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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花间-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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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云呆了良久,终于伸手掰开了孔令宜缠住自己的手指,直起身子。眼看她无助地环抱住头颅,在床上呜咽了很久,终于渐渐止住悲恸,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再也不动。

    他再也待不下去,快步朝门口走去。

    房门合上的刹那,他突然心生悲哀,原来自己跟她一样可怜,被人拒之门外,无处可归……

    车子在深夜的高速上疯狂行驶,他蓦地生出奇怪的念头,如果刚才躺在床上诱惑自己的女人是曼芝,他会舍得放过她么?

    这样的问题让他想笑,他也果真忍不住,笑出声来,车子仿佛随着他的笑声微微颤动。

    不,他绝不会!只有曼芝才会令他疯狂到不顾理智的地步。

    邵云并不否认,当初选中孔令宜,是因为她与曼芝有着相似的气质,一样的沉着、冷静。可是,孔令宜毕竟不是曼芝。

    曼芝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即使有再多的苦闷,她也不会放纵自己,借宿醉来逃避现实。她永远都那么清醒,再艰难的困境,也要硬撑,强悍得如同男人。

    如果曼芝像孔令宜这样在自己面前表现柔弱,他会倾其所有去抚慰她,保护她。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一念至此,邵云的笑声中便掺杂了苦涩,他遇到曼芝,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想不清楚如此纠结的命题,只是悲哀地意识到,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会让他如此痴狂和迷恋,即使别的女人再好,再美。

    这世上,永远只有一个曼芝,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得了。

    第二天孔令宜没来上班,电话里,邵云听得出她精神很差。她没向邵云作任何解释,甚至没有问过一字半句关于她住进“四季酒店”的来龙去脉。

    然而,邵云相信她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既然她不提,那么他也很乐意配合,避免她难堪,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一进办公室,孔令宜就把一份案卷递到邵云的桌上。他有些诧异地翻开来看,三天的会谈中,不记得戴轶舫还有什么遗漏没有交代清楚的了。

    “这是戴先生昨天晚上赶出来的报告,托我转交给你,他说或许对你的规划有些帮助。”

    案卷只有区区五六页纸,可是邵云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站了起来。虽然只是草案,却罗列了关于如何打进精密制造领域的详尽的步骤和相关信息的来源,简直就是一份精缩版的可行性报告。

    戴轶舫何等聪明,早已猜出邵云将如何取舍及布局,他的这份临别赠物令邵云亢奋不已,余光扫到孔令宜期许的双眸,知道她也明白个中原委。他眼珠一转,忽然笑问:“戴轶舫没跟你说些什么别的?”

    孔令宜乌黑的眼眸深了几分,却只是摇头道:“没有啊。”

    邵云见她神色清冷,也就收起了玩笑之心。心中思忖,戴轶舫的这番热情想必也是心血来潮,欲在孔令宜面前展露一下而已,毕竟邵云跟他订下的咨询协议中并不包括如此具体的执行方案。

    即便如此,他还是非常高兴……

    一个上午,邵云全身心都在研究戴轶舫的这份文案。然而他也深知,现在激动还为时尚早,这毕竟是纸上谈兵,要真正实现他的宏愿,还差得很远。

    他起身走出总裁室,孔令宜的办公室就在外面,是个独立的小隔间。

    办公桌上干干净净,那捧超大的花束已经不知去向。

    邵云站在她跟前,她抬头望了望,微笑着站起来。

    “花呢?”

    孔令宜先是一怔,然后才明白他所指何物,淡淡道:“哦,我送人了。”

    “为什么?”他不解。

    “我对花粉过敏。”她轻描淡写地说。

    “是么?”邵云狐疑地盯视她的面庞,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又不便深问,于是耸耸肩,放弃了。

    “通知制造部的时副总和王工,哦,还有老卢,下午两点在第二会议室开会。另外,你帮我准备这些资料。”他说着把手里的一张字条递过去。

    孔令宜边接过来,边点头。邵云要召集的这几位都是机械制造部的顶梁柱,看来戴轶舫的建议已经深得邵云的赞许,他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一旦决定了,就会立刻付诸实施。

    因为是纯技术性的讨论,孔令宜无须参加。她坐在位子上仅需过滤永无止境的文档。

    她的办公桌正对着门,因为总有人来来往往,门平常老开着。门外就是开阔的办公大厅,数排蓝色格子间里,人头攒动,还有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每天都是这样,单调而乏味地重复着。

    她有点走神,也许因为戴轶舫送的那束花和他临上飞机欲言又止的神情,也许因为其他。

    “孔小姐,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面。”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掌心的炙热令她很不习惯。

    她只是含笑点了点头,带着点疏冷,然后目送他消失在安检门内。

    他很优秀,她知道,可是她的心多年前就已经冰封,再也热不起来。

    耳朵边起起伏伏地响着同一曲乐调,渐渐钻入脑子,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停顿下来,细细地聆听。是邵云的办公室里传来的,应该是手机铃声,反复响了多次,也许是有急事。

    孔令宜推门进去,果然看到邵云扔在桌子上的手机不断地震动,每次开重要会议,他都不会带手机。

    她觉得奇怪,他的铃声她很熟悉,向来只分两种,私人的和公务的,而现在耳中所闻的却哪一种都不是,但是非常好听。

    她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的提示,表情顿时僵滞。

    打电话的人十分执著,六十四声和弦还在动听地旋绕,而她开始觉得刺耳。

    缓缓放下手机,她有些迷惘于自己的反应,是一种很直觉的被针轻轻刺过的感觉,转瞬即逝,可她过于敏感,还是捕捉到了。

    她最终什么也没做,摇了摇头,无声无息地退出来。

    曼芝接到淑珍的电话时,正在申宁路的新店铺里跟人聊天。

    淑珍在电话里急得都哭了,话也说不清。

    “嫂子,慢慢说啊!别着急。到底是怎么回事?”

    曼芝边听边皱起了眉头,她没想到一向老实谨慎的哥哥会这么大胆,捅了如此大的娄子。

    “好吧,你别哭了,我这就回去。”她最后说。

    挂了电话,她跟房东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走了,店铺的事也只得暂时撂下。

    哥哥苏海峰已经避到乡下亲戚家去,父亲苏金宝一如既往地遇到事情就唉声叹气,一点办法也没有。

    淑珍见了曼芝,忍不住眼泪又哗啦啦地淌出来,“欠了二十万哪,你说我们怎么还?拿什么还?”

    曼芝紧紧抿起了嘴,这事儿的确严重,她喃喃自语,“哥哥怎么会这样?他从来不赌的。”

    “还不是扎的好道儿!”淑珍突然眼里就喷出火来,“好端端的,那帮人就拉他去赌,他不肯就不放他走!曼芝啊,你多亏离了婚,邵云不是东西啊,瞧瞧他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好人都要被带坏的!”

    曼芝心里极不是滋味,她觉得邵云不至于要陷害哥哥,可是眼前淑珍涕泪交加的控诉令她哑口无言。

    “当初我就跟海峰说,你去找他,好歹让他帮你在邵氏安排个事做,钱不多没关系,安安分分的比什么都强。可是邵云不肯,偏让他去包工,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嘛!还是跟着那样的老板!”

    淑珍说得振振有词,全然忘了当初海峰拿回第一笔钱时的欢欣雀跃来,只觉得一切都是个圈套,“这下好了,什么都赔了,要债的下午刚走,说明天还会来……呜呜,我都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了。”

    曼芝咬了咬牙,说:“我来给邵云打电话吧。这事儿,还得找他。”

    会议延续了两个多小时。

    老卢是最资深的机械工程师,对行业的走向一直相当关注,但这些平常都只当茶余饭后卖弄的谈资。没想到这一次老板会动真格走这条险径,老卢简直又喜又惊。

    其他的几个人也都情绪激昂,毕竟弘扬本部门士气的时刻到了,时副总在会末幽默地总结了一句:“总算轮到咱们咸鱼翻身啦。”

    于是引来哄堂大笑。

    在座的都是跟随邵云多年的心腹级人物,即使在私下里也很谈得来,但是玩笑归玩笑,邵云还是对他们再三强调了保密的重要性。

    回到办公室,孔令宜一眼瞅见他的气色,就露出了然的微笑。她把一摞过滤好的文件递过去,顺便又加了一句:“你的手机刚才响过。”说得漫不经心。

    邵云没太在意,“哦”了一声,进去了。

    她不知怎的,有点不安,没来由的。看看时间,便站起来,敲门进去,直接走到咖啡机旁,镇定自若地操作。

    邵云站在窗边讲电话,背对着她,看不到脸上的神色,只听到间或有短促的应答声,夹杂着一丝焦躁。

    “你别急,我来处理。”他低低地说完,终于收了线。

    转过身来,孔令宜才望见他拧紧的双眉,目光不知落在哪一点上,定定地不动。

    大凡离了婚的双方,再有联络,通常都是这样一副烦恼的气色吧。

    她忽然不露声色地笑了一下,把咖啡奉过去。

    “没什么事吧?”她柔和地问了一句。

    邵云仿佛没有听到她在说话,过了一会儿却回答:“没事。”

    她把咖啡放在桌上,眼眸却一直胶着在他脸上,凭直觉,她也能猜出不可能没事。

    不知道苏曼芝又有什么事惹到他。从前他们两个就经常这样,不碰面还好,碰了面就像乌眼鸡似的。令孔令宜奇怪的是,即使如此恶劣的关系,他们竟然还撑了四年才真正分开!

    邵云坐回椅子上,抬手捏了捏鼻梁,然后仰头对她道:“你先出去吧。”

    她有点担心,因为他心情的骤然低落,然而还是识趣地出了门。

    又坐了一会儿,邵云才理清思路,拎起电话,打给张昆。

    电话里,张昆笑呵呵地避重就轻,“这事儿得面谈啊,电话里哪说得清。老邵,咱们也有段时间没碰面了,出来聚聚,晚上我做东。”

    邵云答应下来,尽管早已约好别的客户。

    晚上七点,邵云很准时地到了顺熙源,这里的本帮菜远近闻名。

    泊好车,邵云就往二楼的包厢里走,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古超的大嗓门,“上白的,上白的,今天这样的日子,喝啤酒太没劲了,跟猫尿似的!”

    一见邵云,几个人就立马起身,笑脸相迎,把主南的位子让给他。

    菜是早就点好的,此刻陆陆续续地上来。张昆笑哈哈地招呼大家动筷子,邵云坐着不动。

    冯涛只当没看见他的脸色,抓了酒瓶直往他杯子里倒,“来,来,来,难得今天聚得这样齐,先干一杯再说!”

    邵云仍是不动,阴阴地吐出来一句:“这么多年兄弟,你们就这样算计我!”

    冯涛的面庞僵了一僵,继而仍是笑容可掬,“阿云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们即便算计了全世界,也不会动你的主意啊,想当年咱们也算共患难过……”

    “别跟我提当年!”邵云猝然截住他的话头。

    当年他的确从他们身上受过良多恩惠,但是在此后的岁月里,他已经一一还清了,还远远地超过他们的给予。

    邵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如果不是冯涛搞得太过分,跟邵氏内部的人里外勾结了吃钱,他不至于下狠手将他踢出去。不管冯涛今天是出于何种目的唱了这样一出,对邵云来说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气氛冷下来,谁都不敢擅自开口,仿佛随时会拉响爆炸的导火索。

    邵云不再看他,目光冷冷地扫向张昆,“昆子,人是托给你的,出了这样的事,你得给我个交代。”

    张昆快速地瞄了冯涛一眼,软声道:“云少,这事儿你还真不能赖哥儿几个,没人拿枪逼着他赌啊!哼,赢头两把时他那样儿,你是没看见,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邵云只是绷着脸听着。

    张昆又叹了口气,“再说了,我们也是好心……你那媳妇确实狠了点儿,这么多年对你爱答不理的,临了竟还把你给蹬了,我们做哥哥的实在看不过去啊!”

    邵云脸上的肌肉微一抽搐,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又睁开,语气倦然,“欠你们多少?我替他还。”

    张昆慌忙道:“别,我们哪能问你要钱呢?”

    古超见邵云态度柔和下来,本有些紧张的情绪也松下来。他没多少脑子,以为这事就算过了,于是没轻没重道:“云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情了哈,婚都离了,还给她家里人擦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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