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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四面墙-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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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忙碌网子的声音,流水线上一片沉静。
  邓广澜问林子:“我哪干?”
  林子还没说话,二龙说:“赵兵,邓哥撂你这里啦。”说完,招呼林子到新库房去了。
  何永笑道:“那个林什么的是大杂役吧,够恶的呀。”
  李双喜问我:“组长,那个岁数大点儿的是不是叫二龙?”
  “认识啊?”
  “我们家门,一个区的,人家不认识我。”李双喜笑道。
  何永冲缝合线上喊道:“广澜哥,真干呀?”
  邓广澜举了举手里的网子笑道:“改邪归正啦。”
  “不是吧,你真干活啦?”何永皱着眉笑。
  邓广澜一笑,没接话,回头拿个空梭子在网眼里慢慢扎着,动作很有节奏。
  “广澜!”二龙在那边喊。邓广澜答应一声,跑向库房。
  何永望着他的背影说:“这狗日的要干活都邪了,两年就号里泡过来的,看那小脸闷的,比我屁股还白!”
  吃饭时候,赵兵笑道:“那个邓广澜挺好玩,我还没教他缝合呢,他先教我干活怎么糊弄政府了。”
  我笑着说那也是个劳改油子了。
  赵兵心思叵测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我说了,小声道:“龙哥好象对你挺不满。”
  “咋了?”
  赵兵的声音更小了:“他进了个电话,你跟林子说了?”
  “哪挨哪呀?”我头大了一整圈,简直无中生有嘛。
  “三十晚上喝酒,林哥开玩笑说的,说龙哥你来传话工具了也不借老弟使使。龙哥说还真有那个,就是信号不好,得跑前窗户跟前打去,不关了灯,正让了望的看个满眼,弄不好哪天得惹祸,你们还是少沾点好。”
  “这里也没我事呀?”
  “龙哥也问他怎么知道的了。他说:老师那天叫我给你打电话来着。”
  “操,操。”我简直晕死了,这下明白什么叫做跳进黄河洗不清啦,心里那叫窝囊,一口饭含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赵兵安慰我说:“其实林哥也挑明了,说不是你告密,是他们太聪明,就是拿那个话诈龙哥。龙哥也是不想瞒他们,才那么痛快就承认了,要是不认,将来再让知道,反而没意思。”
  赵兵这个年龄的,居然有这样清晰的思路,我一时还是诧异,不愧是少管所培养出来的。
  我问他:“那喝酒的人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可是龙哥没让他们看手机,转天只给林哥和华哥用了……嘿嘿,我也用了一下,长途哦。”
  我心里恨恨地想:“好你王老三,一个字儿也不给我透露啊?”一边又觉得这事挺微妙,根本不能跟龙哥去解释,那样不把赵兵又卖进去了?况且龙哥也明白不是我泄密,我本来就不知道嘛,不过,这事毕竟因我而起,他心里不别扭我才怪。妈的,好好的日子,怎么净出屁?防不胜防的。
  我一边郁闷,一边又觉得这事挺微妙,根本不能跟龙哥去解释,那样不把赵兵又卖进去了?虽然二龙也明白不是我泄密,不过,这事毕竟因我而起,他心里不别扭我才怪。妈的,好好的日子,怎么净出屁?防不胜防的。
  一天下来,流水线上再没什么风波,灰网组新分来这几个人,基本已经掌握了要领,因为今天没有给他们分活儿,就都帮“师傅”干,猴子有些后悔没有带徒弟了。
  我因为心里别扭着手机的事,也不大管他们。好在新来的大都上了手儿,收工时只有柱子、门三太和棍儿没有完活。龚小可干得很快,我说你这样的,在三中也不落人后啊,咋舍得把你剔出来?龚小可笑而不答,似乎有些神秘,我也懒得追究,满脑子手机消声后的振动感。 
 
 
 
  
 第三节 新格局
 
  回去后我们又是一通折腾,重新分号儿。
  基本原则是一条流水线的尽量集中到一个或几个相邻的监舍里,一般一个屋按10个人的编制安排,我们灰网的装满一个号后,分出几个跟别的工序合组了,我们9个人争抢着自己满意的铺位,最后只甩了靠门左首的一张下铺,没有安排组长之前,谁也不敢碰那个地方。
  出去转了一圈,号筒里还乱乱的,满地被抛弃的废纸、烂包装箱和凑不上对儿的臭袜子,我进了赵兵正忙活的那个屋,一看门边的铺已经布置好了,二龙和华子、广澜正坐那里抽烟,我正好打个招呼:“龙哥,你不领导我了?”
  二龙笑笑:“重新组合了。
  华子说:“谁是你们组长?”
  “还没安排。”
  “其实我给你提了名,林子偏说你压不住阵。”
  我笑道:“我是不行,狠不起来。”
  二龙平静地说:“麦麦你就塌实呆着吧,这样稳当。”
  广澜笑起来:“对,不想混就别掺乎事儿,舒心过日子熬自己的刑期,比什么都强。这老弟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吧,乱中取胜的道理你们比谁都懂,真到事上就傻。”
  华子跟广澜一念叨我的案子,广澜立刻说:“好,这样的弟兄好。”顺手把二龙的中华烟往我面前一推:“来棵?”
  我赶紧谢着推辞了,道别出来。
  赵兵在外面擦着玻璃,告诉我:“我跟龙哥、华哥哈又广澜哥在这屋了,林哥在隔壁。”
  回了屋,组长的铺还空着,何永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光板上,正翘着二郎腿咋呼:“啊,在这个号里都给我规矩点,否则的话……呦!”何永突然一机灵站起来,满脸笑着:“组长,可把您盼来了。”
  我回头一看,王老三抱着铺盖跨进来,一下拽在铺上。
  我笑道:“你过这屋来了?”
  “哎,以后咱俩就一块混了。你睡哪个铺?”
  我一指上面:“晚进来一步,飞上面去了。”
  老三一指跟他挨脚儿的铺:“谁在这?”
  门三太应了一声,老三立刻吩咐他滚蛋:“麦麦挨着我。”
  邵林过去把老三的铺铺好了。老三坐定,点了棵烟,看了一遭,满足地说:“不管新人旧人,咱以后就一块过日子了。大家都不是头一天进来,我也不多费话,咱骑驴看帐本走着瞧,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我老三没那么多毛病,不过到哪步上您要犯我手了,也别说我不讲情面,想生闲事儿的您及早换个号儿。今天也不早了,睡觉是真的。”
  睡前,老三让我把屋里名单登记在一张略大于名片的硬纸卡上,塞在门外的“互监小组”拦里。顾名思义,互监互监,就是互相监督的意思,一个小组里,一个人出了事,大家都有连带责任。这也是转到这里以后的新玩意,其实别的监区,早已实行了。
  这次一共分了10个组,值班的和水房一组,林子、二龙单独开了房间,象两个独立官邸,其他8个组的组长,除了原来的老三和新提拔的胖子,新转过来的小杰,其他都是从老犯里选的。
  现在的实权派人物,几乎还都是林子的嫡系。
  出了工,主任宣布由新来的小杰担任生产杂役,林子一下成了大总管。其他人,比如二龙,并没有新的动向。不过我们都相信,只要林子减刑一走,肯定要让二龙接位。林子和二龙两个人,自然更是心照不宣。
  磨和了几天,新来的犯人已经可以自己上线儿了。傻柱子还是每天的定量都完不成一半,新官上任的小杰便拿他立了威,在工区把柱子打得鬼哭狼嚎,林子只装没见,线儿上的事也基本不管了,爱溜达就溜达一圈,凭着往日树立起来的形象,朝哪个组跟前一站,好多人就心里打鼓,大气不敢出。
  几个当了组长的老犯,也照旧要到线儿上干活,舒服得回号儿里享去。只有胖子真正浮了起来,在上面跟林子一起漂。
  邓广澜每天在赵兵身边泡,主任来了,就装模做样摸两下活儿,主任一走,就开始呆着,林子和小杰也闭只眼不说话,广澜自己说:“我这半年怎么表现也没用,过年在独居里一呆,就已经把前后两个半年的减刑票全报销了,再让我干活就是往独居里挤兑我哪,我不怕。”
  有二龙在,当然不会有人去挤兑他,只要给主任摆足了样子就行,估计主任眼和心都不瞎,能看不出谁怎么回事吗?装混蛋罢了。
  广澜的定量,自然派下去,也自然不会明说,大家明白也只能干落个明白,“该干”、“不该干”的活儿都得完成。从上到下,谁糊涂装得越象,谁越聪明。 
 
 
 
  
 第四节 门子
 
  正月十六上午,华子从队里直接开放了,走得有些冷清。老三跟我说,他要再不走,林子就可能砸他一顿了,这个家伙太“把闲儿”,该不该的事都想掺乎一家伙,据说走之前,还想鼓动二龙收拾水房的侉子,二龙没掸他。
  “他也就沾了余刑短的便宜,不然他可有得混了,主任那点关系也帮不了他,架不住这帮人使坏呀。”老三似乎对华子最后的落魄很如愿,大有恨不能让华子出了监狱门就出车祸的心思。
  老三跟我话多,似乎戒备心很小。
  现在,我们已经正式凑到一伙吃了,赵兵那边,先是他觉得分了屋再凑过来和我吃不大方,渐渐和蓝伟搭了兄弟帮,我也被老三的热情和权利迷惑,脱身无术,加上确实看到了很多方便之门,再看老三并不象奸恶之徒,也就上了船。
  而我和赵兵的关系,就象当初与周法宏分伙一样,并没有造成龌龊,这让我感觉舒坦,似乎更象某种战略上的胜利。
  邵林给老三做起了小劳作,每天早晚都提了我和老三的吃用,晃晃地来往。我借老三的光,吃完饭有人刷碗,洗漱不必跟大伙一样用冷水。
  这种搭档,在开始的时候,给我的感觉是轻松愉快的。
  我没有和老三念叨藏天爱帮我找关系的事,我明白一切未竞之事,都存在着多元的变数,到手的鸭子还要飞掉,何况机关难料的人心世态?
  华子走后没几天,我一直惴惴在心的事情总算拉开了序幕。
  “麦麦,接见!”小尹队在工区门口喊。
  我一阵激动后,断定是游平和藏天爱来了,和林子打过招呼,立刻一溜小跑着追上尹队,尹队笑着说:“跟耿大队认识啊?怎么以前没听说?”
  “耿大队?”我脑子炸了一下。同时注意到耿大队正站在办公楼门口看这里。到近前,尹队规规矩矩地说:“耿大队,麦麦来了。”我也赶紧叫了声“耿大队”,心里翻腾着。
  “你就是麦麦?走吧,有人来看你。”耿大队难得一笑,我赶紧尾随着,第一次进了神秘的办公楼。
  耿大队的办公室在一楼,门口挂着“监区长办公室”的招牌,耿大队先进去了,没有关门,我已经看到游平和藏天爱从沙发上站起来,满脸阳光地冲外面灿烂着,我一阵激动,但还是顿了一下,喊:“报告。”
  耿大队已经在黑漆办公桌前落座,和善地招呼我进去,我冲两个同学笑笑,转脸看耿大队。耿大队站起来:“天爱呀,你们先聊,我办点事去。”说着走了出去,给我们留出空间。
  临出门,又掉头嘱咐道:“别给他现金一类的东西呀,麦麦,你自己把把关,他们不懂规矩。”
  耿大队一走,游平立刻笑道:“我能不懂规矩?”
  游平笑得有理,对这里的规矩,他比我懂得得更早。十年前,这小子因为写了张小字报,让公安大哥半夜从被窝里掏走了,关了两年,党籍和学籍弄了双开。出来后走了不少弯路,直到勾搭上我一起做书,才算逐渐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康庄大道上越走越亮堂了。接见时听琳婧讲,这丫的还挺时髦地闹起离婚来。
  藏天爱在一旁看着我不说话,先是笑,后来慢慢有了些伤感。
  我说:“老耿是咱姐夫啊。”
  藏天爱这才笑道:“你们都叫他老耿?”
  “谁敢呀,吃了熊心豹子胆?他是我们老大。”
  游平望一眼门口,笑起来。藏天爱感慨万端地看着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不留神成犯罪分子了?”我摸一下秃头笑道,心里也觉得很别扭。
  “干活呢?”游平问。
  “织鱼网,成天打鱼沙家。”
  “累不累?”藏天爱看我,样子很关心,语气又象个领导干部似的。
  “不累——不累能叫劳改么?你姐夫他们得从肉体到灵魂挽救我们啊。”
  “老麦,你不要这样,别把自己跟那些人归到一类去,虽然你犯了法……”藏天爱一张口,我更相信她肯定是当领导了。
  游平拦她舌头道:“别做思想工作了,咱赶紧说说能给麦麦干啥实事儿吧。”
  藏天爱说:“老麦,你说吧,需要我们帮你什么?”
  “明天凌晨三点,备辆越野车,在监狱后门等我。”我神秘地告诉她,藏天爱气得笑起来。
  游平说:“跟你姐夫说说,给麦麦弄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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