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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北大之父蔡元培 作者:陈军-第5节

小说: 北大之父蔡元培 作者:陈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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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在初秋时搬进中南海的,并按袁世凯的旧例,以怀仁堂为总统办公之地,居仁堂为居住之所。一晃数月,整日地公务缠身,还真没顾得上回过东厂胡同。

  当他的车队在警察开道下,缓缓驶进王府井大街北端时,眼睛不禁一亮。只见黎家大院的灰色高墙已修缮一新,侍卫长正带着管家仆役在挂满灯笼的大门口夹道欢迎。他的兴致来了,两撇八字胡随张开的菩萨脸微微耸动。望着不远处那块“黎大德堂界址”的石碑,心里倒真有点感激起袁世凯当年的苦心

  记得三年前,他被老袁设计骗来京城后,就被请进了慈禧囚禁光绪的南海瀛台。表面上他是袁氏的参政院院长,生活上有求必应。实际上形如囚徒,其住处被人戏称为“北京第一模范监狱”。虽然他不是革命党,但毕竟是以辛亥首义元勋身份发迹的,在帝制的问题上,自然持否定立场。但苦于虎离深山,别无他计,经谋士提醒,灵机一动,以夫人有病为理由,天天找老袁要求搬出瀛台,并以辞去参政院长和参谋总长为要挟。袁世凯敷衍不过,总算答应了辞职要求,为了拉拢他,又让长子袁克定花十万大洋买下这套住宅送给了他。

  这真是一座颇有来历的官宅。黎元洪一步入大门,就觉得神清气爽,分外亲切。又看见了高大的围廊上,那典雅的图案,与宫城的红墙廊柱相比,别有一番景象。他情切切地来到院子东南的花园,只见古朴的八角亭下,山石精致,藤木盎然。也不知历代主人种下了多少奇花异草,园子虽丘壑不多,却很宏敞。他是在去年下半年乔迁新居的,人未进门,就听说了这儿在清代曾两度做过“相府”。先是大学士瑞麟居住此处,以后荣禄又成了这里的主子。据说沈桂芳在京任军机和总理大臣时。也常在瑞麟家居住。这座在道光咸丰年间被称为“余园”的官宅,虽也曾显赫过,但真正热闹起来,还是他来了以后。

  当他在前呼后拥中走进东花厅时,眼前又浮现出一年前的景象。

  那真是民国史上的一场闹剧。去年的12月15日,他得知急于称帝的袁世凯,已下令封他为武义亲王。并通知在京简任以上官员,全部前往黎宅致贺,意在迫他受封。急得连夜召集亲信来此密议,总算做好了准备。他怎会忘记那天的场面,早晨七时起,院门外已人声如潮。只见东至隆福寺,西抵皇城根,南过东南市场,北达安定门大街,全是黑压压的一片官帽,赶鸭般往东厂胡同涌来,交通为此中断。及八时半,人员到齐,由国务卿陆征祥率领进门请见。他至今都为那天的表演而暗自得意,据后来报界透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黎副总统终于身着便服出见。并慷慨激昂地向天下宣称:

  “我黎元洪断不敢冒领崇封,致生无以对国民,死无以对先烈。”

  说完竟独自入室。文武百官被要得面面相觑,只好尴尬离去。

  最为开心的还是以后几件事,为他赢来了今天的美誉。袁世凯见一计不成,又派人上门量做亲王制服,还送来“武义亲王开拆”的信件,想不到均被一概回绝。袁世凯终于恼羞成怒,亲书了一块“武义亲王邸”的匾额,强悬于黎宅大门内。他权衡再三,决心孤注一掷,待使者一走,就将匾摘下随手扔进了马厩。

  大雪初晴,暖暖的阳光透进方格花窗。院子里,一群小鸟在腊梅上嗽嗽喳喳地叫个不停。黎元洪喝一日刚蒸好的高丽参汤,满意地打量起这阔别数月的东花厅。这厅有四个开间,宽大气派,改造过的明式落地长富,上部装了磨砂玻璃。厅内壁有火墙,地铺方砖,朝南四扇屏门,中间悬一幅恽南田的没骨牡丹图,设色清丽娇艳。两边抱柱配有翁同龢的对子,上联是:“是命也,是运也,缓缓而行”;下联为:“为公乎,为私乎,坐坐而去”。靠窗倚一明式黄花梨八仙桌,置花梨鼓凳八个,各有锦垫。东西相向,是八张花梨太师椅,亦有棉垫相衬。椅间配有月形茶几,亦花梨也。屋角是原主人杨度用过的紫檀琴案,孤零零地供着一尊古意盎然的商代铜鼎。

  他瞥一眼满屋的陈设,暗自讪笑袁氏父子的失算。这老袁,本是天下第一号精明之人,却放着呼风唤雨的大总统不做,硬要往黄泉路上瞎撞,结果倒成全了别人的美梦。袁世凯是今年6月6日呜呼哀哉的,他倒是粗中有细,还惦记着欠袁家的那笔买房钱,连夜派人送去十万元的奠仪,也算向世人了结了这笔宿债。根据1913年9月国会两院议决的大总统选举法,就在袁世凯死后的第二天上午十时,黎元洪终于以副总统继任中华民国大总统。那令京城万人空巷的总统就职典礼,就是在东厂胡同里举行的。可怜袁氏父子一心想将这房子作为亲王府相赠,最后竟成了新总统的官邸。

  整个上午,黎元洪的心境一直很好。先是家人和亲信一一前来请安。待夫人和小姐走后,那位从湖北带来的管家,又领着几位新买来的丫环前来晋见。管家是老跟班,深知主子怜香惜玉的脾性。有位叫如意的妙龄女子,长得娇小玲珑,风韵十足。穿一身墨绿色软缎旗袍,袅袅婷婷地摇着碎步,请安时横波顾盼,越显得细腰一捻,酥胸微耸。弄得他眼花缭乱,心里漾出一丝春意。他轻吟了一句“满树梨花压海棠”的诗句,又沉浸在那种倚翠偎红的温柔梦境里

  午餐也搞得很别致,全是湖北黄破的家乡菜,那武昌鱼还是特意派车运来的,与宫廷菜系拉开了距离。

  可是一等午睡起床后,烦恼的事便接踵而来。他原打算在自己家接见几位文化界的名人,还特意点了民国元老,新任北大校长蔡元培的名。昨天让秘书通知范源廉操办,听说他答应好好的。可到现在也不来电话,侍卫长派人去找,又满北京不见踪影。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气势汹汹地杀上了门。

  来人名孙洪伊,原是他的内务总长,属直系人物。最近因“府院之争”中帮他与徐树铮火并,被一齐免了职。他本来是想表示点歉意,并作些解释的。当段祺瑞见孙洪伊挟黎元洪以自重,欲推翻自己重新组阁时,曾逼迫他将其免职。黎元洪非但不同意,还想将对方和徐树铮一并赶出内阁。就在这兵对兵,将对将,相持不下之时,又是老于世故的徐世昌出面协调。挖空心思提出了这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使剑拔弩张的紧张空气暂时缓和了下来。

  没料到孙洪伊劈头就是一顿臭骂,骂他软弱无能,恩将仇报,一点也不顾及他这大总统的面子。还顺带着把一成化青花盖碗撸翻在地,怪笑一声,扬长而去。他回家闲居的好心情终于随破碎的瓷片一扫而光。他恼怒地喝退下人,独自躲进了书房。书房不大,但四壁书柜里都是宋版、明版及名家精校刻本,经。史、于、集都很齐全。他长叹一声,回想出任这倒楣总统半年来的苦处,仿佛又回到了怀仁堂的办公室,陷入无穷无尽的烦恼之中。

  看来这民国的总统府真是个不祥之地,谁钻进这个陷阱都难保身家性命。根子就在那位拥兵自重的段祺瑞,而引发一切是非的都是这诡计多端号称“小诸葛”的徐树铮。

  袁世凯还活着时,段祺瑞一出任国务总理,就想安排他这位心腹当秘书长。袁世凯可比清廷狡猾多了,只许段帮他解围,决不允许他纂夺军权。他早已从段呈请裁撤大总统陆海军统率办事处的呈文里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便巧妙应忖道:

  “段总理是军人,徐某又是军人,以军人总理而用军人秘书长,不大相宜吧?”

  段祺瑞这北洋之虎也不示弱,见主子落势后,还不识时务,竟当着面把口里衔着的烟嘴砰地摔到桌上,厉声厉色地嚷道:

  “你时至今日还是如此,一点都不肯放手!”

  话毕,气得鼻子都歪斜了过去,这就是人们背后称他“段歪鼻子”的出典。

  袁世凯死后,段祺瑞又向他旧事重提,没想到他回答得比老袁还干脆,脸上还堆满了怒气。

  “我总统可以不做,但绝对不能与徐树铮共事!”

  想想觉得还不够绝,又补了一句。

  “我一万件事都可以依你,只有这一件办不到!”

  段祺瑞是何等人物?飞扬跋扈惯了,万没料到这位他捧上台的“光杆总统”也敢顶嘴。拂袖而去后,又觉不解气,当着手下的面,指名道姓地骂道:

  “不识抬举的家伙,我是叫他来签字盖印的,不是让他来压在老子头上的。”

  话刚说完,鼻子又气得歪了过去。

  他就是这样如履薄冰地支撑着大总统的门面。集自己宦海沉浮之经验,他深知不是北洋集团的对手。只能凭老于世故,巧于周旋惨淡经营。在当今政坛,他也算得上是长袖善舞之人。当年他不就是借用者袁的手,干掉了辛亥时逼他从床下出来做都督的张振武和方维 当时他还在湖北,虽声誉日隆,却好生烦恼。在张振武、孙武和蒋诩武的眼里,他这“民国元勋”实在是个渺小异常之人。江山是靠他们“三武”打下的,平时对他自然没有一点礼貌。他也一直在窥探时机,想剪除这帮异己。时机终于来了,凑巧张振武和方维要去北京,他先是设宴饯行,好言相慰。待两人一上路,一封密电已到了老袁处。袁世凯恁是如何老奸巨猾,见了电报也为之心惊。密电历数张、方两人罪恶,要者袁一起处决。据说老袁看完电文,先是皱起眉头说:

  “黎元洪,原来你这个‘菩萨’是假的 他娘的,你杀人要俺动刀,忒煞聪明哩!”

  但没多久,又大呼“妙文也!”当下布置众幕僚分头行动。可怜张振武等人还不知祸在眉睫。见先是袁世凯设宴接风,又是北洋大将段祺瑞、冯国璋轮流相请。宿将姜桂题又奉命召集“军界袍泽大会”热烈欢迎,心里真说不尽有多少得意。到了第五天,百余名军警突然冲进了前门外的西河沿旅馆,将两人及其随同押人大牢。枪毙他们那天,听说袁世凯很得意,笑着对幕僚说:

  “如此看来,这两人是非死不可 到那时候,连同黎元洪的密电一齐公布,那老夫不过是受人之托,成全那位‘忠厚长者’罢 ”

  这件事弄得他舆论大哗,好生尴尬,与天下的革命党结了宿怨。亏得后来段祺瑞太不得人心,又让他渐渐地缓过气来。

  他长吁了一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这半年来,他真是煞费苦心。为了对付段祺瑞,分化北洋体系,先去主动讨好冯国璋。于今年十月底,运动国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选为副总统。可这老兄也是深诸黄雀在后之道的高手,懂得没有军队和地盘,这副总统的虚衔狗屁不如。所以至今仍赖在南京,还占着江苏督军的位置不放,隔岸冷眼观看这场“府院之争”的胜败。

  他也曾把希冀的目光投向梁启超,这位在“康梁变法”中叱咤风云的人物始终保持着思想界的领袖地位,与他的学生蔡锷在反袁护国中名声大振。他一上台就电邀梁任公出长总统府秘书长,想借他的名声广罗人才,却被婉言谢绝 后来得知人家正和段内阁打得火热,并没把他放在眼里。

  屈指算来,当今中国,剩下的只有令他心悸的革命党 但革命党毕竟是革命党,只能利用,不可重用。他端起盖碗,呷一口热茶,又顺手从案头摸来块汉代玉虎摩挲把玩起来。对章太炎,他倒一直心存敬意。不光是他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骂袁世凯的气节。更主要是他在辛亥时为自己出任副元帅垂涕而道的侠骨热肠。遗憾的是当袁世凯殒命,他继任总统后,由于当时的内务总长王揖唐多方留难阻挠,太炎先生到第十天才获自由,拖到月底总算放他离京南下。身为大英雄者弄得如此狼狈,自然对现政权心怀不满 好在他这次趁黄兴病逝,派出心腹特使赴沪,与孙中山、章太炎广为周旋,总算在对付段内阁上达成了某种默契。

  窗外,暮色渐渐降临,皑皑白雪在黄昏的余晖下分外迷人。他在心里暗自骂了声范源廉,眯细的肉泡眼里射出一丝杀气。这该死的共和党人,至今连大总统的指令也形同儿戏,你这总长不想当了 讲到蔡元培,对这位翰林公的道德文章自然没话可说,但在他眼里,此公最多只是个书生型的革命家。一生除了读书、办学,就是做教育救国的梦。北大这副烂摊子,也够他收拾 搞得好,是他的造化,当总统的脸上也有光彩。所以范源廉和一些名流一提名,他就爽快地做了个人情。本来,以一国元首的威仪,在这辞旧迎新之际,找些名流来家中围炉叙谈,倒是挺风雅的。唉!这个范源廉,他又开始在心底动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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