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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白银谷-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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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刚隔了一天,母亲就忽然跑进她房里,失神地瞅着她,不说话。“妈,怎么了?”

  “梅梅!你是往哪乱跑来?”

  “大冬天,我能去哪?哪也没去!”

  “还嘴硬呢,我看也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跟上你了!没事,你怎么老瞪着眼睛发愣?你自家知

  道不知道?”

  不干净的东西,就是指妖鬼一类。汝梅一听,就疑心有人告发了她了:不是六爷,就是他奶妈!实在说,六爷和他奶妈都给冤枉了,他们并没把她的胡言乱语当回事。发现汝梅异常的,其实是老夏暗中吩咐过的一个仆佣,她就在六爷屋里做粗活。汝梅她哪里能知道!

  “谁说我跟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净胡说!”

  “那你成天发什么愣?我看见你也不大对劲!”

  “我才没有发愣!”

  “听听你这口气,哪像平常说话?梅梅你也不用怕!老夏已经派人去请法师了。”

  “请法师做什么?”

  “作法,做道场,驱赶不干净的东西。老太爷吩咐了,法师请到以前,不许你再乱跑!”

  “老太爷也知道了?”

  “老太爷最疼你,能不操心?”

  老太爷又惊动了。秋天,因为上凤山,也惊动了老太爷。

  6

  每年十月十三,城里的资福寺,也就是东寺,有一个很大的庙会。这个庙会除了唱戏酬神,一向是古董珍玩,裘绮沽衣,新旧家具的交易盛会。因为太谷富商财主多,古玩就既有市场,也有蕴藏。发了家的要收藏,败了家要变买,生意相当隆盛。各地的古董商云集太谷,会期前后延绵一个月。

  康笏南嗜好金石,每逢此会,都少不得逛几趟,希图淘点宝。他是本邑大财主,亮出身分,谁还不想着法儿多捞他一把?他越是喜爱的东西,人家越会抬价。所以,每年逛会,他都要精细化装,微服出行。长此以往,这种伪装能管多少用,倒在其次了,只是这伪装出行却成了一件乐事。东寺庙会一到,康笏南就来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也不独是康笏南一人爱化装出行,来淘宝的大多这样诡秘不露真相。与此成为对照的,倒是富家的女眷要盛装出行,赴会看戏游逛,展露丰姿。那时的风气,冬装才见富贵。这冬日的盛会,正给她们一个披挂裘皮呢料的机会。所以除了古董珍玩,还有仕女如云,难怪会期能延绵那么长。

  今年天下不靖,兵荒马乱,正是古玩金石跌价的年份。入冬以来,又不断有消息说,洋人一边议和,一边图谋西进夺晋,紫荆关、大同等几处入晋的孔道,尤其是东天门固关,军情一再危急。闹得人心浮动,大户富室更有些恐慌。惊惶过度的,或许会将什么宝物甩了出来?所以,康笏南觉得今年的东寺庙会还是有赶头的。自然了,他仍有淘宝的兴致,是看出洋人西进是假,威逼朝廷答应那十二款是真,无非再多讹些银子,多占些便宜吧。

  城里孙家的府第,就在东寺附近。既与孙家定了亲,康笏南今年就想叫六爷一道去赶会淘宝。六爷似乎有些不大情愿,康笏南就把何老爷也请出来了。三人同行,寻觅古雅,又不与商沾边,还有什么不愿意!

  那今年装扮什么行头?

  管家老夏建议,还像前年似的,戴副茶色石头眼镜,罩一件布袍,装做一位家馆塾师就成。六爷是跟着的书童,何老爷是跟着伺候的老家人。

  何老爷一听就火了:“我出门,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排场?书童,老家人,何不再跟一个管家?要跟个老家人,老夏你去才合适,名副其实,也不用装扮!”康笏南笑了,说:“哪能叫何老爷给我扮下人!今年我不听老夏的,只听何老爷的高见!”

  何老爷说:“我一个老家人,能有什么高见!”

  康笏南就说:“老夏,看看你,看看你!好不容易请何老爷陪我一回,你倒先给得罪了。我看,你就当着我们的面,给何老爷磕个头,以为赔礼。”

  老夏忙说:“我只是建议,又未实行。”

  何老爷说:“叫他这么赔礼,我可不稀罕。拉倒吧,不叫我扮下人就成了。”

  康笏南说:“看看,还是何老爷有君子气度。那就听听何老爷高见,我们三人怎么出行?”

  何老爷说:“要我说,今年老太爷就什么也别扮了,到东寺会上显一次真身!”

  老夏笑了:“何老爷的高见,倒真高!”

  康笏南说:“我看何老爷这主意不俗,一反常态。”

  何老爷说:“今年时局不靖,人心浮动。老太爷坦然往东寺赶会,能淘到东西淘不到东西,我看都在其次了,稳稳人心,也是积德呀。”

  康笏南一听,才真觉何老爷说到要紧处了:“何老爷,就照你的,咱们什么也不扮了。你说得很对,时局往坏里走,再值钱的古物吧,谁还能顾上疼它!”

  何老爷这才痛快出了一口气。

  十月十六进城,康笏南有意节俭,只叫套了两辆车,吩咐何老爷坐一辆,六爷跟他坐一辆。六爷惮于跟老太爷挤一处,何老爷也不便比老东家还排场,六爷就跟何老爷挤了一辆。一路上,师生二人倒是说说笑笑,并不枯索。

  车先到天成元,进铺子里略暖和了一阵,康笏南就坐不住了,执意要动身。孙北溟见老东台既不伪装,也没带多少下人,就要派柜上几位伙友跟了伺候。康笏南坚决不许。

  六爷跟了兴致很高的老太爷往东寺走,实在提不起多少精神。老太爷却不管他,只管说:“东寺以南那大片宅第,就是孙家了。孙家比我们康家发家早,富名也大。咸丰初年,为了捐

  输军饷,有一位叫章嗣衡的广西道监察御史,给朝廷上折,列举天下富户,内中就有太谷孙家,言‘富约二千余万’。哈哈,他哪能知道孙家底细!”

  何老爷就问:“老东台一定知道了?”

  “我也不知。所以才笑那位监察御史!”

  “六爷做了孙家东床快婿,终会知底。”

  六爷冷冷说:“我才不管那种闲事!”

  东寺西侧,有一颇大的空场,俗称东寺园。庙会即展布在这里。刚入东寺园,倒也觉得盛况似往年,人潮涌动,市声喧嚣。

  但往里走不多远,康笏南就发现今年不似往年:卖寻常旧物的多,卖古玩字画的少。越往里走,越不成阵势,像样的古董商一家都没碰上。满眼都是日用旧物,卖家比买家多,生意冷清得很。生意稍好些的,大多是卖吃喝的。往年的盛装仕女,更见不着了。人潮涌动中,一种可怕的荒凉已分明浮现上来。化装不化装吧,谁还来注意你!

  康笏南心里已吃惊起来:时局已颓败成这样了?早知如此,还出来做甚!但大面儿上,他还是努力显得从容,继续游逛。

  何老爷倒一味东钻西串的,兴致不减。忽然跑来对康笏南说:他发现了一帧明人沈周的册页!

  康笏南一听沈周册页,心里就一笑。跟过去一看,果然又是赝品。册页上那一方沈周的钤印,倒是真的,但此外的所有笔墨,都系伪作。沈周是明代书画大家,画作在当时就值钱。只是,此公太忠厚了,常为那些困顿潦倒的作伪者,慷慨钤自己的印。所以此类伪作流传下来的也多。这类赝品,康笏南早遇见了多次。不过看这帧伪作,笔墨倒也不是太拙劣。即使赝品,也是明朝遗物,存世数百年了。

  康笏南就说:“报个价吧。”

  卖家立刻就诉苦说:“作孽呀!不是遇了这样的年景,哪舍得将这家传宝物易手?实在是镇家之宝……”

  何老爷说:“你先报个价,别的少说!”

  卖家说:“我看几位也是识货的,你们给多少?”

  康笏南就说:“五两银子。”

  “五两?”卖家惊叫起来。“识不识货呀?听说过沈周是谁吗?你们就是给五十两,也免谈!五两,买草纸呢?”

  康笏南一听卖家至多只要五十两,就知道自己的判断不错。于是说:“五十两银子倒是有,可还得留着全家度春荒呢。就富裕这五两银子,不稀罕,拉倒。”

  卖家说:“银子不富裕,也敢问价?”

  何老爷瞪了眼说:“你既摆出来卖,还不兴问价了?”

  康笏南忙说:“我们是买了巴结人的,仅能出五两银子。不卖,掌柜的你就留着吧。”

  “五两?这不是辱没人吗!”

  “走了,走了,寻件别的雅物去。”

  说时,康笏南起身离去,何老爷和六爷也跟着走了。还没走几步呢,卖家就招呼:

  “几位,能添点不能?这是什么货!孝敬好此道的,保你们吓他一跳!回来再看看是什么货!”

  康笏南站住说:“真是件正经东西?”

  “不是正经东西,我早卖给你了!”

  “太值钱了,我们也不要。自家不好此道,只是一时孝敬别人,略尽礼数,也无须太值钱了。”

  “东西是正经东西,可惜今年行市太不强。能添多少?”

  “仅作一般礼品,真添不了多少。”

  还了几次价,终以十两银子成交。

  离开卖主后,何老爷惊叹道:“老太爷真是杀价高手!”

  康笏南说:“太贵了,我怕你不敢收!”

  “替我买的?”

  “送何老爷的。”

  “平白无故的,送礼给我?”

  “权作冬日炭敬吧。”

  “绝不敢当!”

  “何老爷,这帧册页实在也值不了多少银子。值钱的就上头钤的那方篆印,那确是沈周的真迹。画是不是沈的笔墨,不敢定。但画品也不算劣,又是前朝旧物,卖得好,倒也真值几十两银子。”

  “原来是赝品,才赏给我呀?”

  “何老爷最先发现,当然得归你。留作一般应酬送礼,真也不能算俗。”

  两人正说呢,六爷指了指前面,说:“那么热闹,卖什么的?”

  康笏南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哪是做买卖?是舍粥的!快去问问,那是官家舍粥,还是谁家舍粥?”

  六爷走进那热气腾腾的人堆里,一问,竟是孙家在舍粥。

  回来一说,老太爷就招呼道:“快回,快回,不逛了。”

  何老爷问怎么了,他也不说明,只是匆匆径直往回走,跟随伺候的下人,还得赶趁了才能跟上。

  回到天成元,康笏南就问:“孙家舍粥,柜上知道不?”

  孙北溟说:“听说了。近日城里已有冻死的,一些外来流民和本地败家的,生计已难维系。”

  康笏南厉声问:“怎么不告我?”

  孙北溟说:“我们也有难处了。”

  “康家也到东寺会上支棚舍粥!花销不用你们柜上出,只借你们几位心善的伙友,到粥棚张罗张罗,成不成?”

  “老东台尽管吩咐。”(未完待续)

 战祸将至

  1

  秦腔名伶响九霄突然登门来访,把邱泰基吓了一跳。

  那时代,伶人是不便这样走动的。邱泰基虽与响九霄有交情,可也从未在字号见过面。而现在,响九霄又忽然成为西安红人,常入行在禁中供奉,为西太后唱戏,邱泰基就是想见他,也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今天不速而至,准有不寻常的缘由。

  虽是微服来访,响九霄的排场也大了,光是跟着伺候的,就有十来位。西号的程老帮见了这种阵势,就有些发怵,直把邱泰基往前推。响九霄也只是跟邱泰基说话,不理别人。邱泰基只好出面,把响九霄让进后头的账房。这时,三爷不在柜上,想吩咐人赶紧去叫,又怕响九霄不给三爷面子,弄下尴尬,作罢了。看响九霄现在的神气,眼里没几个人。

  “郭老板有什么吩咐,派人来说一声,不就得了!是信不过我们吧,还亲自跑来?”

  “邱掌柜,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不能不来。”

  赔不是?这可叫邱泰基更感意外了:话里藏着的,不会是小事。他故作惊慌样,说:“郭掌柜不敢吓唬人!我们哪有得罪,该骂就骂……”

  “哈哈,邱掌柜,你也跟我见外了?”

  “哪是见外!郭老板现在是贵人了,听说那些随驾的王公大臣都很给你面子呢!我们还跟以前似的,就太不懂事了……”

  说时,邱泰基正经施起礼来。

  “邱掌柜,越说你见外,你越来了。我一个唱戏的,能成了贵人?我是偷偷给你说,禁中供奉,谁知将来能落个什么结果!”

  毕竟是伶人,还有闲杂人等在跟前呢,就说这种话。邱泰基真担心他说出“伴君如伴虎”来,赶紧接住说:

  “郭老板的本事,我还不知道?托了皇太后的圣恩,你已经一步登天,名扬天下了,还想怎么着呢?听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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