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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邦斯舅舅(上)〔法〕巴尔扎克-第14节

小说: 邦斯舅舅(上)〔法〕巴尔扎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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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说,没有比这更让我兴奋的亲事了。 我再也不可能找到比塞茜尔更漂亮,更可爱,更让我称心的姑娘,但是……”

    “啊!不要说什么可是,”老卡缪佐说,“要不,让我们看一看您的‘可是’的意义,我亲爱的先生……”

    “先生,”布鲁讷认真地说,“我很高兴我们彼此没什么承诺,因为对大家来说,独生女是个非常珍贵的条件,可对我来说则不然,相信我,我不知道它有什么好处,反而是个绝对的障碍……”

    “怎么,先生,”老人惊讶不已,说道,“您竟把巨大的利益当作是个缺点?您的品德实在不凡,我很想知道其理由所在。”

    “先生,”德国人镇静地说,“我今天晚上来,是带着向庭长先生的女儿求婚的愿望的。 我很想给塞茜尔小姐一个辉煌的前程,只要她同意,就把我的所有财富都献给她;但是,一个独生女,是个被父母宠坏了的孩子,养成了随心所欲的习惯,从来没被入违拗过。 在这里和在许多人家一样,我发现都有着对这类女神的崇拜:您的孙女不仅是全家的偶像,庭长太太还把她捧到……您知道我的意思!先生,我翰见过我父亲那个家正是由此而变成地狱的。 我的继母造成了一切灾难,她也是独生女,受人疼爱,结婚前可谓是最迷人的姑娘,可婚后变成了魔鬼的化身。 我疑心塞茜尔小组可能是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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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点的一个例外;可我已不年轻了,我已经四十岁,年龄的差异会造成困难,是不可能会让一个年轻的姑娘获得幸福的,她已习惯于庭长太太对她百依百顺,对她的话,庭长太太简直像接圣旨一般。 我有什么权利请求塞茜尔小姐改变她的思想和习惯呢?

    过去,对她的反复无常,她父母都乐于迁就,但将来面对的,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四十岁的男人;如她坚持不改,那失败的就是那个四十岁的男人。 所以,我还是做个诚实的人,我先撤走。 再说,倘若非要我对仅来此拜访一次的原因作出解释,那我愿意完全牺牲自己……“

    “如果这就是您的缘故,”未来的贵族院议员说,“那不管它们有多古怪,还是有道理的……”

    “先生,请不要怀疑我的诚心。”布鲁讷有力地打断对方的话,说道,“假如您认识一位可怜的姑娘,家里兄弟姐妹一大群,尽管没有家产,却很有教养,这样的姑娘法国就有很多,只要她的性格能给我保证,我就会娶她为妻。”

    这番表白以后,出现了一阵静寂,弗雷代利克趁机离开了塞茜尔的祖父,客客气气地向庭长夫妇行了礼,告辞走了。塞茜尔跑了出来,只见她脸色煞白,像死人一样,以此对她的维特的告退方式作出了生动的评价。 她刚才一直躲在母亲的储衣间里,所有的话她都听见了。“被拒绝了!……”她凑到母亲耳边说。“原因是什么?”庭长太太问公公,公公很为难。“借口很漂亮,说独生女都是些被宠坏了的孩子。”老人回答说,“不过他并没有全错。”老人又补充说道,他抓住这个机会,指责起儿媳来,二十年来,儿媳实在让他感到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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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女儿是死定了!您是要了她的命!”庭长太太扶着女儿冲着邦斯说,塞茜尔觉得应验母亲的话绝妙无比,于是就势倒在了母亲的怀里。庭长与他妻子把塞茜尔扶到一张椅子上,她终于晕了过去。 祖父连忙打铃叫来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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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掩埋在沙子里的邦斯

    “我发现全是先生策划的阴谋!”恼怒的母亲指着可怜的邦斯说。邦斯直起身子,好象听到最后审判的号角在他耳边奏响。“先生,”庭长太太继续说,两只眼睛好象喷出绿色的毒汁,“别人跟您开了个玩笑,并无恶意,先生却想用侮辱来报复。 让谁会相信那个德国人没有丧失理智?他要不是进行残酷报复的帮凶,就是疯了。 邦斯先生,您想方设法,想让我们这个家丢脸现眼,蒙受耻辱,那么,希望您以后好自为之,以免让我在这里看到您生气。”

    邦斯简直成了一尊雕像,两只眼直直地盯着地毯上的玫瑰花饰,转动着大拇指。“怎么,您还站在这里,忘恩负义的魔鬼!……”庭长太太吼道,一边转过身去。“要是先生上门,就说我们不在家,我丈夫与我都不在。”她冲着邦斯,对下人们说,“快去请医生,让。 您,玛德莱娜,把鹿角精取来!”

    在庭长太太看来,布鲁讷提出的理由不过是脱辞罢了,里面肯定还隐藏着秘不可宣的理由;不过,正因为如此,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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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事算是必断无疑了。 在重大关头,女人们往往主意来得特别快,德。 玛维尔太太寻到了补救这次失败的唯一办法,那就是把一切都归罪于邦斯,说他是早有预谋,存心报复。 这一想法对邦斯来说,实在恶毒,但却能保住家庭的面子。 德。玛维尔太太对邦斯始终怀有刻骨仇恨,于是把女人家常有的疑心变成了事实。 一般说来,女人们都有特别的信仰,特有的伦理道德,凡是对她们的利益与爱好有利的,都被认为是现实。 庭长太太走得就更远了,整个晚上,她都在说服丈夫相信自己的那一套,第二天,法官也对他舅舅的罪过确信无疑。大家一定会觉得庭长太太的所作所为实在卑鄙可恶,但处在这种情况下,哪一个做母亲的都会效法卡缪佐太太,宁可牺牲一个外人的名誉,也不能让女儿的名誉受损。 手段肯定会有不同,但目的是一致的。音乐家快步走下楼梯;但到了街上,便踱步缓慢地走着,一直走到戏院,像机器人一样进去,又像机器人似地走到指挥台上,机器人似地指挥起乐队来。 幕间休息时,他对施穆克都似理非理的,施穆克只好掩饰住内心的不安,心想邦斯一定是疯了。 在一个像邦斯一样孩子气的人身上,刚才发生的一幕不啻是一场灭顶之灾……本来他想给人以幸福,可却激起了可怕的仇恨,这世界存在的一切不是彻底颠倒了吗?

    在庭长太太的眼睛、声音与手势里,他终于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恨。第二天,卡缪佐。 德。 玛维尔太太作了一项重大的决定,这是逼出来的,庭长还是同意了。 他们最终决定,把玛维尔田产,汉诺威街的住宅,外加十万法郎,当作塞茜尔的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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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她就动身去见博比诺伯爵夫人,因为她心里明白,只有拿一门现成的亲事才能弥补这样的失败。 她谈起了邦斯可怕的报复与他存心策划的可恶的阴谋。 当人家听到对方借口姑娘是独生女,断了这门亲事,那德。 玛维尔太太所说的一切也就可信了。 最终,庭长太太巧妙地炫耀起拥有博比诺。德。 玛维尔这样陪嫁的数目之大和一个姓氏的好处之多。 按诺曼底的田产百分之二的利计算,玛维尔那处不动产约值九十万法郎,汉诺威街的房子估价为二十五万。 凡是是通情达理的,哪一家都不会拒绝结这样一门亲事的。 因而,博比诺伯爵夫妇应允了亲事。 另外,既然成了一家人,为了这个家的荣誉,他们答应一定帮助前一天发生的倒霉事作出解释。于是,在塞茜尔祖父老卡缪佐的府上,前几天的那帮人又聚在了一起,那一次,庭长太太曾为布鲁讷大唱颂歌,今天又同样是这位庭长太太,由于谁都怕和她开口,她只得勇敢地主动作一阵说明。“真的,”她说道,“如今只要涉及到婚姻,总是防不胜防,特别是和外国人打交道。”

    “为什么,太太?”

    “您碰到什么事了?”施弗勒维尔太太问。“您没听说我们跟那个布鲁讷的倒霉事?

    那个人竟想向塞茜尔求婚。 ……但他父亲是个开小酒店的德国人,舅舅是个卖兔子皮的。“

    “怎么可能?您目光可是很明亮的!……”一位太太说。“那些冒险家太狡猾了!

    不过,我们通过贝尔迪埃,还是了解他的底细。 那个德国人的朋友是个吹笛手的穷鬼!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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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往的有一个是在玛伊街开小客栈的,还有一些裁缝……我们还调查到他过的是荒淫无度的生活,他已吃光了母亲的遗产,像这样的怪物,再多的家产也不够他败的……“

    “不然,您家小姐可要吃大亏了!

    ……“贝尔迪埃太太说。”那人是怎样介绍给您的?“年迈的勒巴太太问。”是邦斯先生要报复我们;他给我们介绍了那个漂亮的先生,想要我们丢脸现眼!……那个叫布鲁讷的,德文是‘小井’的意思(他们把他当成王爷介绍给了我们)

    ,可他身体相当糟糕,秃脑袋,烂牙齿;我看了他一面,就对他不信任了。“

    “那您和我说过的那一大笔家财呢?”一位年轻的妇人怯生生地问。“他的家产并不如说的那么大。 开旅馆的,做裁缝的,以及他本人,刮尽了钱箱,凑钱开了一家银行……现在,开银行意味着什么呢?那简直是一张倾家荡产的许可证。 做太太的睡觉时有一百万,可一觉醒来,有可能只剩下‘自己的私房钱’。

    一见他的面,一听他开口,我们就已看透了那个先生,他对我们的习惯一无所知。 看他戴的手套,穿的背心,就明白他是个做工的,父亲在德国开小酒店,没什么高尚的情操,就能抽烟,喝啤酒!……啊!太太!每天要抽二十五烟斗的烟!

    我可怜的莉莉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我现在还心悸呢。是上帝救了我们的命!再说,塞茜尔也不喜欢那人……一个亲戚,我们家的一个常客,二十年来每星期都到家里吃两顿饭,我们对他好极了,他还真会演戏,当着司法部长,检察长,首席院长的面,宣布塞茜尔是他的继承人,我们哪能想得到他竟然会耍这样的诡计?……那个布鲁讷和邦斯先生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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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一气,互相吹嘘拥有几百万!

    ……不,我敢说,太太们,你们也可能上这种艺人的当的!“

    短短几星期,博比诺家,卡缪佐家,再加上那些主动参战的人家,轻易地就在上流社会取得了胜利,因为谁也不替邦斯辩护,邦斯这个可怜虫,吃白食的,阴谋家,吝啬鬼,伪君子,经受着众人的蔑视,被视作伏在旁人家中取暖的毒蛇,极其险恶的小人,危险的江湖骗子,应当把他完全忘掉。假维特回绝亲事差不多一个月以后,一直经受神经性高热病折磨的邦斯才可怜兮兮地第一次下床,由施穆克扶着,在太阳下沿着大街散步。 在坦普尔大街,看到这一对榛子钳一个病得这副样子,另一个令人感动地照看着正在恢复健康的朋友,再没有人笑话他俩了。 等到了普瓦索尼埃尔大街,邦斯一闻到生机勃勃的闹市气息,脸上有了血色;在这条大街上,人很多,空气流动,富有活力,所以在罗马那个又脏又挤的犹太人居住区,连疟疾都不见了。 也许是以前他看惯了这场面的缘故,反正见到巴黎喧闹的景象,的确对病人起了作用。 在杂耍剧院的对面,邦斯与施穆克分了手,方才,他俩一直肩并肩往前走,可病体正在恢复之中的邦斯时不时撇下他的朋友,仔细看着小店里才摆出来的新玩艺儿。 没想到他正好撞见了博比诺伯爵,这位前部长是邦斯最尊敬、最崇拜的人士之一,所以,他毕恭毕敬地同伯爵打了招呼。“啊!

    先生,“法国贵族院议员冷漠地回答说,”你有心要侮辱人家,让人家丢脸,想不到你还变着法子来与那个人家的亲戚打招呼,你那种报复手段,只有艺人才想得出……先生,请记住,从今天开始,我们谁也不认识谁了。 你在玛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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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家的所作所为,激起了整个上流社会的恼怒,博比诺伯爵夫人也一样很气愤。“

    前部长说完便走,把邦斯丢在那儿,像遭雷击一般。 无论是情欲,政治,法律,还是社会当权者,他们攻击别人的时候,是从来不问对方的情形的。 这位国务活动家,为了家族的利益,恨不得把邦斯碾个粉碎,当然丝毫看不到这个可怕仇敌的身体是多么懦弱。“你怎么了,我可怜的朋友?”施穆克问,他的脸色和邦斯的一样苍白。“我的心口刚刚又挨了一刀。”

    老人扶着施穆克的胳膊,答道,“我想只有仁慈的上帝才有权利行善,所以,所有想做这种苦差事的人都受到极其残酷的惩罚。”

    艺术家的这句讽刺话,事实上是这个好心的老人为消除出现在朋友脸上的恐惧神色作出的最大努力。“我想也是。”施穆克简明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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