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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飞云惊澜录-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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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蚨帮众一退,四周便只有剑楼的众剑士横剑而立,不发一言,山道上倒静肃了不少。   
  阎东来盯着任笑云问:“阁下便是曾铣之子曾淳么?” 任笑云想起沈炼石的嘱托,便学着曾淳的样子,扳起脸来,冷笑不语。阎东来又道:“曾淳,陆九霄的锦衣卫和严大学士的人都在找你,郑凌风更是发动青蚨帮一众江湖黑道上的邪魔外道寻你,你落在他们手中可是生不如死呀!”任笑云的脸依然板着,嘿嘿冷笑。   
  阎东来心中恼怒,道:“好小子,你老老实实的跟着咱家回京,咱家就放过沈老头和你身边这个大胖子!”任笑云脸上神色依旧,还是那么冷笑不语的一副模样。阎东来大怒,骂道:“臭小子,你是哑了不成?”却不知这位假公子别的本事不会,眼下真就只能装聋作哑。   
  阎东来冷笑一声:“天下有谁敢跟阎公公这般无理!”左袖一拂,便待向他抓来。   
  沈炼石身形微微一侧,已经挡在阎东来身前,笑道:“阎公,可还记得当初你我之约?”他的身子不过是微微一动,阎东来却觉一股凌人的气势直逼了过来,几乎将自己所有进击的去路全都封住。   
  阎东来白眉一抖:“三年之前,老夫说过,若有机缘,当见识一下先生之刀!”沈炼石喟然一叹:“千日时光,弹指即过。老夫也好想见识见识‘紫烟七变’的绝世剑法!”阎东来的白眉渐渐聚成一线:“可是先生的披云神刀已失,又如何应对老夫的青玉神剑?”   
  沈炼石笑道:“神刀虽失,刀意却在!”他的双手还缩在大袖中,但这话一出口,却有一股沛然无匹的刀意骤然腾起,仿佛名刀出炉、神器临颈一般,山道上的几十人全觉心魂一沸,众剑士的群马不禁一起长声惊嘶,但那股刀气却骤聚骤散,刹那间山野间又回复了冷谧幽邃。   
  阎东来白眉乍抛:“刀随意至,剑由心发!久闻沈秋岩以‘心月’、‘观澜’二诀技压天下,心月刀法老夫手追心摩久已,观澜神刀却素来罕见江湖。好,今日老夫就以‘紫烟七变’的剑诀见识一下观澜九势。”说着缓缓将那把青玉神剑推入鞘中。说来也怪,随着那把金光灿然的长剑缓缓入鞘,阎东来身上的剑气却越来越浓,这气劲无形无相,却如一把利剑也似的令人目寒心惊。   
  呛的一声,剑已入鞘。   
  数十匹战马却同时扬声长嘶,瞧那鬃炸尾翘、奋蹄怒目之色,倒像是在山道上卒遇猛虎,众剑士不得不勒马后退,以消却阎东来身上所发的剑气。   
  任笑云也觉一股寒气忽疾忽徐的凭空掠来,刹那间有如无数细小的钢针细密的激刺过来。他一惊,却见一旁的解元山抱元守一,双目怒张,不禁心中暗骂:“这贼老公使得好厉害的妖法,偏偏老子给这一堆虾兵蟹将围住,跑也跑不成!”   
  便在此时,沈炼石却嘿的一笑,缓缓踏上一步,随着他一步跨出,四野中忽然弥漫开一股柔和的暖气,和那股森寒的剑气一触,神色凝重的众人都觉心神一释,这其中尤以任笑云为最,适才阎东来催动剑气对沈炼石的纳斗真气寻隙而击,而任笑云体内恰有沈炼石多年的纳斗真气,所以感触尤多,此时沈炼石的刀气一发,他体内的纳斗真气竟随之而动,使他身上的寒意顿敛。   
  阎东来白眉一抖,想不到素以霸道著称的沈炼石所炼的真气竟然如此中正纯和,而瞧对手意态之闲,显是未尽全力。他哼了一声,左手一翻,以指代剑,一招“东风射马耳”已然施出。他这势一出手,众人全一愣,这位号称“神剑”的阎宗主出招去势飘忽,竟然不似攻敌,倒似和匆匆一晤的老友挥手惜别。这套七七四十九路的“紫烟七变”剑法为阎东来多年苦悟的独门剑法,一经施展,飘逸如烟,凝气如紫,极为繁复,实是阴柔至极灵动至极的上乘剑法。又因他名字中有“东来”二字,才得了“紫气东来”这个称呼。   
  沈炼石脸上那副淡然神色却已经收起:“好剑!”随着这一声叹息,他的双袖一振,不退反进,掌上已经运上了“观澜”刀意。   
  两人出手虽劲,去势却慢,眼见两个绝顶高手就要粘在一处,忽听一道沉郁的笛声破空而来,这笛音初时不大,但一晃之间就如老鹤清唳,苍龙长吟,众人听了忍不住心底均是一醉,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这抹暖暖的笛声,让人懒懒的提不起半分精神。   
  沈、阎二人却均觉脑中一震,似乎有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道随着那笛声嵌入了心肺之间。两个人心内一惊。沈炼石凝身不动。阎东来却斜身退了半步,那两抹白眉也抖了一抖,低喝道:“陶真君的‘心开天籁’?”   
  便在此时,却见六个长衣羽士翩然而来,这六人来得好快,虽然步子看上去不急不徐,但几幌之间到了沈、阎二人身前。六人身形错落,已经斜斜插在二人之间。   
  任笑云见这六人的相貌个个不同,或胖或瘦或黑或白,称得上是奇形怪状,不由心中啧啧称奇。   
  沈炼石瞧这六人分别着青黄赤白黑紫六色道袍,不由笑道:“原来是真人府下六羽士到了,咱们在这里厮杀,想必是有扰真人清修了!”六羽士中立身最后那个紫衣羽士是个瘦得出奇的中年道人,这人形容枯槁,双目却如冷电,显是这六人的首领,向沈炼石合掌施礼道:“真君算得沈先生当至,特命小道六人来此相迎!”   
  阎东来见紫衣羽士对沈炼石彬彬有礼,对自己却不理不睬,心下有气,道:“适才是陶真人所发的‘心开天籁’么,怎么我这老朋友来了,他竟也不出来一见?”   
  紫衣羽士这才转身对阎东来施礼,笑道:“真君说沈先生目下落难,念在昔日之义,真人府不得不援手,今日只怕对阎宗主多有得罪,还望阎宗主海涵。真君言道,此事一了,当在真人府烹茶相候!”阎东来一张娃娃般的红脸才略微缓了一下颜色,说:“真人今日此举,不知何意?”   
  紫衣羽士说:“真君要请沈先生一行到府上一叙!”阎东来森然道:“这沈炼石与曾淳是东厂和锦衣卫缉捕的要犯,陶真人管得未免太宽了吧!”紫衣羽士瞟了一眼任笑云,道:“真君要小道传言宗主,今日之事,请宗主就此罢手!”   
  阎东来脸上挤出一丝笑纹,语气却冷峻逼人:“咱家若是不罢手,又当如何?” 紫衣羽士脸上笑容依然不减一分:“此去真人府不足五里,已然是真人府地界,十数年来还从来无人敢在真人府地界撒野!”他脸上神色恭谨之极,说出来的话却也狂妄之极。阎东来面色霍然一变,缓缓道:“陶真人当真要与咱家争这两名要犯?”紫衣羽士闭口不语,但越是这么沉默,就越显得冷傲欺人。   
  任笑云和解元山对望一眼,均觉今日这事有些好玩了,只有沈炼石的脸上依然不动声色。   
  阎东来怒极反笑,二十年来谁敢如此直撄剑楼之锋,今日就是放沈炼石走人,他也要挫一下陶仲文的威风——他剑楼之主可不是好惹的。他一笑之下已然出手,仍是以指代剑,“紫烟七变”的剑气直取紫衣羽士的双肩。   
  紫衣羽士双目一寒,竟凛然不动。眼见阎东来指风已到,身旁的黑衣羽士和黄衣羽士各出一掌,阎东来冷哼一声,已和二人对了一掌,他一刹那间将劲力提到八成,准拟将两个后辈震得翻出两个筋斗去。却闻两声怒响,直如裂棉,阎东来心头热血竟然为之一涌。   
  对面的六羽士身形霍然一移,虽然是两人和他对掌,但奇的是六人身形同时游走,或进或退,错落有致。沈炼石拧眉道:“六合神煞阵法!”阎东来脸上冷笑虽在,心下却又怒又骇:“素闻陶真君学究天人,推衍出一套六合神煞阵法,不想却来对付老夫!”心知一时之间取胜不得,正自犹豫是战是退,耳边却又传来一阵缥缈的笛声,这一次笛声却如神龙经空,一掠而过。   
  阎东来闻后心内却是一震,知道这是陶真君传音立威,但心内犹有不甘,不由开口喝道:“陶真人,你当真是护定了这两个钦犯?好,圣上面前看你如何说!”他这句话潜运内力,遥遥传了出去。   
  众人耳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宗主休怒,圣上面前,贫道自有话说。”这声音平缓柔和,居然不带一丝喜怒之气,相形之下,适才阎东来那句话努气而出,声色俱厉,就显得低出半筹了。阎东来听了陶真人有恃无恐的这句话,心内更惊,这老道素来在皇上跟前尊崇无比,咱家可不能跟他真撕破了脸,当下大袖一抖,阴森森干笑了一声:“有真人这句话,咱家就放心了!咱们走,干愣着做什么,真人府素来小气,还指着他们管咱们一顿素斋不成?”这后一句话却是对一众剑士说的。   
  那紫衣羽士神色不动,眼见阎东来气哼哼的带着一众剑士退走,才对沈炼石施礼道:“请先生移步!”沈炼石也不客气,上马便行。   
  任笑云心中暗喜:“这陶真君不知和沈老头是什么交情,居然肯为他和阎东来那老太监撕破脸,看来不管怎样到了真人府就可喘上一口气了!”忽然想起沈炼石嘱咐过自己,那曾淳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急忙扳起脸来冷哼一声,催马便行。   
  真人府在嘉靖年间的江湖之中,地位可谓奇绝。一来陶仲文为嘉靖驾前红人,在嘉靖跟前几乎说一不二,满朝文武皆以结交其为荣;二来陶仲文统领天下道教,四海五岳的羽士皆遵其调遣,只有全真一派的清修之士对陶真君貌合神离;三来陶真人在京师所为的灵异之事甚多,陶真人的武功如何,大家倒没见过,只是越是没见过的东西就越是神秘,加上偶见其徒众行走江湖,奇功乍现就惊人眼目,江湖中人不免对陶真君越传越神,黑白两道均以其为陆地神仙,必恭必敬尤恐不及。陶真君的弟子三千,能者号称“六羽”、“八修”、“二十八宿”,这一次专遣名气最大的六羽士同来邀请沈炼石,这个面子可是给得极足了。   
  真人府建在香山脚下一处极大的平阔之地,背倚青山,前临碧水。据说是嘉靖皇帝下旨,请能工巧匠吸鉴江西龙虎山正一嗣教真人府(即元朝之天师府)和上清宫之长,专为陶仲文所建。这里虽然比不得天师府的广阔奢华,也没有上清宫的三宫二十四院,但白玉雕麟、奇花异草也是举目即是,更有传宗堂、三省阁、百灵园和万法坛等处均是一如龙虎山天师府的格局。   
  任笑云三人随着六羽士在真人府内穿廊过亭,却见四周景色越行越幽。走得任笑云腿也酸了,那紫衣羽士才停下步来,揖手道:“此处是清凉居,为真人款待贵客之处,请诸位暂且小憩!”也不待沈炼石答话,六人便一礼而去。   
  三人洗漱方罢,小道童便奉上素斋。任笑云当先放口大嚼,解元山却害怕那素斋做了手脚,犹豫着不吃,沈炼石却道:“陶仲文在朝中特立独行,多年来和陆九霄、阎东来诸辈都少往来,以示其清高。其实就是和诸位权臣明和暗不和。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他的心思?嘿嘿,咱们对他不可不防,可也不必事实小心谨慎!”说罢也落筷如飞,还边吃边道:“哼,这顿素斋没什么滋味,老道忒也小气,比起五年前招待我和陆九霄的那一顿差得远了!”   
  吃饱喝足之后,任笑云又来了兴致,搓着手说:“江湖之上将这陶真君传得神乎其神,我倒真是想见见这位神仙什么模样,问问他每日里吃不吃饭见到美女好酒流不流口水?”沈炼石咧嘴一笑:“你不见陶真君,他也要见你!依我说,他收留咱们多半还是瞧在你这曾公子的面子上!”解元山将刚喝下去的一口汤吐了出来:“这么说,您老的意思是这陶真君也看上了那份百万军饷?”   
  沈炼石抱起腿来,斜倚在椅上,冷笑不答。   
  正说着,那紫衣羽士扣门而入,躬身道:“家师请小道前来转告三位,两月之前,他老人家为了给京师求雨,强施雷法,耗损真阳过剧,经闭关以玄功调养,已趋康健,但适才运功惊走阎宗主时,青虹真气又有耗损。真君让小道传话,他老人家还要专事玄修十二个时辰。明日午后,家师当在三省堂相候。”   
  沈炼石点头说:“老神仙倒是好会保养啊!好,咱们明日午后见。”紫衣羽士恭恭敬敬的施礼而出,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来,合掌道:“真人府内规矩众多,先生若是有事,便请吩咐小道端木弘,若无事时,呵呵,便莫要在府内走动!”沈炼石嘿的一笑:“当初便不用真君劳神,洒家也对付得了那劳什子的阎东来,虽然承他出手,我沈秋岩可也不用感恩戴德。到得他府上也未必就得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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