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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大宫女 作者:芸帐香闺(晋江2013-03-09完结,女强,清朝宫斗,双结局)-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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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十三年,二月初九,天仍然是极冷的,北风在蔚蓝的天空中呼啸着吹过,冻的人手跟猫挠的似的。
  皇后的寝殿,天刚蒙蒙亮,就起了烛火,梅香亲自服侍皇后换了朝服出来。今日的皇后,气色明显好很多,见她头戴朝冠、身着朝服,冠上有东珠,明黄的朝褂下摆处绣着龙云及八宝平水等纹样,丝毫看不出半点病容,依旧是雍容大气、明艳照人,如我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她低声跟留下的秋荷交待了几句,便扶着梅香向宫门口走去。秋荷向我和汀兰递了个眼色,我们会意,连忙跟了上去。 皇后先到了慈宁宫,给太后请了早安,服侍着太后用了早膳。两人便进了正殿,进茶的宫女一早端来早茶,婆媳俩就这样喝着茶、说着闲话,倒也其乐融融。 
  不过多时,乾隆进来请安,恭恭敬敬地道了声:“皇额娘吉祥!”
  太后和颜悦色地问道:“皇帝,朝中近日忙吗?” 
  乾隆未听出其中的意思,便小心地道:“朝中虽然诸事繁琐,但儿臣能够应付,请皇额娘放心。” 
  太后接着对皇后道:“既然年下朝中忙碌,皇帝不常去后宫,也是情有可原的。” 
  此刻乾隆便听出其中的玄音,又不好开口,只偷偷地向皇后递了个眼色。
  皇后想了想,道:“皇上倒是时常过来,且不拘传召哪个妹妹罢了,太后您多虑了!” 
  太后叹了口气道:“希望是哀家多虑了,只是哀家瞅着你前儿病着,可怜见儿的眼前没个贴心人儿,宫门内连个请安问好的人都没有,这就有些过分了!” 
  太后本意责怪的是皇上,可万万没想到,一句“贴心人”倒勾起了皇后的丧子之痛。那皇后听闻,眼圈登时就红了,又知道太后不是指得这个,也不便明说,只能勉强陪笑着起身道:“是臣妾不想让您和皇上担心,都是些个小毛病了,哪就娇气起来了?且说皇上他虽不常来,但却时常是送东西过来的,臣妾都收着呢!” 
  此时的乾隆,也由此想到了这一层的,心中自是惦念起早夭的两个儿子,心中自然百般不是滋味。 
  太后自己倒尚未意识到,就语重心长地接着道:“后宫充实无忧是好的,但只有皇后一人为尊。不要因为皇后贤慧、能忍耐,你就忽视了她。哀家知道,皇帝心中是有皇后的,但再怎么有,那都只是在心里,皇帝无论再赏赐什么奇珍异宝的,也都没有您亲自的关怀体恤,来得贴心啊!”
  乾隆与皇后毕竟是“心心相印”,只见乾隆走到皇后的面前,缓缓轻抚她的脸颊,背对着太后,悄悄擦去她眼窝中的泪水,然后俯在皇后耳畔,耳语了几句。只见皇后,顿时笑靥如花,面露娇羞之色,握起拳头,轻捶了一下乾隆的胸膛。 
  太后看见后,也乐了道:“这样不就好了嘛!” 
  此时陈进忠趋步来报:“出巡的轿辇车马早已齐备,恭请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起驾!”
  此时惇妃早已率领六宫嫔妃,恭候在慈宁宫外,服侍着三人先乘步舆来到顺贞门前。今日的顺贞门,宫门大开,众妃嫔送至此处便停住,行礼目送。而那顺贞门外,早已是“玉辂鸣鸾,九旗扬旆”一派庄重而肃穆的景象,所有的王公大臣,无不垂手侍立着,恭敬且严肃。只听在一片山呼万岁声中,皇上率先登上玉辂车,其后再是太后,拍在最后的皇后也在梅香的搀扶下,登上了凤车,剩下的我们则陆续的登上了尾随最后的骡车。 
  我们排队登车的时候,前面的銮驾早已鸣锣而出。我眼尖,竟然在有条不紊的队列里看见了牧瑾!我的心咯噔一下,只见他骑着高头大马,在銮驾一旁巡视着,我想他肯定是在找娴妃,果不然,他的眼神一直描着我们顺贞门这边,惇妃她们目送着还没有走。见他先是四下毫无目的的乱看着,那目光迅速而凌厉;只是突然,他的目光凝注了,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放心微笑。我也转过头,向着顺贞门瞧,只见娴妃隔着嫔妃一段距离,远远的站着,右手下意识的捋着流苏,微微一笑。只那一瞬,我竟突然有些吃味儿,心里酸溜溜的,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我也说不清楚。 
  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东而行,起初皇后的身子尚且可以,精神也好,但她作为妻子和儿媳,不能不在皇帝和太后面前尽孝,每日的问安,自是必不可少的,每每都要亲自劳顿。我们时常劝她,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遣我们去就好。可她却执意不肯,次次都尽孝于身边,还警告我们说:“本宫身体虚弱的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得私底下跟太医通好气,暗地里照顾着。 
  直到到了山东曲阜祭了孔,皇后的身子都还算是是安好的。
  可等到回鸾时,行至泰山行宫的那晚,皇后却突然高烧不退。其实,早上的时候,在凤车里她就有些发热,我们给她服了药,劝她不要去问安,好生将养着。但皇后却怕若是一日不去,太后、皇上再忧心,便执意去了,过了二月二,虽然已经进了春日,而这初春之日最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早上发起来,晚上进了行宫就不行了。我们只得一边宣着太医,一边着太监把娘娘从凤车上抱下来,再换小轿直接抬进行宫。 
  这是我进宫这半年多来,第一次见乾隆如此着急,如此心焦的模样。只见他先是和太后并肩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没一会儿又站了起来来回回地走,还时不时往里张望。见我和汀兰还站在寝殿的外面,登时便恼了,上来就在我们俩后脑勺上各来了一掌,怒叱道:“死奴才,不进去伺候着你们主子,在这儿站着发什么愣!” 
  吓得我和汀兰,一时也慌了神,全身上下瑟瑟发抖,只知道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倒是太后明事理,劝道:“里面有掌事姑姑、有太医,哪还有她俩站的地儿?皇帝不要乱了方寸才好!”顿了顿,又厉声问我们道:“你们家主子,身上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为何不早报?” 
  汀兰咽了口唾沫,抬头回道:“回太后,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身体自入秋以来就不好,入冬之后就更甚!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次东巡原本是不该跟着来的。奴婢也为此劝过娘娘,可娘娘曾对奴婢说过;‘夫君、婆婆出游,做儿媳的哪有不在跟前服侍之理?皇上素来是以孝治天下,本宫也当尽以表率才是’!奴婢没能劝住娘娘,请皇上降罪!” 
  汀兰说完这一番话,“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我乍着胆子抬头,只见乾隆双手掐腰站立,懊悔着叹着粗气;太后也握着手中的佛珠,诚心念着不停。 
  此时太医前来禀报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因原有哮喘痼疾,今又突感风寒,风寒料峭之时,风硬且凛冽,娘娘身体本就虚弱,故而勾发了旧患,所以才高烧不退!” 
  “那皇后如今怎样?”乾隆关切地问道。
  “臣等以熬制了麻黄汤,给娘娘服下,暂且退了烧。不过老臣建议,皇后的病来势凶猛,实在不能再经历舟车劳顿,最好能就地疗养一段时间,等病情稳定后,再行上路为好。”一名老太医,斟字酌句得小心建议道。 
  那一晚大约是乾隆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晚,他屏退了所有的下人,独自一人坐在床前,默默地、亲力亲为地服侍着皇后。为她紧紧踢掉的被子,为她换换已烧得烫手的毛巾;把她揽入怀中,轻轻地吹去药中的热气,一口一口的喂着她吃,嘴中还说着柔柔的话,就像哄着孩子一般。如今的乾隆,再也不是那个在前朝指点江山、在后宫人人畏惧的君王,而只是她的夫君,她的男人。 
  我和梅香、汀兰,全部退到寝殿外的门槛那候着。大约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听着屋内两人在细细地说话,我和汀兰连忙起身想要进去,梅香拉住我们,示意我们不要出声,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皇上,臣妾不行了……”这是皇后的声音,虚弱地让人心疼。 
  “有朕呢,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乾隆镇定答道。 
  “能这样躺在您的怀里,臣妾就算即刻死了,也足够了。”皇后满足地叹道
  “书贤,不要再说这样的傻话了好么?朕难受!”乾隆恳求道。 
  “书贤……除了臣妾的阿玛和额娘外,也只有您这样叫我了!”皇后喃喃道。
  “书贤,这么多年以来,也只有你真心的体谅过朕,信任朕、扶持朕!只有你,能听懂朕的心事;也只有你不介意朕的牢骚;在你面前,朕无须再掩饰什么,可以毫无顾忌的对你说真心话。殊不知,在这背后你却为朕付出了那么多,而朕却完全忽略了你的感受,做到得不及你半点,想必你恨极朕了吧!”乾隆愧疚地道。 
  “傻话,皇上说的这才叫傻话呢!”皇后强打着精神道,“是谁喝醉了酒,冲着我耍小性儿?是谁,能容忍我的劝告,做到“雨露均沾”?又是谁,将我做的燧囊随身佩带!皇上,您,是我的丈夫,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
  皇后说完后,屋里一片寂静,不过一会儿,一阵压抑着的、低沉的呜呜声,远远传来,似远还近。
  第二日,三月初八,乾隆下旨:“奉皇太后懿旨,即日起驾回鸾!”
  尔后,三月三十一日,行至德州,在回鸾的龙舟上,汀兰悄悄对我说道:“本来,皇上说要下令大队人马即刻驻扎于泰山行宫,等皇后病好后,才能回鸾。但娘娘,记挂着太后的身体,更怕皇上持久不回宫,宫中再生事变,不愿拖累大家,所以宁肯不休息,也要第二日启程,咱皇上哪里拗得过娘娘,也就即刻启程了……” 
  正说着,只听船舱内,隐隐传出乾隆锥心刺骨、歇斯底里般地哭诉声:“书贤!书贤!你回来!你回来!!不要丢下朕!不要丢下朕与太后啊!书贤!” 
  只见梅香从船舱里排众而出,跪下哭喊道:“孝贤纯皇后……薨了!”
  从此,皇后便又多了一个名字:“孝贤诚正敦穆仁惠徽恭康顺辅天昌圣纯皇后”。
  一群人急着挤进去扶乾隆,只见乾隆谁也不理,默默地拿着毛笔,在纸上奋笔疾书。晃动得船体,让他的字横七八竖,他全然不理;翻滚的运河水,溅湿了他的宣纸,他亦全然不顾。就见他一言不发、默默不闻地埋头写着,写着,终究成就了一篇惊天动地、情感至深的千古绝唱:《述悲赋》。 
  写罢后,他不顾众人劝阻,站在甲板上,映着彤彤红日,迎着滚滚运河水,高声朗诵着他的悼亡诗,那一字一句,如泣如诉:“易何以首乾坤?诗何以首关睢?惟人伦之伊始,固天俪之与齐。念懿后之作配,廿二年而于斯。痛一旦之永诀,隔阴阳而莫知……” 
  汀兰听后,不明就里,悄悄问于我,我便拉她道一旁,细细地说与她听道:“皇上是说:‘为什么《易经》一开始就讲乾坤?为什么《诗经》第一篇就咏关睢?因为夫妻是一切人伦的开始,所以将天地名为乾坤与之匹配。我与皇后婚配,至今已有22年了。我是多么的伤痛啊,一夜之间就要与皇后永远诀别,从此阴阳两隔,再也无法得知对方的消息……’” 
  河水击打着礁石,哗哗地震着苍天,携卷着乾隆悲痛欲绝,翻滚于苍茫天地间。龙舟上下,凡听闻者,无不掩泣动容。


☆、情难争惇妃失宠,意难料娴妃封后

    偌大的长春宫,一如往昔,宁静而又安详。寝殿外的甬道上,几个小宫女正在静静地扫着落了一地的夏兰,她们身上穿着一袭老绿色的宁绸缎子,外面衬着一套紫褐色的背心,极认真的扫着,在她们身后正映着一树的夏兰,发出嫩绿嫩绿的叶芯子,一明一暗呼应着,真是美极了! 
  皇后的寝殿,依然如旧,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果香,馥郁宜人。我们几个,有条不紊的清点着皇后的遗物,就和往常照例清洁打扫一般,好似娘娘就在里屋睡着一样。 
  小叶子来了,并不进来,隔着窗户轻声地唤了一句:“兰姑娘!” 
  我答应着出来了。 
  他见状,悄悄对我道:“整理的如何?” 
  我道:“差不多了,按照皇上的意思,把娘娘常用的,喜欢用的,都留了一部分。其余的打包后,等内务府的人过来登记。” 
  他听着,不时地点着头。 
  我四下看看,上前一步,走到他跟前,小声道:“咱皇上……还好吧?” 
  他用右手袖口擦擦额头,悄声对我道:“皇上最近,难伺候着呢!” 
  我也不出声,只用眼睛瞅着他。
  他见我瞅着,就引我到游廊的柱子前,苦着个脸,压着声音道:“皇上最近脾气邪得很,那天看折子,不过就是个请安折子,皇上看着看着,就突然把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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