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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鲁迅卷2-第52节

小说: 鲁迅卷2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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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法子。”第三个王妃得意地说,“咱们大王的龙准〔16〕是很高的。”
  太监们即刻动手研究鼻准骨,有一个确也似乎比较地高,但究竟相差无几;最可惜的是右额上却并无跌伤的瘢痕。
  “况且,”老臣们向太监说,“大王的后枕骨是这么尖的么?”
  “奴才们向来就没有留心看过大王的后枕骨……。”
  王后和妃子们也各自回想起来,有的说是尖的,有的说是平的。叫梳头太监来问的时候,却一句话也不说。
  当夜便开了一个王公大臣会议,想决定那一个是王的头,但结果还同白天一样。并且连须发也发生了问题。白的自然是王的,然而因为花白,所以黑的也很难处置。讨论了小半夜,只将几根红色的胡子选出;接着因为第九个王妃抗议,说她确曾看见王有几根通黄的胡子,现在怎么能知道决没有一根红的呢。于是也只好重行归并,作为疑案了。
  到后半夜,还是毫无结果。大家却居然一面打呵欠,一面继续讨论,直到第二次鸡鸣,这才决定了一个最慎重妥善的办法,是:只能将三个头骨都和王的身体放在金棺里落葬。
  七天之后是落葬的日期,合城很热闹。城里的人民,远处的人民,都奔来瞻仰国王的“大出丧”。天一亮,道上已经挤满了男男女女;中间还夹着许多祭桌。待到上午,清道的骑士才缓辔而来。又过了不少工夫,才看见仪仗,什么旌旗,木棍,戈戟,弓弩,黄钺之类;此后是四辆鼓吹车。再后面是黄盖随着路的不平而起伏着,并且渐渐近来了,于是现出灵车,上载金棺,棺里面藏着三个头和一个身体。
  百姓都跪下去,祭桌便一列一列地在人丛中出现。几个义民很忠愤,咽着泪,怕那两个大逆不道的逆贼的魂灵,此时也和王一同享受祭礼,然而也无法可施。
  此后是王后和许多王妃的车。百姓看她们,她们也看百姓,但哭着。此后是大臣,太监,侏儒等辈,都装着哀戚的颜色。只是百姓已经不看他们,连行列也挤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了。
  一九二六年十月作。〔17〕〔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五日、五月十日《莽原》半月刊第二卷第八、九期,原题为《眉间尺》。一九三二年编入《自选集》时改为现名。
  〔2〕 眉间尺复仇的传说,在相传为魏曹丕所著的《列异传》中有如下的记载:“干将莫邪为楚王作剑,三年而成。剑有雄雌,天下名器也,乃以雌剑献君,藏其雄者。谓其妻曰:”吾藏剑在南山之阴,北山之阳;松生石上,剑在其中矣。君若觉,杀我;尔生男,以告之。‘及至君觉,杀干将。妻后生男,名赤鼻,告之。赤鼻斫南山之松,不得剑;忽于屋柱中得之。楚王梦一人,眉广三寸,辞欲报仇。购求甚急,乃逃朱兴山中。遇客,欲为之报;乃刎首,将以奉楚王。客令镬煮之,头三日三夜跳不烂。王往观之,客以雄剑倚拟王,王头堕镬中;客又自刎。三头悉烂,不可分别,分葬之,名曰三王冢。“(据鲁迅辑《古小说钩沉》本)又晋代干宝《搜神记》卷十一也有内容大致相同的记载,而叙述较为细致,如眉间尺山中遇客一段说:”(楚)王梦见一儿,眉间广尺,言欲报仇,王即购之千金。儿闻之,亡去,入山行歌。
  客有逢者,谓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曰:“吾干将莫邪子也。楚王杀我父,吾欲报之。‘客曰:”闻王购子头千金,将子头与剑来,为子报之。’儿曰:“幸甚!‘即自刎,两手捧头及剑奉之,立僵。客曰:”不负子也。’于是尸乃仆。“(此外相传为后汉赵晔所著的《楚王铸剑记》,完全与《搜神记》所记相同。)
  〔3〕子时我国古代用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
  、亥)记时,从夜里十一点到次晨一点称为子时。
  〔4〕王妃生下了一块铁清代陈元龙撰《格致镜原》卷三十四引《列士传》佚文:
  “楚王夫人于夏纳凉,抱铁柱,心有所感,遂怀孕,产一铁;王命莫邪铸为双剑。”
  〔5〕 井华水 清晨第一次汲取的井水。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卷五井泉水《集解》:“汪颖曰:平旦第一汲,为井华水。”
  〔6〕 雉堞 城上排列如齿状的矮墙,俗称城垛。
  〔7〕 劳什子 北方方言。指物件,含有轻蔑、厌恶的意思。
  〔8〕 丹田 道家把人身脐下三寸的地方称为丹田,据说这个部位受伤,可以致命。
  〔9〕 蜜蜂的排衙 蜜蜂早晚两次群集蜂房外面,就像朝见蜂王一般。这里用来形容人群拥挤喧闹。排衙,旧时衙署中下属依次参谒长官的仪式。
  〔10〕 放鬼债的资本 作者在创作本篇数月后,曾在一篇杂感里说,旧社会“有一种精神的资本家”,惯用“同情”一类美好言辞作为“放债”的“资本”,以求“报答”。
  参看《而已集。新时代的放债法》。
  〔11〕 这里和下文的歌,意思介于可解不可解之间。作者在一九三六年三月二十八日给日本增田涉的信中曾说:“在《铸剑》里,我以为没有什么难懂的地方。但要注意的,是那里面的歌,意思都不明显,因为是奇怪的人和头颅唱出来的歌,我们这种普通人是难以理解的。”
  〔12〕 侏儒 形体矮小、专以滑稽笑谑供君王娱乐消遣的人,略似戏剧中的丑角。
  〔13〕 宴之敖者 作者虚拟的人名。一九二四年九月,鲁迅辑成《俟堂砖文杂集》一书,题记后用宴之敖者作为笔名,但以后即未再用。
  〔14〕 汶汶乡 作者虚拟的地名。汶汶,昏暗不明。
  〔15〕 兽炭 古时豪富之家将木炭屑做成各种兽形的一种燃料。
  东晋裴启《语林》有如下记载:“洛下少林木,炭止如粟状。羊犽骄豪,乃捣小炭为屑,以物和之,作售形。后何召之徒共集,乃以温酒;火既猛,兽皆开口,向人赫然。诸豪相矜,皆服而效之。”(据鲁迅辑《古小说钩沉》本)
  〔16〕 龙准 指帝王的鼻子。准,鼻子。
  〔17〕 本篇最初发表时未署写作日期。现在篇末的日期是收入本集时补记。据《鲁迅日记》,本篇完成时间为一九二七年四月三日。
                 出关〔1〕
  老子〔2〕毫无动静的坐着,好像一段呆木头。〔3〕“先生,孔丘又来了!”他的学生庚桑楚〔4〕,不耐烦似的走进来,轻轻的说。
  “请……”
  “先生,您好吗?”孔子极恭敬的行着礼,一面说。
  “我总是这样子,”老子答道。“您怎么样?所有这里的藏书,都看过了罢?”
  “都看过了。不过……”孔子很有些焦躁模样,这是他从来所没有的。“我研究《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很长久了,够熟透了。去拜见了七十二位主子,谁也不采用。人可真是难得说明白呵。还是‘道’的难以说明白呢?”
  “你还算运气的哩,”老子说,“没有遇着能干的主子。六经这玩艺儿,只是先王的陈迹呀。那里是弄出迹来的东西呢?
  你的话,可是和迹一样的。迹是鞋子踏成的,但迹难道就是鞋子吗?“停了一会,又接着说道:”白们只要瞧着,眼珠子动也不动,然而自然有孕;虫呢,雄的在上风叫,雌的在下风应,自然有孕;类是一身上兼具雌雄的,所以自然有孕。
  性,是不能改的;命,是不能换的;时,是不能留的;道,是不能塞的。只要得了道,什么都行,可是如果失掉了,那就
  什么都不行。“〔5〕孔子好像受了当头一棒,亡魂失魄的坐着,恰如一段呆木头。
  大约过了八分钟,他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气,就起身要告辞,一面照例很客气的致谢着老子的教训。
  老子也并不挽留他,站起来扶着拄杖,一直送他到图书馆〔6〕的大门外。孔子就要上车了,他才留声机似的说道:
  “您走了?您不喝点儿茶去吗?……”
  孔子答应着“是是”,上了车,拱着两只手极恭敬的靠在横板〔7〕上;冉有〔8〕把鞭子在空中一挥,嘴里喊一声“都”,车子就走动了。待到车子离开了大门十几步,老子才回进自己的屋里去。
  “先生今天好像很高兴,”庚桑楚看老子坐定了,才站在旁边,垂着手,说。“话说的很不少……”
  “你说的对。”老子微微的叹一口气,有些颓唐似的回答道。“我的话真也说的太多了。”他又仿佛突然记起一件事情来,“哦,孔丘送我的一只雁鹅〔9〕,不是晒了腊鹅了吗?你蒸蒸吃去罢。我横竖没有牙齿,咬不动。”
  庚桑楚出去了。老子就又静下来,合了眼。图书馆里很寂静。只听得竹竿子碰着屋檐响,这是庚桑楚在取挂在檐下的腊鹅。
  一过就是三个月。老子仍旧毫无动静的坐着,好像一段呆木头。
  “先生,孔丘来了哩!”他的学生庚桑楚,诧异似的走进来,轻轻的说。“他不是长久没来了吗?这的来,不知道是怎的?……”
  “请……”老子照例只说了这一个字。
  “先生,您好吗?”孔子极恭敬的行着礼,一面说。
  “我总是这样子,”老子答道。“长久不看见了,一定是躲在寓里用功罢?”
  “那里那里,”孔子谦虚的说。“没有出门,在想着。想通了一点:鸦鹊亲嘴;鱼儿涂口水;细腰蜂儿化别个;怀了弟弟,做哥哥的就哭。我自己久不投在变化里了,这怎么能够变化别人呢!……”
  “对对!”老子道。“您想通了!”
  大家都从此没有话,好像两段呆木头。
  大约过了八分钟,孔子这才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就起身要告辞,一面照例很客气的致谢着老子的教训。
  老子也并不挽留他。站起来扶着拄杖,一直送他到图书馆的大门外。孔子就要上车了,
               他才留声机似的说道:
  “您走了?您不喝点儿茶去吗?……”
  孔子答应着“是是”,上了车,拱着两只手极恭敬的靠在横板上;冉有把鞭子在空中一挥,嘴里喊一声“都”,车子就走动了。待到车子离开了大门十几步,老子才回进自己的屋里去。
  “先生今天好像不大高兴,”庚桑楚看老子坐定了,才站在旁边,垂着手,说。“话说的很少……”
  “你说的对。”老子微微的叹一口气,有些颓唐的回答道。
  “可是你不知道:我看我应该走了。”〔10〕“这为什么呢?”庚桑楚大吃一惊,好像遇着了晴天的霹雳。
  “孔丘已经懂得了我的意思。他知道能够明白他的底细的,只有我,一定放心不下。我不走,是不大方便的……”
  “那么,不正是同道了吗?还走什么呢?”
  “不,”老子摆一摆手,“我们还是道不同。譬如同是一双鞋子罢,我的是走流沙〔11〕,他的是上朝廷的。”
  “但您究竟是他的先生呵!”
  “你在我这里学了这许多年,还是这么老实,”老子笑了起来,“这真是性不能改,命不能换了。你要知道孔丘和你不同:他以后就不再来,也再不叫我先生,只叫我老头子,背地里还要玩花样了呀。”
  “我真想不到。但先生的看人是不会错的……”
  “不,开头也常常看错。”
  “那么,”庚桑楚想了一想,“我们就和他干一下……”
  老子又笑了起来,向庚桑楚张开嘴:
  “你看:我牙齿还有吗?”他问。
  “没有了。”庚桑楚回答说。
  “舌头还在吗?”
  “在的。”
  “懂了没有?”
  “先生的意思是说:硬的早掉,软的却在吗?”〔12〕“你说的对。我看你也还不如收拾收拾,回家看看你的老婆去罢。但先给我的那匹青牛〔13〕刷一下,鞍鞯晒一下。我明天一早就要骑的。”
  老子到了函谷关〔14〕,没有直走通到关口的大道,却把青牛一勒,转入岔路,在城根下慢慢的绕着。他想爬城。城墙倒并不高,只要站在牛背上,将身一耸,是勉强爬得上的;但是青牛留在城里,却没法搬出城外去。倘要搬,得用起重机,无奈这时鲁般和墨翟〔15〕还都没有出世,老子自己也想不到会有这玩意。总而言之:他用尽哲学的脑筋,只是一个没有法。
  然而他更料不到当他弯进岔路的时候,已经给探子望见,立刻去报告了关官。所以绕不到七八丈路,一群人马就从后面追来了。那个探子跃马当先,其次是关官,就是关尹喜〔16〕,还带着四个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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