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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文学死了吗:又一本献给多萝西的书-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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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在此?”俄狄浦斯的第一句话,就提出了世系、父子关系问题。这些主题在俄狄浦斯的弑父、乱伦故事中是根本性的。俄狄浦斯喜欢发问,不找到答案不罢休,这个习惯至少给他带来了很多麻烦。也是在那个开篇中,他说:“我就在这里,我本人,世界闻名的俄狄浦斯。”他大概指的是自己因解开斯芬克斯之谜而声名远播。他后来真的闻名世界了,但不是因为他自以为的原因。整出剧本都囊括在俄狄浦斯的第一段话中了。 
  在我引述的每一例中,开篇都马上把我带到一个崭新的世界里。每一作品中后来的所有词语,不过是为我已进入的这个新王国,提供更多信息。这些开篇有极大的创造性。它们每次都创造了一个崭新的、不一样的世界。它们是上帝在《创世记》中“要有光”的具体、世俗、人性化的版本。
  这样的开篇能引出很长一串。我再来举几个例子,因为我太敬佩它们的创造能力了。我会说明每一个例子如何就像微型的“创世”。我把它们随意引录出来,故意不加次序,想到什么就引什么。这种无序强调了它们的多样性。可以说,它们在我的记忆这个奇怪的有机硬盘中,是分别存储在不同的格子里的。每个例子我都会马上或在下文中有所评论。
  七月初的一段酷暑中,傍晚时分,一个年轻人离开他从S—y巷租户那里租来的阁子间,走到街上,慢慢地、仿佛犹豫不决地,朝K—n桥走去。
  ——陀思妥耶夫斯基,《罪与罚》
  肯定有人造谣中伤约瑟夫了,因为一天早晨,他根本没做过什么坏事就被捕了。
  ——卡夫卡,《审判》
  关于人的第一次抗命,以及
  禁树之果,它致命的味道
  把死亡带到世上,还有我们所有的忧伤……
  ——弥尔顿,《失乐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诗经?桃夭》
  丽娜坐在路边,看着车上了山朝她开过来。她想,我从阿拉巴马来。一件皮草围巾。一路从阿拉巴马来。一件皮草围巾。
                  第11节:为什么文学是暴力的?
  ——福克纳,《八月之光》
  突然的一击:巨大的翅膀,停在摇晃的少女上方。她的大腿被黑暗之网爱抚着。
  ——叶芝,《丽达与天鹅》
  我是个有毛病的人……我是个可鄙的人。我是个没有吸引力的人。我觉得我的肝有病。
  ——陀思妥耶夫斯基,《地下室手记》
  这些开始的时刻都有几个特点。它们常常是突然的或侵入性的。不论读者打开书时身在何处,每个开篇对他或她来说都是突兀的。它们吸引人注意。读了这些开篇之后,读者想继续读下去。这些词语把读者一下子就带到一个新地方。读者马上着了迷,想进一步探索这个新世界。只有继续读下去才能做到这一点,于是读者“上了钩”。
  而且,这些开始的时刻常常比较暴力。这不仅在于它们突然打断了读者打开书时正在想或正在做的事情。而且,它们还常常是暴力的开端,讲述暴力的故事。这或许是赫伯特、霍普金斯诗歌中比较情有可原、比较慈悲的上帝对人“自我”的暴力,或是《八月之光》、《丽达与天鹅》中的性暴力,或是《吉姆老爷》等作品中惨烈的越轨故事,或是《地下室手记》中说话的诡异人物的内心暴力。我第一次阅读《地下室手记》时是大学二年级学生。我还记得我以大二学生的方式对自己说:“这里终于有一个像我一样的人,有一个人对我说出我隐秘的自我感觉。”
  这些开篇突兀的、侵犯的暴力,对其下面的整个作品来说,常常是前瞻的或有代表性的。比如,《吉姆老爷》的高潮部分的暴力,是主人公让人枪杀了自己,作为对自己虽不情愿却参与了反社会行为的最后赎罪。在吉姆像一头猛冲的公牛的形象中,似乎就预示了这一点。文学的暴力常常牵涉到性、死亡,或者二者兼有。
  关于《瑞士人罗宾逊一家》中的暴力,我下文中会说到。但我这里要补充特别重要的一点,即这个暴力体验起来是愉悦的。这是真的,无论我们多么羞于承认文学作品替代我们上演暴力时感受的愉悦。文学提供令人愉悦的暴力,虽然这暴力可能不过像《艾丽斯漫游奇境记》等作品中出人意料的词语游戏所带来的笑。比如,在这部作品中,有一章标题是《兔子送来一个小bill(支票)》,却与经济意义上的支票毫无关系。标题中的bill是个名叫比尔的蜥蜴。兔子把比尔顺着烟囱送下来,艾丽斯又把它顺着烟囱踢了回去。在泰尼尔(Tenniel)的插图中,蜥蜴像飞弹一样从烟囱里飞出来。在另一段情节中,艾丽斯和她的动物们在艾丽斯的眼泪里游泳了以后,听老鼠朗读一段极为干巴巴的历史书,自己身上就干了。这些双关语至少是让我一阵大笑。笑也是暴力的,叶芝和弗洛伊德都懂得这一点。所有文学作品都有梦的那种能产生笑的奇异品质。笑本来是想保护我们,却再次越轨,同时又让越轨保持在一段距离之外。
  为什么文学是暴力的?
  为什么文学中有这么多暴力?为什么这种暴力是令人愉悦的?似乎文学不仅满足了想要进入虚拟现实的欲望,而且那些虚拟现实又常常(不论多么隐蔽地)进入了死亡、性的夸张暴力,以及语言的非理性中隐含的颠覆性。同时文学又以不同方式,保护我们免受这些暴力。
  保罗?戈登(Paul Gordon)在《尼采之后的悲剧》(Tragedy after Nietzsche)中指出,尼采认为,悲剧本质上是过度的狂热(rapture; Rausch),所有艺术从本质上来说都是悲剧的。尼采在《偶像的黄昏》中写道:“如果要有艺术,如果要有任何行动和观察的美学,一个生理前提不可或缺:狂热。”狂热(Rapture):这个词意思是被从自我中猛拉出来,拉进另一个领域。那另一世界并非风平浪静。它总是跟我刚才列举的暴力有关:死亡、性、语言的非理性方面。文学抓住了我,把我带到了一个苦乐交融的地方。当我说我被文学作品带来的虚拟现实“迷住”时,也就是比较温和地说,我阅读这些作品时狂热了。文学作品总是狂暴的(其方式容有不同)。它们由此使人狂热。
                  第12节:开篇如招呼鬼魂
  开篇如招呼鬼魂
  莎士比亚的戏剧几乎可以看成我说过的话的反证。它们常常不以某一主要人物的话开场,而是开始于一些次要人物间的对话。莎剧常常始于小角色,他们确立了主戏将要上演的社会环境。比如《哈姆莱特》开始不是鬼魂出现,而是两个哨兵伯尔纳多(Bernardo)和弗兰西斯科(Francisco)(丹麦人不太可能叫这样的名字)之间的对话,地点是赫尔辛格(Elsinore)城堡的雉堞上。《奥赛罗》也不是以奥赛罗自己开始的,而是开始于罗德里格(Roderigo),一个“被骗的先生”,伊阿古的诡计的受害者。但莎剧的开篇也遵循我的定律:它们突兀地开始于事情中间。它们马上确立了一个社会空间,在这一空间里,哈姆莱特或奥赛罗将展开自己的悲剧命运。
  哈代的《还乡》确立了一个地点:艾格顿(Egdon)荒原。如该章的标题所说,这个荒原“是一张脸,时间在它上面几乎未留下什么印记”。“十一月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接近傍晚时分,辽远、开阔、荒凉的被称为艾格顿荒原的土地,一分钟一分钟地自己变成了黄棕色。”
  但《达罗卫夫人》、《吉姆老爷》、《罪与罚》、赫伯特的《领结》、福克纳的《八月之光》以及很多其他作品,则都是用一句话就确立了一个人物(常常是一个主要人物)。对我来说,这个人物凭着这句话就活了。这人此后会一直留在我的想象的某处,仿佛一种无法驱除的鬼魂,既非生也非死。这样的鬼魂既无实体,也非虚幻。他们体现在书架上所有这些书页中的词句里,当书从架上取下被阅读时,这鬼魂就又被呼唤了出来。
  有时不一定是第一句话让人物活起来。《匹克威克外传》第二章的开头一句话,对我来说让匹克威克活了起来,也写活了狄更斯本人独特的讽刺、戏仿的声音——狄更斯喜欢别人叫他“不朽的博兹”博兹(Boz):狄更斯用的笔名。。这里戏仿的是“现实主义”小说典型的时间、地点的具体性。第二章开头一句话呼应了小说第一句中对“要有光”的影射。全书第一句话的一部分是这样的:“第一线光照亮了黑暗,把不朽的匹克威克的早期经历本陷入的晦暗,变成了耀眼的光明……”这个开篇不仅模仿《圣经?创世记》,而且戏仿“伟人”官方传记的浮夸风格。它也说明了狄更斯自己作为作者、作为带来光的人的开辟力量。第二章的开头与此呼应,用同一比喻来描绘匹克威克在一个晴好早晨的样子:
  一切工作的准时的仆人——太阳——已经升起了,开始为1827年5月13日的早晨投下光明。这时,匹克威克先生仿佛第二个太阳一样从睡眠中醒来,猛推开卧室的窗户,眺望着下面的世界。他脚下是戈斯威尔(Goswell)大街。他右手一直到目力所及的地方,还是戈斯威尔大街。他左边是戈斯威尔大街,对面是戈斯威尔的对面。
  再举一个延迟的开端的例子。乔治?艾略特《米德尔马契》(Middlemarch)中的多罗西?布鲁克(Dorothea Brooke),对我来说在开篇中似乎并未完全活起来。小说的开篇是这样的:“布鲁克小姐具有的那种美,似乎是可以被糟糕的衣服衬托出来的。她的手和手腕特别纤细,让她的袖子可以跟意大利画家画的圣母一样高贵……”这诚然很详细。但我觉得真正让多罗西活起来的,是在开篇一幕中她和妹妹西丽亚(Celia)共坐,这时她违反自己的原则,赞美起她们从母亲那里继承的珠宝首饰来:“‘这些宝石多么美丽!’多罗西说,感情一阵激动,其迅疾程度,仿佛(太阳刚刚在珠宝上反射出来的)光芒。”
                  第13节:文学的陌生性(1)
  虽然我是凭记忆随意选择了这些开篇,但有心的读者会注意到,它们常常以各种方式跟太阳或开窗有关。有时候(如在《匹克威克外传》中),两个主题都存在。最后再举一例。《达罗卫夫人》中,在我刚才引用的开篇句子之后有几句,表现克莱丽莎(Clarissa)回忆自己童年的经历:
  这样一只云雀!这样地一冲!当窗折页轻微地发出吱的一声——那声音她现在都能听到——她推开落地窗,冲向波顿(Bourton)那里的新鲜空气。她似乎总是觉得这样的。
  世界的开端,甚至那些虚拟世界,也似乎自然而然地被比拟为初升的太阳,或从内朝外打开一扇窗。
  在第三人称叙述中,这样的开篇也是由另一个声音(叙述者的声音)来讲述的。甚至第一人称叙事也是双重的。作为叙事者的“我”,以过去时,说起过去的“我”的经历:“我击打着木板……”这样的开篇句子只用词语就创造了一个说话人的幻象。一例就是卡夫卡的叙述声音的讽刺的克制。它用平淡、就事论事的口气,说起最诡异或可怕的事件。《失乐园》开篇在呼吁缪斯时,确立了诗人的声音。《傲慢与偏见》的第一句话,用几个词就创造了一个嘲讽的叙述者,这是与卡夫卡的嘲讽叙述者迥异的。奥斯丁的叙述者以冷静的客观态度,描述着小说中社会的意识形态:“人们普遍承认一个真理,那就是一个有大笔财产的单身男子,必定需要一个妻子。”
  这些开篇句子形形色色,但它们都能马上创造一个虚构世界。在所有这些例子中,开篇句子都有强烈的开启性。它们是创世、是新生、是一个崭新的开始。阅读文学作品的主要快乐之一,就在于它们能让我们把自己的实际忧虑放在一边,进入另一个地方。
  文学的陌生性
  我们称之为文学作品的这些虚拟现实,其主要特征是什么?
  特征一:它们互相之间都是没有可比性的。每个都是特别的、自成一类的、陌生的、个体的、异质的。借用霍普金斯(Gerard Manley Hopkins)的一句话说,文学作品是“反的、崭新的、少的、奇特的”。这种陌生性也让它们彼此疏离。我们甚至可以把它们想象为莱布尼茨的很多没有窗户的单子(monads),或他说到的“不可共存的”(inpossible)世界,也就是无法合逻辑地共存于一个空间的世界。每一作品都虚拟地实现了“真实世界”中未实现的一种可能性。对真实世界而言,每一作品都是无法取代的、有益的补充。
  强调文学的陌生性,这一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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