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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朱自清散文全集 1078-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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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会那微妙的 咬嚼的味儿。这时期说话的艺术确有了相当的进步。论说话艺术的文字,从前著名的似乎只 有韩非的《说难》,那是一篇剖析入微的文字。现在我们却已有了不少的精警之作,鲁迅先 生的《立论》就是的。这可以证明我所说的相当的进步了。
  中国人对于说话的态度,最高的是忘言,但如禅宗“教”人“将嘴挂在墙上”,也还是 免不了说话。其次是慎言,寡言,讷于言。这三样又有分别:慎言是小心说话,小心说话自 然就少说话,少说话少出错儿。寡言是说话少,是一种深沉或贞静的性格或品德。讷于言是 说不出话,是一种浑厚诚实的性格或品德。这两种多半是生成的。第三是修辞或辞令。至诚 的君子,人格的力量照彻一切的阴暗,用不着多说话,说话也无须乎修饰。只知讲究修饰, 嘴边天花乱坠,腹中矛戟森然,那是所谓小人;他太会修饰了,倒教人不信了。他的戏法总 有让人揭穿的一日。我们是介在两者之间的平凡的人,没有那伟大的魄力,可也不至于忘掉 自己。只是不能无视世故人情,我们看时候,看地方,看人,在礼貌与趣味两个条件之下, 修饰我们的说话。这儿没有力,只有机智;真正的力不是修饰所可得的。我们所能希望的只 是:说得少,说得好。
  (原载1929年6月10日《小说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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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自清散文全编  沉默
  沉默是一种处世哲学,用得好时,又是一种艺术。
  谁都知道口是用来吃饭的,有人却说是用来接吻的。我说满没有错儿;但是若统计起 来,口的最多的(也许不是最大的)用处,还应该是说话,我相信。按照时下流行的议论, 说话大约也算是一种“宣传”,自我的宣传。所以说话彻头彻尾是为自己的事。若有人一口 咬定是为别人,凭了种种神圣的名字;我却也愿意让步,请许我这样说:说话有时的确只是 间接地为自己,而直接的算是为别人!
  自己以外有别人,所以要说话;别人也有别人的自己,所以又要少说话或不说话。于是 乎我们要懂得沉默。你若念过鲁迅先生的《祝福》,一定会立刻明白我的意思。
  一般人见生人时,大抵会沉默的,但也有不少例外。常在火车轮船里,看见有些人迫不 及待似地到处向人问讯,攀谈,无论那是搭客或茶房,我只有羡慕这些人的健康;因为在中 国这样旅行中,竟会不感觉一点儿疲倦!见生人的沉默,大约由于原始的恐惧,但是似乎也 还有别的。假如这个生人的名字,你全然不熟悉,你所能做的工作,自然只是有意或无意的 防御——像防御一个敌人。沉默便是最安全的防御战略。你不一定要他知道你,更不想让他 发现你的可笑的地方——一个人总有些可笑的地方不是?——;你只让他尽量说他所要说 的,若他是个爱说的人。末了你恭恭敬敬和他分别。假如这个生人,你愿意和他做朋友,你 也还是得沉默。但是得留心听他的话,选出几处,加以简短的,相当的赞词;至少也得表示 相当的同意。这就是知己的开场,或说起码的知己也可。假如这个人是你所敬仰的或未必敬 仰的“大人物”,你记住,更不可不沉默!大人物的言语,乃至脸色眼光,都有异样的地 方;你最好远远地坐着,让那些勇敢的同伴上前线去。——自然,我说的只是你偶然地遇着 或随众访问大人物的时候。若你愿意专诚拜谒,你得另想办法;在我,那却是一件可怕的 事。——你看看大人物与非大人物或大人物与大人物间谈话的情形,准可以满足,而不用从 牙缝里迸出一个字。说话是一件费神的事,能少说或不说以及应少说或不说的时候,沉默实 在是长寿之一道。至于自我宣传,诚哉重要——谁能不承认这是重要呢?——,但对于生 人,这是白费的;他不会领略你宣传的旨趣,只暗笑你的宣传热;他会忘记得干干净净,在 和你一鞠躬或一握手以后。
  朋友和生人不同,就在他们能听也肯听你的说话——宣传。这不用说是交换的,但是就 是交换的也好。他们在不同的程度下了解你,谅解你;他们对于你有了相当的趣味和礼貌。 你的话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他们就趣味地听着;你的话严重或悲哀,他们因为礼貌的缘故, 也能暂时跟着你严重或悲哀。在后一种情形里,满足的是你;他们所真感到的怕倒是矜持的 气氛。他们知道“应该”怎样做;这其实是一种牺牲,“应该”也“值得”感谢的。但是即 使在知己的朋友面前,你的话也还不应该说得太多;同样的故事,情感,和警句,隽语,也 不宜重复的说。《祝福》就是一个好榜样。你应该相当的节制自己,不可妄想你的话占领朋 友们整个的心——你自己的心,也不会让别人完全占领呀。你更应该知道怎样藏匿你自己。 只有不可知,不可得的,才有人去追求;你若将所有的尽给了别人,你对于别人,对于世 界,将没有丝毫意义,正和医学生实习解剖时用过的尸体一样。那时是不可思议的孤独,你 将不能支持自己,而倾仆到无底的黑暗里去。一个情人常喜欢说:“我愿意将所有的都献给 你!”谁真知道他或她所有的是些什么呢?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只是表示自己的慷慨,至 多也只是表示一种理想;以后跟着说的,更只是“口头禅”而已。所以朋友间,甚至恋人 间,沉默还是不可少的。你的话应该像黑夜的星星,不应该像除夕的爆竹——谁稀罕那彻宵 的爆竹呢?而沉默有时更有诗意。譬如在下午,在黄昏,在深夜,在大而静的屋子里,短时 的沉默,也许远胜于连续不断的倦怠了的谈话。有人称这种境界为“无言之美”,你瞧,多 漂亮的名字!——至于所谓“拈花微笑”,那更了不起了!
  可是沉默也有不行的时候。人多时你容易沉默下去,一主一客时,就不准行。你的过分 沉默,也许把你的生客惹恼了,赶跑了!倘使你愿意赶他,当然很好;倘使你不愿意呢,你 就得不时的让他喝茶,抽烟,看画片,读报,听话匣子,偶然也和他谈烫天气,时局——只 是复述报纸的记载,加上几个不能解决的疑问——,总以引他说话为度。于是你点沣头,哼 哼鼻子,时而叹叹气,听着。他说完了,你再给起个头,照样的听着。但是我的朋友遇见过 一个生客,他是一位准大人物,因某种礼貌关系去看我的朋友。他坐下时,将两手笼起,搁 在桌上。说了几句话,就止住了,两眼炯炯地直看着我的朋友。我的朋友窘极,好容易陆陆 续续地找出一句半句话来敷衍。这自然也是沉默的一种用法,是上司对属僚保持威严用的。 用在一般交际里,未免太露骨了;而在上述的情形中,不为主人留一些余地,更属无礼。大 人物以及准大人物之可怕,正在此等处。至于应付的方法,其实倒也有,那还是沉默;只消 照样笼了手,和他对看起来,他大约也就无可奈何了罢?
  (原载1932年11月7日《清华周刊》第38卷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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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自清散文全编  撩天儿
  《世说新语·品藻》篇有这么一段儿:王黄门兄弟三人俱诣谢公。子猷,子重多说俗事,子敬寒温而已。既出,坐客问谢 公,“向三肾熟愈?”谢公曰,“小者最胜。”客曰,“何以知之?”谢公曰,“‘吉人之 辞寡,躁人之辞多,’推此知之”。
  王子敬只谈烫天气,谢安引《易系辞传》的句子称赞他话少的好。《世说》的作者记他 的两位哥哥“多说俗事”,那么,“寒温”就是雅事了。“寡言”向来认为美德,原无雅俗 可说;谢安所赞美的似乎是“寒温‘而已’”,刘义庆所着眼的却似乎是“‘寒温’而 已”,他们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寡言”虽是美德,可是“健谈”,“谈笑风生”,自来也 不失为称赞人的语句。这些可以说是美才,和美德是两回事,却并不互相矛盾,只是从另一 角度看人罢了。只有“花言巧语”才真是要不得的。古人教人寡言,原来似乎是给执政者和 外交官说的。这些人的言语关系往往很大,自然是谨慎的好,少说的好。后来渐渐成为明哲 保身的处世哲学,却也有它的缘故。说话不免陈述自己,评论别人。这些都容易落把柄在听 话人的手里。旧小说里常见的“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就是教人少陈述自 己。《女儿经》里的“张家长,李家短,他家是非你莫管”,就是教人少评论别人。这些不 能说没有道理。但是说话并不一定陈述自己,评论别人,像谈论天气之类。就是陈述自己, 评论别人,也不一定就“全抛一片心”,或道“张家长,李家短”。“戏法人人会变,各有 巧妙不同”,这儿就用得着那些美才了。但是“花言巧语”却不在这儿所谓“巧妙”的里 头,那种人往往是别有用心的。所谓“健谈”,“谈笑风生”,却只是无所用心的“闲 谈”,“谈天”,“撩天儿”而已。
  “撩天儿”最能表现“闲谈”的局面。一面是“天儿”,是“闲谈”少不了的题目,一 面是“撩”,“闲谈”只是东牵西引那么回事。这“撩”字抓住了它的神儿。日常生活里, 商量,和解,乃至演说,辩论等等,虽不是别有用心的说话,却还是有所用心的说话。只有 “闲谈”,以消遣为主,才可以算是无所为的,无所用心的说话。人们是不甘静默的,爱说 话是天性,不爱说话的究竟是很少的。人们一辈子说的话,总计起来,大约还是闲话多,费 话多;正经话太用心了,究竟也是很少的。
  人们不论怎么忙,总得有休息:“闲谈”就是一种愉快的休息。这其实是不可少的。访 问,宴会,旅行等等社交的活动,主要的作用其实还是闲谈。西方人很能认识闲谈的用处。 十八世纪的人说,说话是“互相传达情愫,彼此受用,彼此启发”的①。十九世纪的人说, “谈话的本来目的不是增进知识,是消遣”②二十世纪的人说,“人的百分之九十九的谈话 并不比苍蝇的哼哼更有意义些;可是他愿意哼哼,愿意证明他是个活人,不是个蜡人。谈话 的目的,多半不是传达观念,而是要哼哼。”
  “自然,哼哼也有高下;有的像蚊子那样不停的响,真教人生气。可是在晚餐会上,人 宁愿作蚊子,不愿作哑子。幸而大多数的哼哼是悦耳的,有些并且是快心的。”③看!十八 世纪还说“启发”,十九世纪只说“消遣”,二十世纪更只说“哼哼”,一代比一代干脆, 也一代比一代透彻了。闲谈从天气开始,古今中外,似乎一例。这正因为天气是个同情的话 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又无需乎陈述自己或评论别人。刘义庆以为是雅事,便是因为 谈天气是无所为的,无所用心的。但是后来这件雅事却渐渐成为雅俗共赏了;闲谈又叫“谈 天”,又叫“撩天儿”,一面见出天气在闲谈里的重要地位,一面也见出天气这个话题已经 普遍化到怎样程度。因为太普遍化了,便有人嫌它古老,陈腐;他们简直觉得天气是个俗不 可耐的题目。于是天气有时成为笑料,有时跑到讽刺的笔下去。
  ①GentlememFs Magazine,173,P。198,据Will iam  Mathews,Polite Speech in the Eightee nth Century引,见English。Vol。1,No。6,1937。②J。P。Mahaffy,The Principlcs of the Art  Conversation再版自序(18##)。
  ③Robert Lynt,Silence(散文)
  有一回,一对未婚的中国夫妇到伦敦结婚登记局里,是下午三四点钟了,天上云沉沉 的,那位管事的老头儿却还笑着招呼说,“早晨好!天儿不错,不是吗?”朋友们传述这个 故事,都当作笑话。鲁迅先生的《立论》也曾用“今天天气哈构构”讽刺世故人的口吻。那 位老头儿和那种世故人来的原是“客套”话,因为太“熟套”了,有时就不免离了谱。但是 从此可见谈天气并不一定认真的谈天气,往往只是招呼,只是应酬,至多也只是引子。笑话 也罢,讽刺也罢,哼哼总得哼哼的,所以我们都不断的谈着天气。天气虽然是个老题目,可 是风云不测,变化多端,未必就是个腐题目;照实际情形看,它还是个好题目。去年二月美 大使詹森过昆明到重庆去。昆明的记者问他,“此次经滇越路,比上次来昆,有何特殊观 感?”他答得很妙:“上次天气炎热,此次气候温和,天朗无云,旅行甚为平安舒适。”① 这是外交辞令,是避免陈述自己和评论别人的明显的例子。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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