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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莫恨流年 作者:危危印(晋江2013.12.17完结)-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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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更肯定这银两财物是我娘亲的了。
  月心转过身来将我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脑袋。我头上大概长了一些营养不良的黄黄的胎发,有些卷卷的,很柔软。她很喜欢摸。
  “三姑娘,这些都是你娘留下的。”果然,我闭了闭眼。
  “你看你娘亲多么爱你呢,为你留下了这么多的钱……”她说着,一滴泪滴在我额头上,我一惊,她的脸蛋已经贴上了我的脑门,眼泪顺畅地滑过她的脸颊又滑过我的脸颊,隐入我的衣襟里,“可是你娘……你娘要受多少委屈……她明明不愿的……可是为了你……她却心甘情愿地去服侍老爷……去服侍老爷……”
  “她不愿的……可是她要你活下去……好好地……我差点就杀了你……”
  我突然觉得心中的酸意一股脑儿涌上眼里,一滴泪滴落到我脸颊上的时候,我眼里的冰凉也混合在其中,直直淌下去。
  她一边哭一边呜咽。既是心痛我那个娘亲,也是心疼幼小的我。
  然而我呢?
  我又有什么立场让我的娘亲为我牺牲自己,又有什么资本让月心为我流泪心疼?
  从月心的话语里不难听出,这些银子是娘亲为了让我过得更好而委屈自己去服侍老爷得来的奖赏,然而,她的孩子活了下来,她却为了她的孩子而死。
  娘亲啊娘亲,如果你知道你腹中的你百般维护的、心甘情愿受了她九个月折磨的那个孩子,并不是你期盼的一个懵懂无知需要雕琢的美好的新生命,而是一个已经历经沧桑早已习惯孤独的没有了生活的希望的魂魄,你还会这般想要留下这个生命么?你还会希望她过的更好么?
  我泪如雨下。我不喜欢欠人的债,可是我却清楚,这个恩情,我永远也偿还不清。
  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纪。
  一个应该努力绽放的年纪。
  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甚至痛恨其强行夺走自己贞洁的老男人的孩子。
  一个给她绝望又给她爱心的孩子。
  我只知道许多这种故事的开始,却猜不到故事的结局。
  母亲的护犊情怀竟然这样深厚,或许真是血脉相连,血浓于水,脸面何贵,尊严可弃,只要孩子好好的!只要孩子好好的……
  我这千年的孤魂却从未有过孩子,我能猜到母亲当初的痛苦和不安,但我哪里知道母亲可以为我做到这般地步……
  我突然觉得我应该立刻死去的,只要那个原本的孩子回来。让那个真正的圣洁的生命享有这一切,或许才是天愿。
  但是月心紧紧地搂住我,放任自己哭泣。那泪水几要将我脸上全部打湿,我深重地叹息。如果我真是个天真单纯的孩子,我又要多少次有意无意地伤害这个可怜的姑娘……
  而命运,从来不掌握在我的手里。
  命运蹂躏着我,让我不得喘息。
  从月心放开手决定不让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摆脱不了这个身子,也逃离不了这一世的劫难。
  我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是苦了。
  太累了,我放任自己身体疲倦下来,神经放松,呼吸微微地放轻。孩子总是嗜睡的。
  我不想月心情绪太过激动了,于是闭上了眼睛。她发觉我睡了,自然就会转移注意力,帮我放平整,然后自去整理。
  她习惯一切以我为先了。我睡着之前想着。
  我不知道后来她怎么处置了这笔钱,总之我仍然每日都是小米粥,她每日都是米粥拌着冷炒青菜。
  大概她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或者也知道这笔钱是我出嫁以前所有的开销,需要省着用。虽然看着不少,仔细算来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我会长大,需要更多的食物、营养还有四季衣物。然而我们两个女人(勉强加上我),是没什么赚钱的本事和机会的。
  府里的老爷终于给我赐下名字来,元如草。
  我在知道这是便宜爹姓元的同时也暗中鄙视老爷子,这丫的肯定是无意识地胡乱诌了一个名字应对府里堵不住的悠悠众口。这名字里的意思也很明显了,低贱如草。
  不过我不计较,我喜欢草这种甘居人下的植物。
  至于为我感到委屈哭的稀里哗啦的月心,我也只好无奈地在心里劝她,大姑娘要坚强一些才好啊。
  天气偷偷地热起来,突然一下子就热的让人难以接受。
  幸好我营养不良,算不上太胖。所以说穷养的孩子更健康,当作小石子养大的孩子怎么着也不会生大病,也不敢生大病。
  不胖也就少热一些,但是月心还是乐的高兴,坚持给我换上了一件大红色的正中绣着七彩色花瓣的奇异的花朵、左下角绣了幸福两个字的小肚兜。
  说是我娘为我做的。
  我觉得娘亲很神奇。她一定早在怀孕的时候就感觉到我是个女孩了,所以暗地里准备的衣服都是女孩子的衣服,不同于老爷子赏赐的都是男娃的衣服。
  她并不遗憾自己怀的是个女孩。她只是爱着这个和她身体相连的生命,和她那么贴近。她知道我是个女孩子,因而更加努力地为我留下那些金银财物。她早就明白老爷不会怜悯我这个丫鬟生的孩子,但是我是她的孩子,她的全部的爱,独一无二,不可取代。
  我想象着她一遍遍面带微笑地爱抚过肚兜中央的七彩花朵和幸福两个字,她在心里想着孩子穿着它的模样。
  我突然觉得心里温暖。伸出短短的小手在那两个字上反复的抚摸着,一遍一遍。
  美是确实很美啦,我也觉得这个娘亲有点难得的前卫,至少创意独特、爱意蕴藏。但是我穿着吧,总有点别扭,好歹心里早觉得自己就是个老妖精一般的存在了,这么装嫩实在不是以我的脸皮的厚度就敢做的事情。尤其在某个腹黑的大叔出现的时候——
  “啊呀,宝贝儿真可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月心从来不阻止美大叔接近我,等我每次想原因的时候,他早就对我上下其手,吃尽我的嫩豆腐了。
  对他的第一面的好感和好评已经全部推翻了,他其实就是个喜欢装酷,喜欢耍懒,喜欢占小便宜,又有恋童癖的中年老男人罢了。
  不可否认长了一副好皮囊而已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现在只想赶紧长出牙齿来指着他的鼻子这样骂。
  但是现在还是幻想,我唯一能做的事还是对他翻白眼。鄙视、鄙视、鄙视。
  某人就是能无耻地理解为:“哎呀,宝贝居然还会抛媚眼呢,这么喜欢我啊,呵呵,我家的姑娘啊,真早熟。”
  你才早熟!你才早熟!谁是你家的姑娘!谁在对你抛媚眼!千年转世,不知道居然还会有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呀呀呀!
  我不淡定了。然后又淡定了。
  对付这种人,越满不在乎、越不理他,越正确。盲目的生气上火,是会伤肝的。我自我警告着,然后不动声色地发起呆来。
  窗户上的窗花好好看哦……做工精致,图案新颖,逸趣横生。一个福字笔走龙蛇,剪得很有些书法大家的风范。四周的花瓣,或极致地绽放了,显得花瓣饱满而圆润;或含着花苞,似乎在等待春日那轻风的温柔一吻;或开得腆然,或开得半好……都让我相信这是娘亲的手笔。娘亲,应该是个温柔聪慧的女子,心灵手巧,柔美善良,却又不缺少花季少女的灵动活跳,创意丰富……至少也该配得上眼前这张脸……
  我看着眼前的某不屈不挠出现在我视线里的美大叔,无力叹气。
  或许是配不上,至少厚颜无耻这一点远远比不来的。
  他笑眯眯地故意让头发垂到我的脸上,痒痒的逗我去抓。
  我大概也是脑子进水了,居然配合地伸手去抓住,使劲往下扯。哎,没想到这小身体的手臂居然格外有劲。
  他显然没料到我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不防备间居然被我拉掉一绺头发来,疼得摸着头发龇牙咧嘴的。“哇哇……宝贝儿你真狠……”
  我虽然有些得逞的快意,但看他那副模样,再看看手里的那一小把,也不禁有些心惊肉跳。我确实挺狠的呀,以前怎么没发现……
  我皱了皱眉头。
  他摸着头发,把热乎乎的额头顶在我额头上,脸上还带着一点点痛苦,嘴角却带了一丝宽慰的微笑,“好了,宝贝儿,没关系,只要你亲亲我这里我就原谅你了。”
  他指指故意嘟起来的嘴唇。
  我翻白眼。你一个猥琐大叔,居然要夺去清白小姑娘的初吻,初吻啊!
  他撇撇嘴角就要哭出来。
  我无奈,只好凑过去在他嘴角糊了一口口水。
  眼不见为净,我闭上眼睛懒得看他得意的奸笑。耳朵却堵不住,他得意的笑声一连串地钻入我的耳朵里。
  我不知道美大叔倒底叫什么名字,在府中又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他总是过来骚扰我。
  若说他是不可否认的俊美,那么他也是不可否认的温柔。
  温柔的美大叔。
  我也不由得笑起来。
  月心在一侧看着,也是满脸的笑容。“三姑娘很少笑,但是笑起来真好看。”
  美大叔一听,也不发疯了。过来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宠溺和喜爱。
  我对他的态度困惑不解,甚至有点怀疑。
  美大叔的暖暖的气息扫在我脸上,他总是喜欢用这个分外亲昵的姿势跟我说话。“宝贝儿,你笑起来真美……和你娘一样……但是又不一样……飘忽、虚无,似近又远……”,他皱了皱眉,似乎很难再找出形容的词了,“宝贝就是不一样的……你永远是我的宝贝儿……”
  看来他和我娘熟识。我定睛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男脸,心里不断判定着他和娘亲的关系。旧情人?哦,也有可能。
  突然,我想到。我不会是他和娘亲的私生女吧?
  越想越有可能,一道雷重重砸向了我的脑门,将我打入地下,永世不得超生。
  我突然觉得脑海里他的长相居然有些模糊,想要仔细再看看的时候。他已经站起来,对一旁的月心说,“桌上放的是一些吃的,我不知道婴儿都吃什么,不过照顾她是你的责任。我让你好好活下去,你得好好照顾我的宝贝。”
  月心连忙点头,答应了。
  美大叔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对我一笑,说:“宝贝,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居然知道我在目送他。
  他牙齿真白。我想。                    
  作者有话要说:  


☆、拾旧

  过了炎热的、肚兜满天飞的夏天,秋意一点点明显起来。我的手脚一点点伸展开来,总算是长大一点了,真是不容易。
  不过我的长大也算是个麻烦,因为衣服小了些,但是也还是勉强能穿上的。便宜爹送的那几身都是比较厚实的,而娘亲做的那些衣服都比较薄,这种似冷非冷的天气反倒最不好对付,穿哪一种都不好。
  虽然我觉得自己身体算是很好的了,但是月心总是小心翼翼的,天气一有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寒气,她就给我里一层外一层的套着,让我颇觉无奈。
  居然想起前世看过的着名作家刘墉的书中的一个故事:
  刘墉的一个学生因为连生两个孩子,学生的太太就留在家里照顾,顺便带带别人的孩子,也就是类似托儿所。
  到他家里去,才坐下,听见门铃响,学生跑去开门,就听见他太太一边喂小孩吃奶,一边喊:“今天星期三,如果是小毛,就赶快给他脱两件。”
  刘墉好奇地问她怎么知道要脱两件。
  那位太太说,小毛的爸爸妈妈离婚,由两边分别照顾,星期一爸爸送来,穿一件;星期二,妈妈送来,穿两件;今天星期三,是外婆送来,保证穿三件。她家温度高,穿多了容易生病。
  说话间,就见到穿得球儿似的娃娃走了进来。
  当时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也是一笑了之,现在看看月心,也深有外婆的架势,不由得想了起来。
  我朝微微开了一点缝的窗户望出去。
  听月心时常在我耳边念叨我的生辰是二月二日,算起来现在应该差不多九月中旬了。她像是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总是数日子的计算我有多大了。
  七个多月了么?来到这一世已经这么久了。
  幸好我元如草一看就是个不受宠的,还是永远翻不起浪花来的那种,所以我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那些小说中的经典的嫡女欺负庶女的情节没有出现,真是让我感到幸运。
  最好永远都别想起还有一个我。我一点都不碍眼的。
  九月中旬了,怪不得窗外可视范围内的树上的叶子都变得枯黄,风一吹就会哗啦哗啦地掉落下来。凉意逐渐的扩散到屋子里来,我心里却有些说不出来的舒畅。
  总算是熬过几个月了。我不知道一般的孩子都是什么时候生牙,反正我这时候已经有上下四颗牙了。牙齿在嘴巴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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