较远的熟人,还有小孩子之类的。”
  “你刚才说我的朋友在第八桌。”胖查理说。
  “那是下一个档次,他们没有鳄梨小虾开胃菜和雪利酒蛋糕。”
  “罗茜上次跟我讨论这件事时,我们决定用西印度风格的料理。”
  罗茜的母亲对此嗤之以鼻。“她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孩子。但我和她已经完全谈妥了。”
  “您看,”胖查理说,“我想也许我应该先跟罗茜好好讨论一下,然后再反馈给您。”
  “把单子填好就行了,”罗茜的母亲说,接着她又狐疑地问,“你怎么没去上班?”
  “我嘛,呃。我没去。就是说,我今天上午放假。今天不用去。我吗?没去。”
  “我希望你已经跟罗茜说了。她计划去找你吃午餐,所以才不能跟我一起吃。”
  胖查理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好的,”他说,“那么,多谢您顺路过来,诺亚夫人。我会跟罗茜说的,而且……”
  黛茜走进厨房,头上裹着一条毛巾,胖查理的晨衣贴在她湿漉漉的身上。她说:“冰箱里有橙汁,对吧?我之前到处寻摸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你的头怎么样?好点了吗?”她说着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橙汁。
  罗茜的母亲清了清嗓子。这声音不像是清嗓子,倒像是鹅卵石在岸边滚动。
  “嗨,”黛茜说,“我叫黛茜。”
  厨房里的室温开始下降。“是吗?”罗茜的妈妈说。冰柱从“吗”字上垂了下来。
  “我总是在想,如果它们不是橙色的,”胖查理打破沉默,“人们会管橙子叫什么呢?如果它们原来是某种未知的蓝色水果,会不会被称作蓝子?我们会喝蓝汁吗?”
  “什么?”罗茜的母亲问。
  “我的天哪。你真该听听自己嘴里冒出来的东西,”黛茜高兴地说,“好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衣服。很高兴见到您。”
  她走出厨房。胖查理还没有恢复呼吸。
  “她。”罗茜的母亲用极度平静的口吻说,“是。谁。”
  “我妹——表妹。我表妹,”胖查理说,“我老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我们关系很好,一起长大的。她昨晚跑过来住了一宿。这孩子有点野。嗯。是的。您会在婚礼上见到她。”
  “我会把她安排在第八桌,”罗茜的母亲说,“她在那儿会更舒服些。”她说这话的方式,通常会被人们用来说这种话:“你是想死得痛快点,还是想让蒙格先找点乐子?”
  “是的,”胖查理说,“好的,很高兴见到您。那么,”他说,“您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办。而且,”他说,“我该去上班了。”
  “你不是说今天放假吗。”
  “上午,我上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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