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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不负如来不负卿-蓝莲花(出书版) 作者:小春-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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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师法旨规定:只要划成米德,便须向蒙古人派来的达鲁花赤纳税,原属的寺庙不可再收税。可止贡和帕竹却继续向划分成米德的属于征税,甚至出现僧兵横征暴敛,然后将这一切都推到萨迦头上,说是应萨迦要求另行强征的税赋。”恰那怒目斥责:“这太过分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让他少安毋躁:“还有,止贡和帕竹最近一直在到处征丁,说是奉萨迦派旨意,要求自己属地内所有十五岁以上男丁必须去为萨迦建造首邑。弄得百姓怨声载道,纷纷指责萨迦。”
  恰那恨得牙痒痒:“大哥只是在各地征集工匠,该付的工钱萨迦都会照给,并没有要求其他啊。止贡和帕竹着实可恶,不遗余力地往萨迦身上泼脏水,希望藏地民众起而反对萨迦。”他噌地站起来,焦急地扶着我的肩膀,“小篮,我们回萨迦去,我要去帮大哥。”
  “娄吉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我将他按回卡垫上,搂住他的肩柔声说道,“他让我告诉你,这些事情他都已处理好,他派遣了使者去止贡和帕竹的属地澄清谣言。你就不要担心了,你回去也帮不了他什么。”
  恰那将脸埋在我手上摩挲,声音闷闷地从我手心传出:“大哥把什么都扛在肩上,为我遮挡风雨,我才能跟你在此过神仙眷侣的生活,我欠大哥的实在太多了。”
  我抚摩着恰那柔软的黑发,眼往远处的连绵群山和纯净湖水。尽管舍不得离开这世外桃源,可我知道,恰那不会愿意再继续置身事外。世间所有的美好皆不长久,我与恰那在羊卓雍措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终有结束的一天。
  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就在那个八月底,草原最美季节行将结束之时,我为恰那带来了两个消息:卓玛为贡嘎桑布生了个女儿,取名为觉莫达本。另一个消息则大大不妙:坎卓本从一处坡地摔下,撞到了头部,至今昏迷不醒。
  我看着震惊的恰那,叹口气说道:“吉娄说,你得尽快回萨迦。”
  我们即刻返回萨迦,马不停蹄只用了半个多月便赶到。本波日山上那片红蓝白相间的成片建筑有着太多山阶,恰那在海拔四千三百米的山坡上跑得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可即便他跑得再快,也无法阻挡死神的降临。坎卓本直挺挺躺在床上气若游丝,死灰色的脸孔肿胀得十分吓人,已是回天无力了。
  坎卓本的贴身侍女央金含着眼泪不停叫唤坎卓本,八思巴与两名医生站在一旁,面如霜冻。看见恰那冲进屋里,八思巴急忙屏退众人。
  恰那走到坎卓本面前,以指头放在她鼻间探一探,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为何会出这么大的意外?”
  八思巴内疚地叹气:“那日她是偷偷溜出去的,没有一个人看到。到了晚间她的侍从一直找不到她,心慌之下向我禀报。我即刻发动所有人去找,一直找到第二天凌晨,在后山的一处坡底找到了她。找到时,她已昏迷许久,额头被撞破,血迹都已经凝结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醒过来。”
  恰那不置信地问:“竟没有一个人跟着她?会不会是什么人想要加害她?”
  “我本与你是一样的想法,所以拷问了她所有侍从。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招出任何线索。她的房间窗口大开着,窗台上有她的脚印,她应该是在清早偷偷跳窗出去的。最大的可能性是她自己溜到后山玩耍,失足落下山崖。”八思巴眼里布满血丝,疲倦地看向恰那,“你也知道她其实只是个十岁顽童,不知分寸,不惧危险,无法以常人的思维来推断她的行径。”
  恰那盯着毫无知觉的坎卓本,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吉彩知道了吗?”
  “从找到她的那一刻起,我便命人封锁消息。可无论怎样医治,他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医官说,现在她随时会死去。她若死了,这消息便无论如何再难瞒下去。”
  恰那猛地抬眼,眼里闪过一丝惊惶:“大哥,她要是死了,萨迦跟夏鲁的关系变会破裂,吉彩甚至会怀疑是萨迦害死了她。”
  八思巴涩涩地苦笑:“你说得没错。我们好不容易与后藏几大万户侯建立起来的关系,说不定……”
  “还有大哥策划许久的萨迦新首邑……”恰那停住,再难说下去。八思巴半闭眼,极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化成人身,轻轻走到兄弟俩身边:“我来试试吧。”
  八思巴立刻睁大了眼,恰那欣喜地拉着我的手:“小篮,你有什么办法?”
  “我可以将灵力输给她。”
  恰那愣住,盯着我的眼:“小篮,你老实告诉我,将灵力输给她,你会怎样?”
  我苦涩地笑了一下:“垂死之人其实是没有法子救的。每个人都有既定命数,任何人都无法逆天而行。即便我折损自己的元气,拼着被打回原形的风险为她每日度灵力,那也最多只能拖个两三年而已。”
  “不行!”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大喊。两人对视一眼,又急忙移开视线。
  我无奈:“可是,她不能死啊!”
  “你更不能死!”恰那害怕得紧紧搂住我,似乎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小篮,你若死了,我定会随你一起死。萨迦的兴衰荣辱与我再无任何干系!”
  八思巴将头偏开,沉思片刻嗯哼一声问道:“蓝迦,你既然可以隐去蓝眸蓝发变成小男孩模样,是否也能变成坎卓本的样子?”
  我怔住,挣开恰那的怀抱:“你是说,让我装扮成坎卓本的模样?”
  他点点头:“这样,既可以维持与夏鲁的关系,你跟恰那也可以名正言顺做夫妻。只是要委屈你,人前得扮成痴呆女子。”
  恰那愣愣地还未回过神来,我已朝八思巴点头。恰那28岁那年的秋天,我化身成为另一名女子,白日里模仿着她呆傻的举止,只有夜晚才能恢复原样。
  后来,萨迦一带流传着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白兰王为了家族不得已娶了个傻女,但心中郁结长期抱病。为避开妻子,他索性外出办事好几个月。妻子失足滚落山坡,一直昏迷不醒。心怀内疚的白兰王迅速赶回萨迦,在昏迷近一个月的妻子床前忏悔祈祷了一整夜,在文殊菩萨面前许下誓愿。此举感动了文殊菩萨,为萨迦降下福瑞。第二天清晨,白兰王妃奇迹般清醒过来,非但身体康复,连脑子也似乎被撞好了,举止不再像之前那般痴傻无体统。经此一劫,白兰王不再嫌弃妻子,夫妻相近如宾恩恩爱爱。萨迦上下皆欢喜异常,纷纷传言萨迦很快便会有继承人了。
  吉彩听说女儿出事,急忙带着医官赶来萨迦。我脑门上还缠着厚厚的白布,怕被医官发现破绽,便使出坎卓本式泼皮耍赖法,死活不肯让医生近身。吉彩本想坚持,我扑进恰那怀中号啕大哭。恰那极尽温柔细声安慰,轻轻拍着我的背,无可奈何地对吉彩说道:“她一向怕看医生,求岳丈就不要再难为她了。岳丈放心,萨迦也有医官看护,她每日里都好好听话吃药。只要有我在,必定让她恢复健康。”
  恰那怜惜疼爱的模样,吉彩之前从未见恰那对坎卓本做过,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听说女婿已经不再与我女儿分开屋子睡,如今每晚都在一起?”
  我知道吉彩偷偷去找坎卓本的贴身侍女央金打探过。央金回禀说自打王妃醒来后,白兰王的确每晚都宿在王妃处。只是王妃害羞,每晚都不许有侍从靠近主屋。其实央金的言下之意是,坎卓本仿佛浑身多生了许多双耳朵,任何企图偷偷靠近主屋的人都会被她发现并加以惩罚。久而久之,只要白兰王来了,所有仆从都知道避忌,在第一时间跑得远远的,免得打扰到这对恩爱小夫妻。
  恰那脸上浮起红晕,情真意切地说道:“王妃昏迷之时,我在文殊菩萨面前立下重誓,只要王妃能醒过来,我愿一辈子对她好,只守着她一个人。”
  吉彩闻言掏出帕子抹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坎卓本能遇上你这样重情重义的丈夫,真不知修了几世的福分。”
  为避免露出破绽,我不敢跟吉彩过于接近,只装出娇憨模样痴缠着恰那。遇到自己不熟悉的人或事,索性不理睬。好在她本就痴傻,所有不正常的行为在旁人看来都是她的正常举动。我顺利瞒过了所有人,包括吉彩和她的贴身侍女央金。
  吉彩满意离开后,仆从们照例跑得远远的。我嘘了口气,扭头看恰那:“怎么样,我扮得还算像吧?”
  恰那皱眉:“小篮,恢复你自己的模样吧。你知道吗,我很不喜欢看到坎卓本的脸,这会让我想起如今真正的她被冰封着藏在山洞里。”
  那晚坎卓本咽气后,关于如何处置尸身,兄弟俩讨论了很长时间。依着恰那的想法,索性偷偷将她掩埋了。可八思巴不同意。他提出了个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主意:将她冰封,保住尸身不化。
  “除非你让小篮扮一辈子的坎卓本,否则万一真有一天需要昭告天下坎卓本已死,吉彩肯定需要验明真身方能入殓。到那时,我们从何处找到一具跟她一模一样的尸首?”
  恰那愣住,八思巴的确思虑更深远。于是,那个漆黑的深夜,兄弟俩在我的法术帮忙下,将坎卓本带到本波日山顶终年积雪之处,找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洞,将她封存于内。冰雪中的她,仿佛刚刚入睡,面貌栩栩如生。可这也在恰那心里落下了病根。只要无人在旁,他总是叫我变回原本模样,只有看着我的脸,他才能安心入睡。
  “小篮,实在太委屈你了。”恰那将手枕在我头下,仔细抚摩着我的五官,无奈叹息,“你才是我妻子,却要扮成别人。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我将指头点在他润泽的唇瓣上:“恰那,别担心。坎卓本并不难扮,我现在的法术也比以前高了许多,整日扮她并不需消耗多少灵力。”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唇上轻吻:“可我不愿意你这样顶着别人的名义才能跟我在一起。等萨迦不再需要倚靠别人的力量,等我完成为萨迦该尽的义务,我就带你走。我们再回到羊卓雍措,过我向往的日子。”
  看着他眼里放着异彩,灼灼光华中满是无限憧憬,我笑着勾他的小指头:“好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要。”
  他一个翻身将我覆在身下,眼上被柔润的触感覆住,浅浅触碰,停留一会儿,慢慢往下移。鼻息间呼出的热气,渐渐急促,柔软温热的唇轻轻在我面颊上游移,慢慢触到唇边,突然在我唇上轻咬一口:“才不是呢,一百年都得要。”
  刚要呼痛,他早已封缄住我的唇。辗转流连间,悱恻缠绵,浑浑噩噩全然忘了周遭一切。仿佛身在云端,被绵白的云团包围着。云卷云舒,缥缥缈缈,如梦似幻。一切,都美得那么不真实。
  公元1266年的冬曰,大雪纷飞,萨迦成了一片银白世界。暖意融融的寝殿内,八思巴奋笔疾书,写完信后,他吩咐胆巴将信送到止贡和帕竹。看着胆巴恭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恰那一边烤火一边问:“大哥是有什么法旨要止贡和帕竹遵从吗?”
  八思巴微微一笑:“之前都是止贡和帕竹在不停玩花样,这次萨迦要主动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恰那诧异道:“大哥,你想要怎么做?”
  八思巴走到恰那身边,伸手在火盆上烤着火:“在汉地看了不少汉人的史书。春秋战国之时,要想钳制住一个国家,战胜国往往会要求战败国将王子送来。未来继承人拿捏在别人手中,那些国家便有所忌惮不敢蠢蠢欲动。”
  恰那立刻领悟:“你打算让止贡和帕竹将法王继承人送到萨迦控制起来?”
  “正是。”八思巴握了握拳头,嘴角扬起一丝决然,“既然萨迦与他们的矛盾已不可调和,我不打算再姑息纵容了。这封信是以国师法旨而非萨迦名义发出,无论他们情愿不情愿,都必须遵守。否则,就是抗命!”
  国师法旨在这一年最后一个月送到了止贡和帕竹。听说两派以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了八思巴许久,最终无可奈何地回信说,过了藏历新年后会将人质送来。此举果真让止贡和帕竹消停了许多,公元1266年的新年前夕,萨迦难得一派风平浪静,其乐融融地准备过新年。
  除夕那一天,清晨,恰那出去帮八思巴准备新年祈祝,我则在户内扮成卓本的模样正准备出门,突然听得卧房窗外响起轻微“笃”的一声,我立刻听出这是小石子击打窗棂的声音。打开窗子,看到窗台上摆放着一只小孩玩的陀螺,做工甚是精巧,漆着绚丽的颜色。我疑惑地拿起陀螺,朝周围看了看,没有人影。
  难道是哪个孩子玩陀螺不小心遗落在此?
  正打算关窗,眼角一瞥,突然看到前方山阶上还有只更大的陀螺正插在雪地里,绚丽的颜色被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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