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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一世君倾+番外 作者:君子攸宁(潇湘2012-12.1完结)-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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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我的目光却渐渐缓了下来,开口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避开了他的问话,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道:“人已没了,你又何必跟那些亡魂再计较许多?你下令将小程子那、那样……不是太残忍了么?还有苻延,若是没他心思敏锐及时报讯,也许我早已成了刀下之鬼,功臣不赏却又要将他关起来,不是本末倒置了么?还有……”
  他手上劲力一撤,甩袖转身,语声冷冷道:“你这是来为他们说情的?你是觉得朕心太过狠绝,还是觉得自己受伤受得还不够多?”
  “不、不是的……”我急急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角,他侧脸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几许说不清的神色,叹息一声道:“经过了这么多事儿,你为何还是如此不知爱惜自己?”
  我咬着唇不知如何答他,他见我半晌不语,只得无奈摇头,将我的手重新牵起道:“跟朕来。”
  他手中劲道甚大,拉得我几欲栽倒:“去哪儿?”他不应我,只是牵着我的手在皇宫中兜兜转转,不一会子便转到了一座荒了的宫殿前,匾额上虽蒙了灰,却也能依稀辨认出上面写的是“永福宫”。
  “这里是哪里,建得倒是华丽,却怎地无人居住?”
  “当朕还是太子之时便居于此处,如今朕仍无子嗣,这殿便就此荒在这儿了。”慕辰淡淡开口,我却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你带我来这儿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不自然地看我一眼,又蓦地将头转开:“朕当你昨日那般神色,必是有事要问,这才带你来这里。既是无事,那……”
  他作势便要离去,被我急急叫住:“等等……我、我当然有话要问。”


☆、第五十七章 旨意(二)

  我步入院中四下张望,只见殿前齐齐种了一排木槿,虽是无人照料,却不妨碍它们开得绚烂。我行至一棵木槿树下,摘下一朵花来把玩,转身朝慕辰道:“为何早先不说与我知道?”
  他顿了顿方道:“不想让你胡思乱想,不想让你因此而费心伤神。毕竟过去的已是过去,朕如今也便只有你一人。”
  我扯着手中的木槿花瓣低声道:“如今她已去了,你、你……”
  “朕固是会觉遗憾,却也并非悲痛。”他接了我的话走上前来:“年少轻狂时的情愫不过只是执念,如今眼前之人方是信仰。”
  我扯了扯嘴角斜眼看他:“从那时起你便会这么说话哄她开心么?”
  他不快地挑了挑眉,睨了我一眼,我同样竖起眉来回视他,他被我瞪得无奈,只得清了清嗓无奈续道:“朕要如何做才能让你释怀?”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可能答应我几件事?”
  “你倒是说说看。”他眼带好奇朝我看来,我正了正神色,带着些求恳的语气道:“一直以来不管怎样,我都不愿去伤人害人,非被逼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亦是满心纠结。诸般事情皆木已成舟,计较许多已无任何意义,你是皇上,我无法也不能左右你,今日所言只不过是一番求恳。你答应我我自是欢喜,不应承我也只当自己无能,当不得好人做不了好事。”
  他似是明白了些什么,撇撇嘴道:“你说来道去还不是让朕收回早间那番旨意,话说得这般头头是道,朕若不应承了你倒是让你做不得好人了。”
  我眨了眨眼睛瞧他,试探问道:“你的意思那便是允了?”
  “苻延朕可以释了,那些兵将朕也可以从轻责罚,至于那小程子,朕意是绝不会更改的。旨意早早便说与长暨知道,亦是早早便执行了的,朕知你顾惜他是从你宫里出来之人,只是他所犯罪行,任一条于朕而言均是大忌,朕未究其亲族已是宽赦,便再不会轻饶了去。”
  我将手中揉碎了的花瓣尽数掷在他身上,气鼓鼓地瞪着他,他无奈地将其拂干净道:“君倾,莫使小性儿……朕也有底线,这是朕所能做的最大的让步。”
  我抬眼看他,他眼中除却无奈,便是疲累。这几日事情太多,他忙得昏天黑地,我又顾惜了他多少?罗衣之言言犹在耳,我若不能好好顾惜于他,又凭何来说我爱他?
  “是我要求太多,”我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能做这么多我再欢喜也没有了,谢谢你慕辰……”
  我呼出的气息直冲他左耳而去,他耳朵瞬时便红了起来,侧了侧下巴转而朝我耳边低喃:“听话便好。”
  慕辰信守承诺,苻延第二日便从监牢中被释了出来。我特特吩咐镜花替我去打探消息,确认了这老头安好才放下心来。苻延却也颇念我的说情之恩,托了镜花对我千恩万谢,我只道是在这京畿之中多结交一个朋友,他管着大内监牢,这么敏感而特殊的地界若是有个自己人在那儿,以后若是出了什么状况便好办事一些。
  自从那日自太子宫回来之后,我便与慕辰形成了默契,关乎罗衣一事谁都不再提起。紫宸殿换了新的专门奉茶的宫女,慕辰也再未往我身边派人,许是我们已然进入平淡期,许是政事依旧繁忙,除却闲暇时来我这儿喝喝茶,他更多时间都是待在紫宸殿内。我趁他一次心情大好之际跟他提了提琉璃和澜苍的婚事,他未言拒绝,但也并未点头,只是说待澜苍回京再说,我弄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得暂且压下,又不敢跟琉璃实话实说。
  澜苍走了将近一月,算日子也该到了北疆前线,他督战之余托人传书给我,言道我的义父——澜风将军不日即将抵京。义父自于前线受了伤以来,往日硬朗的身子骨已然不是很好了,他信中嘱我好生替他看顾老父,防止宁党趁义父养病之机无暇自顾而再在澜家头上动歪心思。这无疑是将一个千斤重担撇在我一人身上,他远在北疆鞭长莫及,这澜家在京里能靠得上的唯有我而已,我放下信默默一叹——他还是太高看我,对我太有信心了。
  寿宴风波一过,宫内确是安静了些时日,但如同这炎炎夏日一般,这些个后宫女子心中无一不在蠢蠢欲动。我总有种预感,后宫之中总还要有些事情发生,便想先从源头绝了这些爱滋事的女人们的念头,便暗中遣了琉璃与长暨通了气,将我的名字从呈给慕辰的绿头牌中取掉,亦跟慕辰打了招呼,让他念在已在后宫众人面前昭示了对我的心意,为了保护我,亦为平衡其他嫔妃的心思的份上,多去看看那些新封的贵人答应们。他意外地答应地很爽快,连着几夜分别宿在了萧茜、莫玟、兰芷的宫里,虽合了我的意,我却不免心里泛着些酸。
  “瞧你面色红润,印堂泛光,这几夜定是睡得很好罢……”我立于案几之侧,捧了一盘草莓,从中挑了一颗看起来最红的送到他唇边。
  他坐在桌前捧着本奏折细看,听得我问话,懒懒抬了抬眼,轻挑眉梢,一口衔去了那颗草莓,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可不是么,若是都像颐妃娘娘夜间胡乱扑腾手脚,朕可真是不得安眠了。”
  我气鼓鼓地转过身子,将草莓一个个放入口中:“最好你今儿也去她们那儿睡,最好你永远都别来我凤鸾宫!”
  他听出我言语间的醋意和恼火,只呵呵一笑,伸出根手指来戳着我的腰际:“你可舍得么?”
  我斜斜睨他一眼道:“有何舍不得?我是巴不得!”
  “此话当真?”他站起身来歪着头瞧我:“那朕可走了啊……”
  见我不睬他,他竟真开始收拾桌上的奏折朝门外而去,我越看越气,顺手将那盛着草莓的盘子一摔,冲他高叫道:“你、你且去!你就真去罢!”
  他回头看我一脸狼狈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笑意,犹自捧腹笑得越发放肆:“朕不过是逗逗你,朕就喜欢瞧你吃醋的模样。”
  见我扁着嘴不发一言,他急急将折子搁下,行至我身边,抚着我的脸颊道:“可真的恼了?朕这些日子对着她们实也难受得紧,还有一叠一叠的折子没阅,弄得朕也心生厌烦,总想寻些有趣的事情来做。”
  “所以寻开心就寻到我这儿了?”
  “你这丫头总是这般牙尖嘴利的……朕可不舍拿你寻开心。”他无奈摇头,牵我到桌边坐下续道:“乖乖的陪朕看看折子可好?”


☆、第五十八章 兰芷(一)

  我默默点了点头,行至慕辰身后替他捏着肩膀,低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以后不跟你乱使性子了,我会听你的话,不让你烦心。”
  他眼光并未从折子上离开,眼角却露出分明的笑意:“朕就喜欢这样听话的你。”
  我唇角微撇,目光向前随意一扫,折子上一个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罗旻?是洛韦的门生,上回派去湖州做知州,做得还不错的那个人?”
  “你记心倒是甚好,便是他了。”慕辰眼光仍是停在折子上,顿了顿方又道:“唔……差点有一事忘了跟你说,罗衣之死宫里并无多少人知晓,大多只道她被朕终身监禁于大内监牢,你可千万莫要将她的死讯透露给其他人知晓,可记住了?”
  我不解地看向他:“这又是为何?”
  他朝这折子上的一行行文字指了指道:“若是透露出去让他知晓,便不会为朕尽心办事了。”
  我惊异地睁大了双眼:“难道……这罗旻竟是罗衣那哥哥?”
  他点头道:“不错。罗旻确有些才能,只是他家早已没落,若非拜到洛韦门下,又有其妹相助,又怎会得到如今的机遇和官位?他曾与朕言道平生最亏欠的便是这个妹妹,求朕好生待她。他如今远在湖州,自是不知宫中诸般变化,若是罗衣的死讯传到他耳朵里,以他对妹妹的爱护之心,你想他还会听朕的话,尽心办事么?”
  我沉默半晌摇了摇头,他拍拍我的手背道:“朕的话可定要记住。”语毕继续专心看起折子来,我手中不停,仍是替他捏着肩,心思却早已回转好几遍,将往昔的片段又一个个串联起来——那时他信誓旦旦地说罗旻绝对可靠,于朝堂上排除万难,硬是将他派了出去,这背后除了洛韦推荐,定也与罗衣不无关系。他相信罗旻能治的了湖州贪弊,一如相信罗衣能好好替他看住我,照顾我,兄妹二人互相在意顾及,自都会为他尽心办事,也正好中他下怀为他所制。只是未想这算盘虽打得响亮,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罗衣那颗心。
  这是自罗衣死后慕辰第一次跟我提起她,他神色间看不出任何悲伤的意味,好似罗衣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生命里的过客,去了便是去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我对罗衣虽无好感,但同为女人却也替她心觉扼腕。她为他流了那么多眼泪,不惜被他利用做了那么多事,死了之后却也换不回他一点点的感动,连伊人已逝的消息都不能说与其亲人知晓,又是何其可悲?
  见我长久不说话,连手也停了下来,慕辰搁下折子转头来看我道:“可是累了?朕还要将这些折子看完,你先去睡罢。”
  他并未看出我的异样,我也不欲让他看出些什么来。他既是这么说,那我也便顺势点了点头,冲他挤出一个笑道:“莫要看得太晚。”
  他回给我一个满是温暖的笑,垂首继续看了起来,我走得远远,凝视着他的背影,不由一阵叹息——慕辰今日能这般对罗衣,他日亦能这般对我。我并非没有见识过他的冷酷,也并非不相信如今的温存。只是我永远摸不准他对我的耐心究竟有多深,就如同我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他会以怎样的脸色对人一样。
  黎渊来看过我几次,替我又把了把脉,说我总待在殿里窝着不利于调养身子,趁着夏天日头好,正该出去晒晒太阳。我捡了个日头不算太毒的下午,牵了琉璃又行到蕴华池边,在上回与澜苍叙话的亭子边坐着,遥遥朝另一边望去,却见得一个女人的身影扶靠着岸边的柳树,模样有些困顿,好似中了暑,身子很不舒服一般,隐约瞧上去,倒与那兰芷有些相似。
  我回首吩咐琉璃道:“去瞧瞧。”
  她应下急急跑将过去,俯下身子察看那女子的脸,忙抬头朝我高声道:“娘娘,是兰嫔。”
  我闻声急忙过去伸手帮着琉璃将已然有些神志不清的兰芷扶起,道:“暂且去那亭内避避暑气。”
  琉璃将兰芷的身子斜斜倚靠在亭柱上,我伸手去掐她的人中,掐了几下她方才悠悠醒转,尚未看清我和琉璃,却先伸手护住她的肚子,一脸惊恐的模样。
  我示意她平静了情绪道:“你是中了暑,方才昏倒在池边,既已醒转过来便没什么大碍了……琉璃,去取些酸梅汤来解解暑气。”
  琉璃应声而去,兰芷却犹自抚着肚子,眉目间仍是忧色不解,眼光也聚焦在她已然隆起的肚子上,似是不敢瞧我一般。我拍了拍她的手背和声道:“你怎会一人在此,若是出来散步,那春雨和秋霜为何没陪你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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