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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水母与蜗牛 -[美]刘易斯·托马斯-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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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座里。



    唯一似乎完全没有隐私感的活个体,是那些被从母体分离出来,分放在培养皿

里的有核细胞。一旦得到机会,条件适宜,来自天差地别的来源的两个细胞,比如,

一个酵母苗细胞,一个鸡红血细胞,就会接触,融合,那两个细胞核也会融合,然

后,这个新的杂种细胞就会起劲地分裂,繁生出大量的子孙来。赤裸的细胞缺乏自

尊心,似乎一点儿自我感觉都没有。



    自我的标记,还有负责识别这种标记的感觉机制,传统上被看作是为了自己的

利益在维护自己的个性的。有了这一机制,一种生物才能够自卫,保护自己免受所

有其他生物的侵害。这样看来,自我性乃是有利于自我保护的。



    不过,在现实生活中,事情却不是这样的。海生无脊椎动物的自我标记机制想

必是远在进化的过程走到我们这儿之前很久就早已完善了的。这种机制的建立,是

为了让一种生物找到其他生物,但不是为了捕食,而是为了建立起共生的家庭。生

活在蟹子甲壳上的海葵,择偶的标准极其挑剔。蟹子们也是一样。只有那一种海葵

能找到那唯一一种蟹子。它们明确无误地感觉到彼此,然后就生活在一起,就好像

是天造地设的伴侣双双。



    有时候,不同的自我相当纠缠不清,以至于两种生物、受彼此分子构型的吸引,

会把两个自我合并在一起、结成一单个生物体。关于这,我听到的最好的故事,是

关于那不勒斯海湾中的裸鳃类动物和水母的。那种裸鳃类动物是一种海生蛞蝓。初

看时,发现它身上长着一个小小的发育不全的寄生物,样子像一个水母,永久性地

固着在裸鳃动物的口器的腹侧表面上。出于好奇,有些海洋生物学家就去探讨,那

水母是怎样来到那里的。他们首先搜寻邻近海域,寻找其早期的发育形式,结果有

了惊人的发现。那种附着的寄生物,尽管显然是特化了,放弃了独自的生活,但实

际上还是能够繁衍后代,因为在一年中的某些特定季节里,它们的数量特别多。它

们在较为靠上的水层中随波逐流,成长得惊人之好,最终长成羽翼丰满,象模象样

的正常水母。与此同时、那种蜗牛也产下了幼仔,也开始正常生长,但是时间不长。

还在极小极小的时候,它们就被水母的触手逮住、然后又被吞没到那伞状的身体里。

乍看之下,你会觉得,水母现在是捕猎者,而蜗牛则是它的猎物。上辈子受辱蒙羞,

低人一等,这会儿可算天道好还,扬眉吐气了。可是不然。蜗牛不但没被消化,而

且还贪而无厌,没过多久,就开始反咬一口了。先吃掉水母的辐管,接着吃它的周

边,最后吃掉它的触手,直到那水母实质上被全部吃掉,而蜗牛的个头则相应长大

了。到末了,两者的关系又回到我们最初见到的样子,那头裸鳃动物优哉游哉,晃

来晃去,水母却没剩下什么,只有一个经过成功加工的圆圆的寄生物,安然无恙地

附着在蜗牛口边的表皮上。



    选拣这个故事,已经觉得无从下手;思考它的含义,更加令人茫然。两种生物

都是为了这次邂逅才来到这个世上,都带着自我的标记,以便在那不勒斯海湾的水

域中能彼此找到。这一合作,如果你愿意这么称呼的话,是完全特定的。只有这个

种的水母,也只有这个种的裸鳃动物,才能够走到一起、这样生活。而且,更加令

人惊奇的是,它们不能以任何别的方式生活。它们只有互相依赖才能生存。它们不

是真正的自我,它们明明白白是异己的。



    想想这些话物,让我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它们没有使我想起任何曾经见过的事。

真的没有。这样的生活轮回,我从没听说过。这些东西是稀奇古怪的。没错儿,就

是奇特。而与此同时,如同一个朦胧记得的梦,它们让我一下子想起了整个地球。

于是,我的心翻腾不己,再也不能平静,而且百思不得其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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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森动物园







    科学中的大部分信息是通过还原法得来的,这就是探求细节,然后探求细节的

细节,直到一个结构的所有最小的小块儿,或者一个机制的最小的部分,都明摆在

面前,以供计数和细察。只有办到了这事,那研究工作才能扩展,包容要探讨的整

个机体或全部体系。我们是这么说的。



    可有时候,这么干是要蒙受一些损失的。今天,公众对于科学的许多忧虑就在

于,我们可能会永无休止地,着了魔地执着于部分,从而把全体永久地忽略了。关

于这种忧虑,我有过一次短暂的亲身体验。有天下午,我在图森,手中有点闲暇,

就去了趟动物园,就在城边,很方便的。营造公园的人在两个不大的人工池塘之间

开掘了一道深的通道、两边是透亮的玻璃墙。这样,你站在两墙中间,就可以看到

每一个池塘的深处,同时,还可以看到水而。在一个池里,通道的右侧,是一家子

河狸;在通道的另一侧,是一家子水獭。离开你的脸数尺之内,在你的两边,水獭

和河狸在纵情嬉戏,一会儿扎到水里,一会儿露出水面,忽而迎而游来,然后又悠

然而去。我一辈子见的动物可算多了,可从没见过象它们这样充满生机的。就差那

层玻璃,不然,你可以伸过于去,摸摸它们。



    我一时呆住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我心中只有一个感受:那是深的欢喜,掺

杂着对于那种完美娴熟的惊奇。我飘飘然从一边浮到另一边,脑子也装了转轴似的,

一会儿惊奇地盯着河狸,一会儿又叹羡地盯着水獭。我听得见脑壳里胼胝体两边互

相呼叫的声音,从这个半球呼叫那个半球。记得当时想道——我的意识还剩了一点

没失控——我不要关于水獭跟河狸的各个部分的科学;我永远也不要知道它们是怎

样表演出那种绝技的;我希望不要听见有关它们的科学新闻,不要知道它们的呼吸

生理,它们肌肉的协调,它们的视觉,它们的内分泌系统,和它们的消化道。我希

望永远也用不着把它们想成是一些细胞的集合。我所要的,唯有那完整的,毫发无

损的、此时此刻在我眼前的,那些个水獭和河狸丰满健壮毛茸茸活泼泼的整个复杂

机体。



    这种感受,我遗憾地说,仅仅持续了几分钟,然后,我就回到了20世纪末叶,

像以往一样,又成了一个还原论者,由于习惯的力量,好奇地想起细节来。可这一

次,想的不是河狸和水獭的细节。相反,是关于我的细节。某种值得铭志不忘的东

西在我的心中发生了。这一点我毫不含糊。如果能够作到,我会把它放入脑干的某

个部位;或许,这是我的大脑的边缘系统在运作。我成了一个行为科学家,一个实

验心理学家,一个动物行为学家。一时间,我全然失去了那种好奇和倾倒的感觉。

我一下子蔫了下来。



    但是,我离开动物园的时候,还是似有所得。那是关于我自己的一条信息:我

是不知怎的编了码来感受河狸和水獭的。我当它们的而表现出了本能的行为,就在

它们被展出在玻璃后而伸手可接的地方,一齐窜上窜下的时候。我有着感受这种表

演的感受器。用动物行为学的术语说,水獭跟河狸拥有针对我的“释放刺激物”,

而那释放的过程就是我当时的体验。我释放了什么呢?是行为。什么行为?站在那

儿,吃惊地转过来转过去,感到狂喜,和一种油然而生的友情。经过这样的交流之

后,我并不能告诉你前所未知的关于水獭和河狸的任何信息。我没有了解到关于它

们的任何新的东西。如有所知,只是关于我,恐怕还有你,或许还有关于整个人类

的:我们被赋予了一些基因,它们编码出我们对水獭和河狸的反应,可能还有我们

彼此之间的反应。我们拥有印制好的,一成不变的反应模式,时刻准备释放出去。

并且,由于这种遭际而在我们内部释放出的行为,实质上是一种惊奇的情感。这是

一种强制性的行为,我们只有通过竭尽我们具有意识的头脑所有的力量,自始至终

不断制造有意识的遁词,才能够避免这种情感。放任自己,机能地,自动地行事的

话,我们就会嘤嘤求友的。



    人人都说,别跟蚂蚁们纠缠在一起。它们对我们没有什么教益。它们是些脆弱

的小小装置,是非人的,不能控制自己,既缺教养,又少灵魂。当它们聚成大群之

后,彼此触碰,交换着携带于下颚上的像备忘录似的一点点信息时,它们就成了一

单个动物。当心这一点,这是种贬值,是个性的失落,是有违人的本性的,是不自

然的行为。



    有时,人们主张这一观点是一本正经,经过深思熟虑的。其中包含的信息就是,

要保持自我,离群索居,自私自利。而利他主义——这是个行话术语,从前称为爱

——要比软弱还糟,简直是犯罪,是反自然的。彼此分离吧。别作群居性动物吧。

不过,当你不得不借助语言来陈述它的时候,这个论点是很难服人的。你得印发小

册子或者出书,然后还得出售,分发。你得在电视上露面,一下子吸引成百万人的

注意,那时,你还得对他们所有人讲话,他们则同时收看,全都泰然地、注意地听

你说:独个儿呆着;不要互相依赖。你这样讲的时候,恐怕作不到脸不变色心不跳

吧。



    或许,利他主义乃是我们最原始的属性,离我们很远,我们对之莫可奈何。要

么,它就是离我们很近,伸手可得,就等着被释放出来。现在,在我们这种文明中,

它披上了种种外衣,叫作感情,友谊,或者附着。我看不出,为什么所有人类就不

该拥有一条条DNA蜷缩在染色体里, 为我们编码出有用和利人的本性。有用这种属

性可能会最终成为适者生存的最硬性的考验,比进攻性更重要,长远来看,比贪婪

更有效力。假如这就是生物科学留给后世的信息,不但普适于蚂蚁,而且也普适于

我们,那么,我举双手赞成科学。



    有一件事,是我最想知道的。那就是,当那些蚂蚁们筑成蚁丘,聚集在一起,

互相接触、交流,而那整个群体的行为开始像一单个庞大活物,并且开始思想时,

那思想到底是什么呢?当你在思考这一点时,我还想知道第二件事:当这事发生时,

任何一只蚂蚁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它会因之而毛发倒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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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周围最年轻的和最聪明的



                (在一个医学院毕业典礼上所作讲演的底稿)







各位医生,





    在我们星系的另一边的什么地方,有一个遥远的行星,离一个其等级和温度都

正合适的恒星恰好不远不近。此时此刻,那上面有一个委员会正在开会,研究着我

们这个小小的偏远的太阳系。会议进行了一年之久,现已接近尾声了。那地方的智

慧生物们正在一份文件上签名(当然是用某种数字),文件断言,说在我们这地方,

生命的事是不可思议的,而这地方也不值得来一趟远征。他们的种种仪器已经发现,

这儿存在最最致命的气体、就是氧气,这一来,什么戏都没了。他们曾经打算过要

来,带来可移动的工厂,以制造能给予生命的阿摩尼亚。可是,冒这个被室息的危

险有什么用呢?



    对于上面的剧情梗概,我真正相信的部分,是那个委员会。我把这看作是一个

基本的信条,这就是,关于人的本性,我们所知道的最根本的方面,就在于此。如

果你要到其他天体上去寻找生命的证据,你需要有特别的仪器,上面要装有能发现

委员会存在的极其灵敏的感受器。假如那儿有生命,你就会找到一些财团,一些合

作的集团公司,工作餐,等等,到处都是。





    至少,在我们这种生物中是这样的。



    火星,从我们迄今所能看到的看来,是一个可怖的地方。从所有的外观看来、

它死沉沉毫无生机,决然是我们任何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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