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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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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顾问、北京市政协副主席。著名中医祝谌予大夫给妈看病。我以为对轻度的、
西医也许查不出的脑血管方面的疾病,中医还是相当有经验的。此外我还想通过中
医中药,把妈的身体调养得壮实一些。
  等到自己渐渐地将很多事情淡漠,懂得了只有妈的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
最可宝贵的以后,便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更平实的想法,那就是让妈快快活活地多活
几年,她能活着,就是我的幸福。
  首先想到的是一九九二年再带她到美国和唐棣团聚,同时我还决定,今后不论
再去哪个国家,只要超过三个月,一定带上妈。既然一九八七年去奥地利访问带了
先生,以后为什么不能带妈?更不要说是参加国内的各种笔会。这就要求妈有一个
较为硬朗的身体才行。
  祝大夫一搭脉,就说了一句让我心里一疼的话:“老太太把全身的劲都使光啦!”
此外,关于母亲的病情,他再没有说出什么。
  祝大夫的这句话,既道出了母亲的病根,也道出了母亲的一生,是不是他那时
就看出母亲已是灯油耗尽,不论谁、不论什么办法,都是回天无力了。我也永远忘
不了那间屋子里的灯光,突然间就昏暗得让人心无抓挠。
  我没敢搭腔,更不敢让大夫再说个仔细,我怕妈会想起她一生中许许多多、桩
桩件件都得豁出全身的劲儿去对付的事情。可是妈却淡淡地,像是没有听见的样子。
对于把她全身的劲儿都耗光了的往事,她已撂手,不再追念。
  药, 从一九九0年冬吃到一九九一年春,口水还是照样地渗。二月二十六号我
又带她到北大医院做了脑部的cT检查,虽然还是查不出为什么流口水,但却查出她
有脑垂体瘤。才明白她的视力衰退不仅仅是白内障的原因。不过医生说,一个八十
岁的老人,就不必做垂体瘤的切除手术了。充其量,垂体瘤发展到最后影响的不过
是人体的身高、视力以及内分泌。更何况这种瘤子发展的很慢,也许老人等不到情
况最坏的那一天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把这个病说得太简单了。特别是内分泌对人体的重大的影响。
  他建议再给母亲做一个加强的cT检查,不过这种检查要注射一种针剂,以使图
像更加清晰。
  我当然没有把垂体瘤以及需要进一步检查的事告诉母亲。我只对她说,由于护
士的疏忽,上次做CT检查时忘记给她注射一种使显像更为清晰的针剂,所以前次的
检查等于白做,我们还得重新再做一次。
  我这样欺骗她的时候,却忘记了这样一件事:
  二月二十六号我带她做CT检查那天,见前面的人检查之前都先打一针,就问护
士使用的是不是一次性针头?护士说不是一次性针头,使用一次性针头要多花钱。
我说多花钱就多花钱。护士说,多花钱也没有,我正为这多花钱也没有的一次性针
头发愁,怕多次性针头消毒不严再给妈传染上什么病的时候,护士又说妈的检查不
必打针,我问为什么不必打针?护士说,那种针剂对老人和儿童有危险。
  显然妈听见了,也记住了,倒是我忘记了。
  尽管后来检查室的大夫给我开了专为老人和儿童使用的、比较安全的针剂处方,
妈也不肯再做进一步的检查。加上医生对垂体瘤的影响相当化险为夷、化有为无的
分析,这件事就放了下来,也可以说是耽误下来。
  直到我发现妈的脸走了形,才想到那位医生的话不一定可靠。这次不管妈愿意
还是不愿意,我一定要把她的病查清楚。
  便通过先生的关系,找到一位脑神经内科专家。他一看妈的CT片子,就说母亲
的垂体瘤已经很大了,必须赶快就诊。同时他又指出母亲的大脑也萎缩得相当厉害。
  我问他脑萎缩可能引起的后果,他说:“无神智、痴呆、六亲不认和植物人差
不多等等……”
  “还有救吗?”
  “垂体瘤还可以手术,脑萎缩是毫无办法的事了。”
  那一瞬间,像我每每遇到天塌地陷的非常情况一样,耳边就响起一种嗖嗖的音
响,像时光、像江河的流转。我一直没有认真想过,为什么会是这样?现在我懂了,
那是上帝给予我的一种能力,我听见的,其实是人世是一个既不可拒绝、也不可挽
留的过程的暗示。
  大势已去,眼前就是一盘残局。
  我无助、无望、而又无奈。这一拳出手又快又狠,一下就把我打趴下了。可是
我只趴了一会儿就站起来了,我折腾了一辈子,从不认命。
  我请求这位专家进一步的指点,他介绍我到天坛医院去找全国脑外科专家赵雅
度先生。赵大夫看了CT片子后,让我赶快带着母亲去做核磁共振,以便更准确地了
解病情。那时我才知道,除了加强的CT检查,还有这种不会对老年人造成伤害的检
查。我除了责怪自己没有全力以赴、为查清妈的病情想方设法之外,也后悔过于相
信北大医院那位医生的话,没有把垂体瘤对妈身体的危害考虑得那么严重。
  我深感自己生活经验的不足,更感到身边没有一个不说是全力以赴,哪怕是略
尽人意的帮手。
  在这大难临头的时刻,我只有单枪匹马、心慌意乱地硬着头皮上了。
  赵大夫当时就指点迷津他说, 做核磁共振有两个去处,三0一医院和博爱康复
中心。
  先去了永定门外的博爱康复中心,联系的结果是一个月以后才能排到我们头上,
据说这已经是很快的速度了。我如何可以等到那个时候?
  铁路总医院的周东大夫很是帮忙,三天之内就帮我们联系上了一个机会。八月
二十三号,星期五,在铁道兵总指挥部医院做了核磁共振的检查。
  那天早晨,我和妈在楼下等先生的汽车,妈穿了一件蓝色沙洗的丝绸上衣,一
条深灰色的柞绸裤。天气很热,我们站在楼荫底下。
  因为少有坐轿车的机会,妈一直没有学会如何上小轿车。加之一九八七年得过
黄胆性肝炎以后,腿脚已然显出老年人的僵直,扶她上车是不太容易的事。车门那
里空间有限,我只能站在她的身后,尽力将她连推带托地挪进汽车。
  在铁道兵总指挥部医院,妈曾想去厕所方便,可是医院的厕所没有坐桶,只有
蹲坑。她怎么也蹲不下去,我扶着她,甚至架着她,她的腿还是抖得不行。最后她
紧张他说:“算了,不解了。”
  我很发愁,这样凑合怎么行,好在她并没有显出不适的样子。
  一般来说,妈出门之前总是先上厕所,倒不是生理需要,而是有备无患的意思。
这次要上厕所可能是为了准备做那长时间的检查。
  本以为上午就可以顺利做完检查,可是中途停电,不能做了。医生让我们下午
再来。
  幸亏有先生的司机帮忙,否则那样偏远而又交通不便的地方,光出租汽车费就
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回到家里已近中午,我赶紧做了一顿简便的午饭草草吃下。吃完午饭,时间也
就到了。还是妈先到厨房来叫我,那时我刚刚收拾完厨房,想来妈根本没有休息。
她怎能静下心来休息!见我每日里活动得如此急迫,她大该也猜到事情不妙。
  到了医院还是等。检查进行得慢,每个病人的检查,差不多都需要一个或一个
半小时,天气又热,铁道兵总指挥部医院简直没有什么树荫可以在下面停车。我不
过意让先生的司机久等,就请他先回家休息,等妈做完检查再打电话给他。
  下午五点钟左右才轮到我们,我搀着妈进了检查室。检查床并不很高,但我知
道妈是上不去的。我用尽全力托着她,她还是迈不上检查床。幸好下面等做检查的
一位男士和他妻子帮忙,一起把妈抬上了检查床。连我一共三个人,可还觉得相当
吃力。妈自己也纳闷:“我怎么这么沉呢?”
  我假装没有听见她的话,躲避着她的话茬,也躲避着这句话的晦气,不然我如
何回答她?这是一种闭着眼睛不看就算不存在的自欺,同时也是欺妈。我们都知道,
按照民间的说法,病人身体发沉是不吉利的表征。

  我留在检查室里照看妈,她好像睡着了。有时她的手蛹蛹地想动,我赶紧提醒
她:“妈,别动。”她听见了我的叮咛,果然就不动。这又说明她没有睡着。
  做完检查差不多六点半了,总算中途没有停电让我们再来一次。
  之后我给先生的司机打了电话。回家的路上,他绕过公主坟的灯光喷泉,我振
作精神,好像什么让人焦心的事情也没有,一再鼓动妈去欣赏她没有见过的这一景
观,可是妈没有显出什么兴致。到了这种时候,我还能指望妈对这个纷繁的、也许
和她已经无关的世界发生什么兴致吗?
  可能就是从这一天起,我和她都英勇地打起精神,准备扮演一个明知凶多吉少、
却要显出对前途充满乐观精神的角色。
  回到家里,已是暮色苍茫、八点多钟的时分了,下车以后,妈没有让我搀扶,
她说:“你去开门吧,我自己上楼。”我噔噔地跑上楼去,开了门后又下来接她。
那时,她刚上了二楼的大阳台,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着,看上去和一般的老年人
没有什么两样。但她的脚步里藏着勉强和虚浮,我觉得哪怕来一阵小风,她一歪就
会躺下。也许因为天色已晚,她的脸色看上去灰暗暗的。
  八月二十五号,八月里最后的一个星期天,又到了唐棣和我们通话的日子。过
去每到这个日子,妈总是早早地就守在电话机旁,但是这一次,她却身不由己地睡
着了。
  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我在另一个电话机里听见她同昏睡的挣扎。
  虽然妈什么也听不见了,但能听见唐棣的声音,对她也是莫大的安慰。特别在
她就要住进医院的前夕。
  还没听唐棣说上两句话,她就要上厕所。我趁这个空档,赶快把妈的病情对唐
棣说了说。那时还没到要动手术的最后时刻,惨痛的打击还只是一团不明性状的氤
氲,没有形成具体的性状,更没有进入心的深处。我虽然十分焦虑,却知道不能吓
着唐棣,免得她因为还在他乡、鞭长莫及地干着急。再者,就是我对她说得一清二
楚、对事情又有什么帮助?她还太嫩,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虽然我们都没有经历
过这样的事,可我毕竟是母亲,我不也心痛她吗!?
  这一次通话,妈更是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急得高声说道:“书包,你大声叫一
声姥姥。”
  唐棣大叫了一声:“姥姥!”
  妈朗朗地应了一声:“哎。”
  想不到这就是和她最爱的人,最后一次、最后一句对话了。
  我相信冥冥之中,绝对有人为妈和唐棣安排了这个最后的机会,不论他是人、
是鬼、是神,都会为妈对我们的爱所感动。
  八月二十六号,星期一,我到铁道兵总指挥部医院去拿核磁共振的检查结果,
然后再到天坛医院去找赵雅度大夫。他看了核磁共振的检查结果,意见是尽快手术。
  我不知最后是否按他的意见办事,但我知道应该先住进医院。
  我不曾考虑过在妈的合同医院手术,尽管合同医院的外科主任说他们能做这种
手术,而且有四百多例手术经验,我还是不放心由他来做。
  他对妈脑萎缩的前景推断更吓得我满头虚汗,两腿发软。他说,就他所见到过
的几个病例,发展到后期不但六亲不认,甚至吃自己的粪便,有一个还专门拣食垃
圾等等。而垂体瘤的切除手术,据他说还会加剧脑萎缩的进程。

  多亏宋凡同志帮忙,通过北京市委出面疏通天坛医院的关系,不然像这样人满
为患的专科医院,还不如要等到哪一天才能住进去。
  八月三十号,星期五。一大早谌容陪我到了天坛医院,在医院党委书记带领下
到了综合二病房,也就是高干病房。和病房的主任大夫朱毅然讨论了母亲的病情,
定好九月二号入院。
  之后,又和谌容回到北京作协,暂借一万元人民币作为入院押金。唐棣的钱即
使马上汇来也不能提取,美金汇款一定要在银行里压三个月才能兑现。
  北京作协这样一个穷单位,上哪儿去变一万元现款?幸好基建处当时有一部分
为安装新宿舍楼电话准备的现款,经徐天立同志特批暂借给我。

  妈去世后听对门邻居俞大姐说,星期天,也就是九月一号这一天,妈给她打过
一个电话,说:“我想见见你,跟你告告别。明天就要住院了,这一去不知道还能
不能再见。”想不到后来果真中了这一戏言。
  俞大姐放下电话赶紧过来看妈。 妈倒没有什么悲戚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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