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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离婚以后-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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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男人说了几句,那人点头,戴上帽子走过来,“我是施工队副队长,你想上山?”

  “没错,带我去索道施工的地方。”

  他皱着眉头思量了一下,没说什么,率先走出工棚。

  山路上,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内心焦急如焚。

  “修总他们也是走着上去的?”

  “没错,如果不下雨,工程车和底盘高的越野车都能上来。下了雨,什么车都白扯。”

  修月,你就折腾吧!我恨恨地咬着牙,巴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上去。

  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到了索道施工现场。山崖边拦着一排安全护栏。建筑升降梯前,大堆工友聚在一起,围着周希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我走到人群后,周希正在高声呼吁大家保持冷静,声音清亮,颇具感染力:“各位工友,我非常理解你们此刻的心情。消防队的专业救援人员已经下去了,他们一定会把困在岩缝中的工友安全地解救出来。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们,直到得到他们平安的消息!”他的声音铿锵激昂,对抗的气氛果然平息了不少。

  透过人群,我冷冷地盯着他。以身犯险的是修月,他那番激情四溢的演说里却只字未提,听得我直想吐。

  “大家放心,跟救援队一块儿下去的,还有集团公司总裁修月!相信遇险的工友看到他,肯定会备受鼓舞,更有利于救援人员的施救!”说话的,是站在他身边的销售部经理林正。短短几句话,成功地激起了工友的期冀和崇拜,身先士卒远比纸上谈兵要动人得多。

  我撇撇嘴,拨开人群,走到他俩面前。他俩看到我,俱是一愣。

  “小叶,你没事吧?青一块紫一块的,怎么搞的?”周希问。

  “修月呢?你在电话里说他下去了?”没空儿理会身边投来的好奇目光,我盯着他,直入正题。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一早……”

  “修月下去多久了?还有谁在下面?”我没空儿听他磨叽,直接转向林正,语气稍缓。

  “大概一小时,还有消防队的救援小组。”林正推推眼镜,有点欲言又止。

  “工地总指挥呢?”

  “也在下面。”

  “坐这个建筑升降梯可以直接下去?”

  “没那么简单,”他看了看身边嘈杂的人群,附在我耳边低声说,“升降梯只能下到八十米深的一块突出的山岩,距离谷底的湿地还有近二十米的距离。山岩的面积不大,所以为了避免横生枝节,除了必要人员外,一律不许下去。”

  “我要下去,升降梯的钥匙在哪儿?”

  “周副总拿着。”

  不远处,周希正在跟120的医务人员沟通,凝神聆听,一副天下为己任的模样。

  “这事千万不能捅出去,被媒体知道就乱套了。”

  林正微露笑意,声音压得更低:“修总及时封锁了消息,知情的那些工友都在山顶,手机没信号。下山的路上都安排了人,山下少数几个知情人也都被暂时稳住了。”

  我轻轻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周希那边说完了,往这边走。我迎上去,“周副总,升降梯的钥匙在你那儿?”

  “你想下去?”

  “嗯。”

  “不行,太危险。”很公式化的口吻。

  “周希,让我下去!”

  他僵了僵,神色不太自然:“我这是为你好,下面情况未明,你下去搞不好更添乱。”

  “你应该知道我受过的训练,我下去,绝不会成为多余的累赘。”

  他一时语塞,打了个哈哈:“不行,要是让你下去,修月肯定得埋怨我。”

  “你是他的好哥们儿,他怪谁也不会怪到你身上。”强抑烦躁,我跟他虚与委蛇。

  相持中,升降梯缓缓地升上来。周希连忙打开铁门上的链锁,工地总指挥王鹏满头大汗地从里面走出来。呼啦一下,所有人蜂拥而上,将王鹏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打听下面的情况。

  “医护人员!医护人员!”他冷着脸,不理会任何询问,只顾大声呼叫。

  “不相干的人都让一让,让一让!来两个人抬着担架跟我下来,”他粗鲁地推开堵着门的围观者。两个救护人员抬着担架匆匆走进升降梯,他尾随其后,正待关门之际,我极快地擦着门缝儿钻了进去……

  王鹏正待发作,看清我的脸才惊道:“叶南?!”

  “王总指挥,让我下去,你也知道修月的身体。”我边说边关上门,毫不犹豫地按下手边红色按钮。

  王鹏摇摇头,无奈地苦笑:“你早来一步就好了,下面的人谁也劝不住他。这不,他和救援小组一块儿吊着钢索下到谷底的湿地了。”

  修月你这个王八蛋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升降梯晃晃悠悠地停在山岩上。门一打开,医护人员立刻抬着担架冲到岩边待命。消防队的救援组长蹲在崖边,又一个救援队员顺利落到底。我走到那个组长身边,往下张望,湿气很重,雾蒙蒙的,看不到底。望着虚晃的安全索,我请求救援组长让我下去。他抬头盯着我,毫不留情地拒绝。我跟他说我是国际登山俱乐部的资深会员。他有点意外,可依然不松口。王鹏走过来,盯着我身上的伤口思量了半天,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咬牙,跟救援组长说:“就让她下去吧,正好能照应照应修总,能劝住修总的大概也就只有她了。”

  救援组长简明扼要地交代了几条注意事项,王鹏最后补充强调了几句,我仔细记下,转身拉起安全索,熟练地扣在腰上。

  降到谷底,用了三分钟不到。

  下落的过程中踏脚点很多,难度不大。

  踏在软软的湿地上,我解开腰间锁扣,晃晃索链,向上面的人报平安。

  估计事发地点就在不远处,我顾不上欣赏谷底别样的风景,顺着救援组长指示的方向小心前行。下来前,王鹏告诉我,谷底是特殊地理环境演化出的变异沼泽。湿地上,随处可见一汪汪冒着气泡的小水坑,一个不慎踩进去,整个人很快就会被吞入地下。

  很快,我就找到了事发地,看到了修月瘦削挺立的身影。

  眼睛一热,泪珠儿如释重负般,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叶子?!”倦意浓浓,却难掩他惊讶的低唤。

  我抹去眼泪,跑过去,跟他面对面地站着,空荡荡的心,登时被填满。

  “你怎么来了?”他低头,轻轻抹去沾在我脸上的草屑,嘴角微弯,笑得很倦,但很开心。

  “修月,我完全有能力跟上你的脚步,你给我记住,以后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

  他点头,苍白的脸色,干裂的嘴唇,青黑的眼圈,只有眼睛很亮很亮。

  “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也不太好。”

  我叹气,环住他的腰,掌心轻轻按摩着他僵硬紧绷的肌肉。

  “没事,解决得差不多了。”他搂着我,垂首埋在我肩上,额头很烫。

  遇险者是在峡壁上高空作业架设钢轨的三名工友,出事时几个人乘坐的小型升降吊篮突然脱落,从五十多米的高空直直坠下,跌进了峡壁和谷底湿地交接地带的一个大石缝儿里。升降篮卡在石壁上,三人皆不同程度受伤,其中一人下落时头撞在一块儿尖利的岩石上,情况十分危急,救援队员正在紧急开凿。

  我来之前,修月一直蹲在石缝儿边,不停地跟他们聊天儿,消除他们的恐惧,安抚他们的情绪。开凿工作接近尾声,我让修月在旁边歇着,自己趴在石缝儿边冲着黑黝黝的地洞喊话,告诉他们马上就能获救了,顺便还很详细地盘问了一下他们的个人情况,什么媳妇漂不漂亮啊,有没有孩子啊之类的。终于,在我口干舌燥之际,开凿工作宣告结束,三名遇险工友全部获救,被安全地送了出去接受进一步治疗。

  遇险者的住院事宜及其家属的安置,我让陈秘书去安排。

  修月从青县回来的路上就撑不住了,特诚实地告诉我他现在难受得要命。我把副驾驶位放平,让他躺着。嘴上硬邦邦地骂他活该,暗地里却心疼得要死。

  进了市区,直奔医院,抽血化验拍片,上上下下折腾了一遍。检查完,他被送到七楼VIP病房,我忐忑不安地去庞院长办公室取检查结果。

  “叶南,刚才我就想问,你跟修月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庞院长问我。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上工地视察去了。”这身灰头土脸的装扮,果然是人见人惊。

  “不错,挺敬业,年轻人就得有这股劲头。”

  “修月的检查结果怎么样?”我最关心这个。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庞院长摇摇头,“这份儿检查报告真是触目惊心!”

  “您别吓我,”我一听就急了,头皮发麻,“他不就是体质差点,不至于怎么样吧?”

  “体质差,什么毛病都容易找上身。”庞院长神色严肃。

  “您就赶快跟我说说吧!”我急了。

  “我刚从301调来他的病历……”

  “啊!您调他病历我妈知道吗?”就是因为不想惊动那帮老佛爷,我才舍近求远的。

  “没惊动你母亲,她今天开会。”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您赶快跟我说说修月的检查结果。”

  “我看他的病历,不久前刚喝酒喝到胃出血。”

  “嗯。”

  “然后持续发低烧,连续打了一个礼拜点滴才退下去?”

  “嗯。”

  “胃出血不是小事,疏于保养调理的后果很严重!”

  “我以后一定注意。”

  “新毛病没有,老毛病一样没少,他什么时候开始发高烧的?”

  “大概昨天晚上淋了雨……”

  庞院长一听,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昨晚那场雨的规模,不大适合雨中漫步玩浪漫吧?”

  “我的错,以后一定注意!”要是有个地缝儿,我肯定早钻进去了。

  “你这嗓子动静也不对,也伤风了吧?”

  我连忙摆手:“我身体好着呢,没事,吃点药就行。”

  “别大意了。对了,你说修月的腰不舒服,片子出来了,他的腰以前受过伤?”

  “嗯。”说起来,这厮还真是伤痕累累。

  “以前恢复得不错,这次就是一般的扭伤,暂时看来没什么大问题,不过也得注意。”

  我一听,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回肚里:“谢谢您,这次又麻烦您了。”

  “说起来,你跟姓展的那对兄弟也认识?”

  我点头:“怎么了?”

  “我干脆让人把七楼VIP病房改称叶南亲友俱乐部算了。年纪轻轻的,都不甘落后地往医院躺。你们这些孩子,这么透支健康,老了有你们的苦头吃。”庞院长是妈妈的学弟,跟我家私交不错,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在他眼里,估计我还是那个就知道疯玩的小丫头。

  回到病房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有点灵魂出窍的感觉,脚底下软绵绵的,好像踩在棉花团儿上。推开门,修月睡得挺沉,床前多了个人——展阳阳。

  我无精打采地冲他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疲倦直往上涌。

  “你刚从战场上下来?”展阳阳盯着我看了半天,很不解。

  “没错。”我漫不经心地敷衍,不想说话,嗓子里冒火。

  半天,他没出声,房间里特静,我的意识有点模糊,蜷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喝点水!”硬邦邦的声音,我撑起眼皮儿,一只冒着热气儿的玻璃杯举在眼前。

  “难得啊,”我缓缓坐起身,笑着接过,“真感动。”

  他哼了一声,也在沙发上坐下。

  温热的水滑进喉咙,比琼浆玉液还美,我仰起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全灌进肚里。

  “真不斯文。”他见我喝完,抽走杯子准备再去倒,我拉住他,“够了,喝饱了,你手怎么样?”

  “没事了。”他下意识地握住缠满绷带的右手腕,轻轻晃了晃。

  “你哥怎么样了?最近是不是风水不好,一个个儿地都把自己往医院折腾。”

  “他不好。”

  “哦?怎么了?”我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随口问道。

  “心情不好。”

  “这可不好办。”

  “都怪那个烂人!”

  我从后面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傻瓜,为那种人生气多不值。”

  “明明他就没尽过一点为人父的责任,凭什么现在又冒出来插一脚!最可恨的是展夜每次都会被他影响情绪,低落很久!那种烂人根本不配!”

  “嘘,小声点儿,”这小孩儿一激动嗓门儿就高,“别吵着修月,他好不容易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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