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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元征宫词-薄慕颜-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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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朕知道的。”明帝点点头,只说有些躁热解开衣襟,翻身笑道:“你替朕把后宫打理的妥帖,又替寅馨做了大媒,今儿一定要好好答谢下。”说着,驾轻就熟封住慕毓芫的嘴唇,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母妃,母妃……”七皇子的声音由远而近,仿似正跑着过来。
  “哎……”明帝无奈一叹,替慕毓芫整理衣衫道:“祉儿这孩子,总是整日捣乱不安生。不是在外面玩着,又跑回来做甚?”
  慕毓芫笑得止不住,反手抿着云鬓道:“你总宠着祉儿,这会儿也知道他淘气?”
  帝妃二人没说几句,七皇子握着一把长草进来,甚是得意说道:“方才跟小九他们斗草,数儿臣赢得最多,棠儿都快输得哭了。”
  “瞧你满头汗,有没有欺负你妹妹?”慕毓芫问了一句,七皇子摇了摇头,刚要唤宫人打水进来,只听双痕在外请示道:“娘娘,吴连贵采办东西回来,有事回禀。”
  明帝也没留意,随口问道:“是预备寅馨的嫁妆?不是有司仪监的人么?”
  “嗯,还有些小东西。”慕毓芫云淡风轻带过,见七皇子正缠着皇帝,遂略微整理梳妆出去,领着吴连贵去了偏殿。
  吴连贵留人守在门外,方才压低声音说道:“娘娘,底下的人已经查明,那小生是江南的名戏子,在外省甚有名声,本名唤做薛黎……”抬头看了看,补道:“想来娘娘已经想起来,正是先前蝶姬的胞弟。”
  当时虽然答应蝶姬,留得她弟弟一条性命,但人在京城总是多有不便,因此封上重金打发远远的,让他们母子自去度日。慕毓芫想到于此,又忆起早晨的梦,心中甚是不安,不由问道:“薛家独此一脉,薛夫人怎舍得送去做戏子?”
  “娘娘,你有所不知。”吴连贵似有感叹,摇了摇头,“听戏班子的人说,薛氏母子原本打算回乡,谁知路上遇到贼人,身上钱财被洗劫一空。薛夫人没有办法,只好将儿子送到戏班子里,自己帮着做些粗活,勉强维持生计。”
  “即便这样”慕毓芫沉吟片刻,还是不解,“纵使薛黎后来成名,在外省风光两下也罢,何苦回京招惹是非?”
  “倒不是薛黎想来京城,只因海陵王去南面办事,偶尔听了一回戏,说是比京城戏子唱得还好,非要带着戏班子进京。”
  “敏玺?”慕毓芫蹙眉想了会,思量道:“敏玺性子不拘,行事又是浮躁,去年还为一个烟花女子闹事,弄得海陵王妃整日垂泪。如今兴师动众带薛黎回来,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风波,毕竟留着薛黎不妥,还是早早打发了的好。”
  “只怕不行。”吴连贵甚是为难,苦笑道:“听闻海陵王在西郊买地,说是要新盖一座宅院,落成便要送给薛黎居住。”
  慕毓芫也是无策,叹道:“这个海陵王,真是要疯魔了。”
  “娘娘”香陶在门口唤道:“皇上正找娘娘,问晚膳吃点什么。”
  “嗯,就来。”慕毓芫应了一声,回头嘱咐道:“此事不宜惹出麻烦,估计海陵王也是一时新鲜,等过些日子淡了,找人把薛黎打发出京。”吴连贵赶忙点头,跟在她身后一起出去。

  第三章 金枝

  四月二十六日,安和公主下嫁陈廷俊。熹妃母族人丁凋零,近亲中并没有人在朝为官,只得一个远房堂叔在苏羊,却只是不入流的县衙主簿。皇帝对此很不满意,只是此时特意提携上来,却也显得不大合适。大臣们赶着商议好几日,最后事出权益,安和公主以皇贵妃养女身份,由豫国公慕家完备娘家事宜。
  咸熙宫冷清寥落多年,今日被装扮的花团锦簇、吉祥喜庆,因安和公主的婚事有皇贵妃支持,整个婚事排场办得愈发盛大。内殿宫人皆在忙碌,二皇子正在整理新装,赤色祥云麒麟八团蝠纹吉服,与其敦厚模样很是相衬。熹妃看着眼前热闹,再看向满殿的红绡金罗装饰,神情恍恍惚惚,脸上竟有几分落寞之意。
  二皇子走上前去,问道:“姐姐出嫁,母妃是舍不得么?”
  “舍不得?”熹妃反问一句,就近拣了朱漆檀木椅子坐下,因盛装华服在身,愈发显出身形丰腴微福,“今日出嫁的安和公主,是皇贵妃娘娘的养女,我为何舍不得?眼下送走了,也乐得眼前清净些。”
  二皇子不妨招出如此一番话,着急道:“母妃,今天是姐姐大喜的日子,快别再这样说了。姐姐正在里面梳妆,让她听见岂不伤心?”
  “母妃”安和公主缓步出来,身穿真红色百子刻丝广袖长袍,领口、袖口皆饰以蹙金折枝花纹,加上鬓上珠钗铮铮、玉翠环绕,愈显平日没有的端丽之姿。显然是已经听到二人谈话,低头咬了咬唇,保持好婚嫁女子的合宜浅笑,“母妃帮忙瞧瞧,女儿可还有不妥之处?”
  熹妃将脸别转过去,硬声道:“皇贵妃娘娘准备的,能不好么?”
  “你们,都退下罢。”安和公主声音无奈,挥退殿内宫人,拉着二皇子跪在熹妃面前,哽咽述道:“母妃,当真那么恨女儿么?若不是皇贵妃出面,女儿远远的嫁到广宁王藩地,或是随便配个不淑之人,母妃难道就不心疼?”
  熹妃神色甚是伤感,却不言语。安和公主仰起面来,不让泪水涌出弄花喜妆,略微缓和一会,平静说道:“女儿虽然贵为公主,终究也不过是一名女子,比不得弟弟,将来还有封王拜爵的机会。若是年少嫁的人不好,今后一生也就算毁了。不用说远的,只拿乐楹姑姑来说,父皇何尝不偏袒于她?母妃且瞧她后来,夫死子亡,伤心失魂到何等田地?”
  “寅馨,寅瑞……”熹妃将二人搂进怀里,热泪“啪嗒啪嗒”滴落下来,“母妃只有你们两个,将来你们都各自出去,母妃一个人该怎么办?你父皇他……你们也都是知道的,便是偶尔过来,也不过坐坐就走……”
  “母妃,别担心。”安和公主勉力一笑,清理声音说道:“女儿虽然出嫁,终究还是在京城里,今后自会时常回宫看望,一样的陪着母妃说话。等到弟弟长大封王,也有了自己的居所,母妃还可以两处散散心呢。”
  二皇子一直插不上嘴,闻言忙道:“正是,儿臣一定孝顺听话。”
  安和公主掏出绡纱丝绢,欲要替熹妃擦拭泪痕,熹妃却握着她的手道:“别,别用你的丝绢,大喜的日子,沾上泪水多不吉利。母妃没事……”虽如此说,声音仍旧带着哽咽,“只要你们……都好好的……”
  安和公主站起身来,整理着身上的喜服,待熹妃稍微平息些方道:“时辰不早,女儿先去泛秀宫一趟,按规矩还得给慕母妃磕头。”她往外走了两步,又放心不下回转身来,迟疑说道:“这些年来,慕母妃待我们总归不坏,母妃就别再恨她了。”
  “恨不恨的,何时轮到我了?”熹妃止了眼泪,嘴角笑意含着一缕哀怨,只是紧紧搂住二皇子,“莫说她待我们母子还好,便是不好,我又能把她怎样呢?别耽误婚礼吉时,你快赶着去罢。”
  安和公主缓缓出去,在咸熙宫大殿台阶前驻足,仰望着湛蓝无云的晴空,凝目注视良久,方才踩着小角踏上辇。赶到泛秀宫内殿,才知乐楹公主今日也在,因此上前见礼道:“侄女寅馨,给姑姑请安。”
  乐楹公主将她打量一番,似笑非笑道:“寅馨今日的打扮,真是不错。”
  “寅馨,不必多礼。”慕毓芫抬手虚扶一下,侧首嘱咐了双痕几句,又对安和公主说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赶着忙正事要紧。昨日翻出来几件首饰,平时戴着太过华丽,因此让双痕取出来,你跟着进去挑挑罢。”
  安和公主知情识趣,忙道:“是,不打扰母妃和姑姑说话了。”
  “真会说话,不愧是皇嫂调教出来的。”乐楹公主看着远去的新娘,不知勾起什么心事来,轻声一笑,“听说寅馨跟皇嫂亲近,今日亲见才知不假,熹妃尚在,称起母妃连姓氏都不带。”
  慕毓芫知她心内颇多怨愤,虽闻激言也不以为意,只是劝道:“敏珊,寅馨总归称你一声姑姑,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跟她计较?”乐楹公主轻笑起来,虽然娇妍容颜并无多少改变,但那笑容却失去年少明媚,带着一痕抹不去的隐伤,“我与她素来没有瓜葛,为什么要为难她?只是想起皇兄从前的话,那些江山社稷、国朝子民,说得何其振振有理。如今,轮到自己的女儿出嫁,怎么就全都忘记了。”
  慕毓芫想说当时不得已,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不论如何,那次撤藩事件的确带给她太多伤害,事后再去解释有何意义。乐楹公主怔忡了会,接着说道:“既然把我嫁到藩地,为何又把他们统统都杀了?夏烈王再多不是,再碍着皇兄的江山”她轻轻合上眼帘,似要抿住难抑的悲伤,“佛宝他……也是皇兄的亲外甥……”
  “敏珊……”慕毓芫不知如何劝慰,亦只有默然。
  “娘娘,吉时到了。”
  乐楹公主站起身来,说道:“那样热闹的场合,我就不去了。”
  慕毓芫不愿勉强她,于是点了点头,“外头不过是花样子,人多也吵闹的很,你就在椒香殿歇息着,午膳时我让人送菜进来。寝阁里有刚洇好的木香花片,你素来爱喝那个,原预备让人送去公主府,正好来了就先尝尝。”
  “皇嫂,还拿我当小丫头呢?”乐楹公主淡淡应了一句,却不等慕毓芫说话,侧首唤上阿璃,翩然转身往里走去。
  慕毓芫带着心事赶到前面,未初堂内已是赫赫满殿的人,因是皇帝长女出嫁,宴席准备的格外丰盛,礼仪排场也是极大。吉时一到,安和公主持大礼拜别皇帝,乘上朱色飞燕踏月鎏金华辇,前往公主府举行新婚仪式。
  宴席上嫔妃到数不少,一个个皆是盛装丽服打扮,毕竟赴宴不过凑个热闹,因此仿似逢年过节般喜气洋洋。只有熹妃脸上略隐伤感,望着一点点远去的安和公主,眼圈渐渐有些泛红,张了张嘴却是无言。明帝看着她略微蹙眉,低声说道:“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寅馨又没嫁去外省,今后见面日子常有,好端端的别惹人笑话。”
  “是,臣妾没哭。”熹妃小声应了一句,因着皇帝待之冷淡多年,位分不长,年轻时的骄傲心气早已消尽,闻言忙拭了拭眼角。
  慕毓芫拉了拉皇帝,轻声说道:“姐妹们都在等着,皇上开席罢。”
  明帝朝多禄抬手示意,殿内顿时丝竹管乐声起,待众人各就其位,方才问道:“怎么敏珊没来?早上不是在么,还是不愿意出来?”
  “说是不喜热闹,在椒香殿内清净会。”慕毓芫随口应了一句,往金摩羯纹海棠杯斟满酒,递到明帝面前道:“皇上喝酒罢,等会让人送菜过去就是。”
  明帝饮了一口,叹道:“都过去两年了,敏珊还是这么耗着。说给别人不乐意,也不愿意见人,偶尔提到云琅,总是大哭大闹一场了事。”
  “是,都不能说。”慕毓芫微生感慨,心内想起云琅甚是牵挂,家里催着娶亲已经多次,先头还勉强敷衍两下,后来索性赖在青州连信也不回。
  帝妃二人皆有些默然,周遭乐声倒是愈发热闹。江贵人挽着流苏上来敬酒,一袭绛红色的织金石榴纹宫装,脸上霞晕妆画得精巧细致,笑吟吟说道:“今儿是大公主的好日子,臣妾等人也跟着高兴。话说起来,婚礼能办得如此热闹风光,还是多亏皇贵妃娘娘操持,只怕这些天早累坏了。”
  “有内务府的人,本宫也不用做什么,哪里会累呢?”慕毓芫淡淡打断她,只觉说得不伦不类,转头看向熹妃道:“熹妃姐姐,从今儿寅馨起就住公主府,也不知那边人手齐备与否,回头你帮着清点一下。”
  熹妃面色稍平,应声道:“是,嫔妾自会料理。”
  “恭喜熹妃娘娘了。”江贵人略客套一句,等着明帝饮完清酒,将金伎乐纹八棱杯接回手中,立着不走又问:“皇上,喝着这罗浮春可还好?”
  “嗯,酒味甚佳。”明帝微微颔首,瞧着她云鬓上的金灵芝镂空双头钗,看了会笑道:“这支钗很不错,你戴着也十分相衬,很合你的气韵。”
  江贵人闻言甚喜,更兼之当着众位嫔妃的在场,那笑容便绽出别样光彩,微垂螓首回道:“多谢皇上夸赞,是皇贵妃娘娘先头赏赐的。”
  “呵,难怪有些眼熟。”明帝一笑,却显得有些意不在此,“你不用站着,自己下去随意罢。”顺着江贵人身影瞧了瞧,侧首问道:“叶贵人呢?她如今也越发古怪,凡是热闹之时,总是没个人影,自己躲在宫里做什么?”
  慕毓芫看了谢宜华一眼,见她轻轻点头,便知又是将十一公主送了过去,于是掩饰回道:“臣妾也不清楚,或许是身子不舒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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