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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碧凰 作者:风浅(晋江金牌vip2014-02-27完结)-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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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城慢慢步入了皇祠,终于见到了谢则容。
    谢则容静静站在殿上,一身帝袍被祠内供奉先祖的烛火照射得逞了暗金色。他眉目间已经全然不复之前的狰狞,反而噙着一丝温和笑意,遥遥朝着碧城伸出了手。
    这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碧城略略皱眉,却还是把手交给了他,跟着他缓步行走到了祠堂深处。在那儿,数列宫婢举着灯,朝中重臣安静地站成了两排,在最前头一册是史官拿着卷轴,另一侧是站着新任的大神官、大祭司姜泱。
    寂静中,烛火明灭发出细微的声响,片刻后宫人拖长了声音道:“跪——”
    两侧官员纷纷跪地,紧接着柳莺与碧城也跟着跪了地,殿上只剩下两个人没有动作,一个是本就不用下跪的姜泱,一个是乱臣贼子,谢则容。
    宫人却像是没有见到异状一样,举着卷宗细声细气念:“我燕晗百年基业,有公主蕙质兰心,今逢东床,天公成美……”
    这些陈词滥调碧城听过不止一次,年少无知之时她也曾经幻想过“天公成美”究竟是怎样的天作之合,轮到她的时候,她身旁会有怎样伟岸的一个男子陪她跪在祖宗灵位之前,在楚氏先祖前立下重誓永不相负……可是事实上,她身旁那个人是站着的,他眼里是桀骜,心中是反叛,他从来都没有归顺之意,大概所谓道不同,不过就是这样。
    漫长的宣读终于近尾声。殿上没有一个人对谢则容立在当下有所意义,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他是跪着还是站着,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够左右他了。
    祭礼不过是为了两件事,一,在先祖证明下由史官记下当时盛况;二,国玺交由大神官,并由大神官亲自主持婚礼。不过这第二件事已经不存在,因为谢则容已经是燕晗的皇帝,所以等到所有的仪式完结之后,宫人便收卷高喊:“起驾,前往祭塔——”
    “等等!”碧城在最后关头开了口。
    谢则容的目光一凛,道:“今日是你我大婚,莫要胡闹。”
    碧城眯眼一笑,道:“今日楚家先祖在上,本宫下嫁,燕喜公主失而复得,陛下何不趁此机会让历任先祖知晓我楚氏燕晗双喜临门?”
    “燕喜公主?”“真是燕喜公主吗……”“嘘——那日殿上……”群臣窃窃私语起来,每个人脸上神色有有些异样。对于那天议事殿上发生的事情,其实许多人私下都有讨论,宫中把不便“活着”的公主皇子通过“病亡”来收场其实并不少见,可是“病亡”之后又回朝纲的却是罕见。特别是如今当政的圣上并不姓谢,若是这燕喜公主身旁有楚姓皇子……这事,没有人敢去深究。皇帝把她软禁,是换了个方法告诉所有人,纵然她血液中流淌的是楚姓血液,也没有人能证明她就是早就“亡故”的燕喜公主。谁曾想,今时今日皇后竟然选择在这样的场合把这一层窗户纸捅破了。这天,难不成真要变?
    谢则容神色不改,只是轻道:“你我大婚,这等小事改日再处理,如何?”
    碧城沉默。
    这殿上大臣都陪着她一起沉默。
    少顷,谢则容轻轻牵起了碧城的手,低缓道:“孤本不愿意让你的希望破灭,如今看来,长痛不如短痛,孤便让你看一看你的‘燕喜’表姐究竟是什么人。”
    谢则容朝身旁的宫人微微点了点头,那宫人便早有准备一般急匆匆朝殿外跑去。
    殿上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悄悄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出去的宫人领着一对宫婢入殿。臣子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眼里都浮现了一丝震惊——只见“燕喜公主”被几个宫婢扶着,一步一步走得极其慢。她并不正常,这几乎是不用遮掩就能发现的事情,她的目光涣散,脚步迟缓,一双手无力地垂挂在身体两侧,像是一个提线的木偶一般,任由身旁的宫婢带着她到了殿上,然后幽幽看着祖宗灵位。
    碧城静默看着她,并不言语。她早就叮嘱柳莺要装作懵懂模样,所以她这副表现,她并不意外。
    谢则容低沉的声音传来,他说:“告诉大家,你叫什么?”
    柳莺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谢则容道:“本宫楚棋。你可以称一声堂姐。”
    谢则容一怔,锐利的目光袭向碧城。碧城早有准备,冷冷笑了:花鸠之毒能让人神志不清渐渐变得呆傻,而稀释后的花鸠则会让人如同喝醉了酒的人一样酒后吐真言。谢则容恐怕就是用这个方法知道了柳莺的真名,却不会想到她如今的神智因为她的两碗药,尚算清晰。
    这一步棋,谢则容算错了。
    谢则容久久没有言语。然后,忽的笑了。
    他道:“燕喜公主能够回来,实乃我燕晗之幸。”
    柳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谢则容轻道:“人生在世,对缘浅而情深之人最大的喜事莫过于生离而重逢,死别而相聚。孤有一份大礼送上,为公主接风。”
    碧城的心跳忽然乱了几拍,一股不祥的感觉渐渐侵入了骨髓——果然,没过片刻,殿上居然又进来了几个人。那些人脚步极轻,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为这肃穆的殿堂平添了几分亮色——朝凤乐府的……司舞?怎么回事?
    司舞们理论上应该在祭塔等候,只是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皇祠。为首的步姨的眼里也噙着一丝疑惑的目光,她跪在殿上行完礼,朝着谢则容道:“不知陛下召我前来……”
    “步月。”谢则容轻声叫道。
    步姨俯身叩礼:“是。”
    “你入宫也有些年头了吧。”谢则容轻道,“孤听闻你十数年前入宫,与一个叫蘅芜的女子相交甚好,堪为知己?”
    “是。”步姨迟疑抬头,严重疑惑神色更重,她道,“我曾与她是同寝,相熟。可是她已经……”
    “她如今也来到了殿上。”
    “啊——”步姨惊诧地抬起头来,惊喜的目光在所有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最终摇了摇头,“陛下可是在说笑?这里头哪有她?她已经……”
    谢则容却淡笑着并不答,只是问柳莺:“公主早年也曾阴差阳错成为乐府司舞,可还记得与步月同房的蘅芜?”
    柳莺神色一滞,悄悄看了一眼碧城,道:“十几年前的事了,本宫记忆早就模糊,并不记得十分清楚。”
    “的确,时间真是过去太久了。”谢则容微笑点头,问一旁史官:“关于可有记载蘅芜?”
    史官踟蹰良久,终于抱拳行礼道:“家父任史官时曾有书面记载,朝凤乐府谢棋,以四等司花之身入得宫选,位列宫中乐府司舞之首,而后机缘……后逢巨变,更名蘅芜重入宫闱,终于明珠不蒙尘,重获皇族身份,封号安平……又名,燕喜公主……”
    柳莺脸色煞白!
    一个人,记忆再是模糊,怎么可能连自己曾经的名字都记不清?
    除非,她根本就不是本人,只知楚棋,不知谢棋,更不知谢棋还叫做蘅芜!
    殿上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这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是喜上加喜,可是现在却俨然成了欺君之罪,这个燕喜公主究竟有什么目的?
    谢则容柔和的目光落在浑身僵硬的碧城身上,一字一句道:“孤本来不想你失去这最后一个亲人,可是……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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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本来不想你失去这最后一个亲人,可是……事与愿违。
    碧城捏紧了拳头,却并没有表露出怒色。她的确疏忽了,被谢则容反将了一军。他做事从来就不会只作一重打算,今日如果她不提柳莺之事,他想必并不会发难,假如柳莺真的神志不清,他恐怕也不会传召步姨彻底拆穿她……他习惯在一场事故中扮演着双重角色,一边站在阳光之下让吸引所有人目光,一面却有假设自己失败,为自己准备一场截然相反的新战。而现在,明显他是假设了柳莺并没有被花鸠控制。并且成功了。
    柳莺是否是真的燕喜公主已经不再有人怀疑。
    谢则容的笑容稍稍变了一丝味道,他朝着柳莺露出点嘲讽的角度,道:“冒充皇裔,欺君罔上,图谋不轨,你说,孤应该如何处置你?”
    他想杀了她,永绝后患。碧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匆忙拉住了他衣摆,朝他摇了摇头。
    谢则容眼里的暴戾退却了些,神色却并没有变化。
    “你为什么要护她?她根本就不是你血亲。”
    碧城低道:“今日你我大婚。”大婚之日,岂有见血之礼?
    显然,这说辞取悦了谢则容。他冰凉的眼眸中渐渐闪烁起明快的光芒,嘴角也微微上扬出几分弧度。“那便先看押吧。”谢则容低道,眼睛却连余光都没有分给柳莺,他盯着碧城的眼,牵着她的手急匆匆朝殿外走去——
    “等等——”
    殿上忽然响起柳莺尖锐的声音。
    谢则容皱眉止住了脚步,碧城却静静等待。她之所以没有慌乱是因为还剩下最后一重可能性没有被扑杀,柳莺冒充燕喜公主是尹陵授意,谢则容逼她承认的方法虽然算是步步为营,却终究是外力。她了解谢则容,可是更了解尹陵,尹陵绝不会让她的生死存亡捏在区区一个柳莺身上……尹陵是乐府执事,他甚至是燕喜公主的师弟,步姨与燕喜公主曾是同房他岂会不知?
    除非一开始他就是故意设局。
    她从一开始便坚信柳莺必定有其特殊之处。只是这特殊之处柳莺显然连她也不打算告诉。
    如果她推断没错,柳莺可能……知道真正的燕喜公主的下落。
    殿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方才还脸色惨白的柳莺不知什么时候收敛了所有异样的神情,娇笑着挡在了谢则容面前。她说:“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是燕喜公主,你谋逆之罪早已落实,我在宫中这几日,你更是日日端来让我神智模糊的药物,我是假的也就罢了,我若是真的。”她眼色一凛,厉声冷喝,“你就是谋害皇族之罪!”
    寂静。
    少顷,谢则容淡道:“押下去。”
    “住手!”碧城冷道。几个就要上前的禁卫相互看了看,退后了几步。
    “碧城。”谢则容低喝。
    碧城道:“让她说完。”
    谢则容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道:“来人,押下去!怎么,连孤都命令不了你们了么?!”
    僵局。
    禁卫统领的额头上已经出了豆大的汗珠,握刀的手在不断的颤抖,目光游离在碧城和谢则容之间,最终他一咬牙,擒住了柳莺!他犹豫的时间长,可擒获柳莺的时间却很短,只片刻,他手下两人便协助他一左一右架住了柳莺,生生把她往殿下拖去!、“我是燕喜公主贴身侍婢!”柳莺忽的大喊,“我知道燕喜公主在哪里!”
    “押下去。”谢则容冷道。
    “住手!”碧城终于彻底地吼出了声。在这燕晗皇族祠堂,在这文武百官面前,谢则容竟然能不辨黑白指鹿为马到这样的地步,此时若是妥协了,她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更可恨柳莺似乎已经打算把她的暗棋曝露出来,她铺垫多时,不过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怎么敢轻言放弃?
    禁卫已经快要把柳莺拖出殿堂。碧城心中焦急,狠狠刷开了谢则容的手,厉声道:“你们再往前一步,便是与我楚氏为敌!当真想好了?!”
    禁卫的腿哆嗦起来。
    柳莺趁着这机会用力喘了几口气,道:“皇后——皇后!我知道燕喜公主下落!皇后,请听我一言!”
    “说。”
    殿上鸦雀无声。
    柳莺用力甩开禁卫的束缚,跪在殿下,眼睛通红。她道:“民女柳莺,侍奉燕喜公主已有十余载。此行,不得已隐瞒皇后,只不过是为了保全皇裔安全!柳莺……甘愿一死,以护燕晗太平!”
    “燕喜公主在哪里?”
    “公主身弱,与世子长居岛上。”
    谢则容冷笑:“无凭无证,还想翻天?”
    “我是带来的公主印章是真的,难道还不够证明吗?如果你觉得那还不足以证明,我这里还有当年公主的驸马莫云庭的印章,如果还不够,倒可以叫尹陵尹大人出来认一认我,是否是公主的贴身侍婢。而且,”柳莺冷笑,“真正的皇裔已经入宫了,可惜,你没发现。”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
    碧城也惊诧不已,愣愣看着神色异样的柳莺。她早知道柳莺一定藏有后招,也曾猜想她可能是西昭的细作,却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与燕喜公主真有干系!如果尹陵真的已经找到了燕喜公主,那他让柳莺顶替也有了理由。他是用柳莺来当挡箭牌,保护真正的燕喜公主不遭谢则容毒手。可她说真正皇裔已经入宫,这就匪夷所思了。怎么会这样?
    她说的真正皇裔,是谁?
    事到如今,谢则容已经没有了把人押下的立场。碧城悄悄松了口气,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小心看着朝上众臣的反应。经过几次三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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