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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我是真的热爱你-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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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之后,冷红才明白自己做出这种举动还有一个原由:嫉妒。这种嫉妒被隐藏得那么深,以至于她当时根本就没有觉察。她也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在为别人擅自做主决定一件事情的时候,都只会承认自己认为的那一部分最为光明正大的理由。那是出于本能。——自私和自卫的本能。 
  这个拖把已经用了很久了,布都拉成了一缕一缕,象那些严重脱发的男人,拖地的时候,地面时常会被布已经包不住的秃棍头挫一下,发出沉闷短促的响声。冷紫一遍遍地拖着地。没事的时候她就拖地。地永远有人走,永远需要拖,是最常规的一项工作。 
  小冷,去买两把拖把吧。老板递给冷紫三十元钱:挑结实点儿的,记住开发票。 
  杂货店人很多,冷紫挑好了拖把,看样子等发票还得一会儿,就出了店,在附近闲走。 
  一阵刺耳的电锯声穿进了她的耳膜。她注意地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家小店正在装修。店外挂着一个小小的招牌“此店转租。”一个腰别BP机和手机的男人正在店门口抽烟。看样子是老板。当冷紫走到小店跟前的时候,从店里走出一个穿着T恤衫的男人,他们开始讨价还价。 
  两万,不能再少了。老板说:两台电脑一台复印机才算你一万,半年房租一万二也算你一万,这都是跳楼价了。 
  我想先试用一个月,一个月以后再交钱。行么?T恤衫说。看来他已经认同这个价格。 
  免谈。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就是急着用钱才压这么低的价出手的。 
  T恤衫走了。冷紫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两万块钱。与其将来零零星星地把这两万块钱用掉,不如孤注一掷派点大的用场,她想。 
  你是老板么?她上前问那男人。 
  什么事?男人打量了她一眼:我们不需要人手了。 
  你贵姓? 
  你到底有什么事?男人说:我姓范。 
  你这间店不是要转租么?我想看看。 
  那我刚才对那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范老板点了一根烟,又打量了她一眼,仿佛在用X光透视她有多少钱:不拖不欠,一次性交清,两万。 
  你为什么要转租?要转租为什么还要装修?她问。 
  我常年在外面跑生意,这个店一直是我老婆在这儿守的,最近,我老婆得了白血病,急需用钱,我才想着把这间店转租出去,得几个现钱。原想着装修一下,价钱会高些,现在看来也高不到哪里去。男人叹了口气:我们原来做的是打字社,生意挺好的,电脑和复印机都是现成的,你要是接了手,还可以接着做。女孩子家做这个正合适。 
  电脑和复印机在哪里?他的诉说立时引起了冷紫深深的同情。 
  就在里间。我带你去看看。 
  冷紫来到里间,电脑和复印机都用被单仔细地蒙着,她掀开看了看,都有六七成新。里间的面积有八九个平方,冷紫算了算,除放下一张大床外还可以放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在外间做生意在里间住人,完全可以。 
  证都全么? 
  全着呢。范老板从一张电脑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摞证件,又指着营业执照上的妇人:这就是我老婆。 
  我回去再想想,你先不要答应别人。最后,冷紫说。 
  我只给你两天时间。范老板说:我不能因为你耽误别的买主,是不是? 
  行。两天之内我给你个准信儿。 
  范老板给冷紫留了个传呼号。 
  两天之后,冷紫辞掉了小旅馆的工作,她决心租下这间店。她已经打听过了,这个租价确实很低,比同类的店要低上一万左右。划算极了,紧邻的都是机关和学校 ,附近的打字社也不多。虽然她和冷红都是生手,但是这一行也并不难学,她相信只要练上一个月就没问题了。她向冷红要出存折,取出钱,呼了范老板,两个人在店里见了面。店已经装修好了,范老板说装修钱也已经付过了。冷紫又从另一个打字社临时请了一个人帮她把电脑和复印机检查了一遍,一切都万无一失之后,她让范老板给她打了个收条,一手交钱一手接了钥匙。回去之后,她才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冷红。之前,她没有向冷红透一点儿风声,她想让冷红好好知道一下她的能力。 
  你说,营业执照上的人是她老婆?冷红问。 
  啊? 
  那他怎么有权利转租呢? 
  人家是夫妻,怎么没有权利转租?再说,他老婆就是有权利,可人在医院,怎么出来办这些事?他当然就是第一代办人了。冷紫说。 
  没那么简单吧。 
  也没那么复杂。冷紫说:你可以跟我走了吧? 
  你先领我去店里看看。冷红说:你放心,我不会食言的。 
  第二天,她们来到了店里,店里已经有人了,一男一女。男的不是范老板,女的冷红认了出来,就是营业执照上的那个妇人。 
  你不是有病了么?冷紫上前便问。心有些慌起来。 
  你才有病呢。一大早就来咒人家。什么事?妇人说。 
  冷紫把范老板的收条拿出来:这是你爱人给我打的。 
  一男一妇全愣了。他们把那收条看了半天,妇人才指了指身边的男人:这才是我爱人呢。你们上当了。妇人告诉她们,她从没有想过要转租这间店,那个打收条的男人也不姓范,他叫秦贵生,是她爱人的一个远房亲戚,前些天,她母亲去世了,她和爱人要回河北老家奔丧,刚好秦贵生来向他们借钱,他们的店正装修到半路,就让秦贵生帮他们招呼几天,等他们奔丧回来再把钱借给他。秦贵生满口答应。昨天他们回来,借给了他一千块钱,他当即就坐火车走了。 
  以前听说过他这人不怎么地道,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大本事,几天就能红口白牙地折腾走两万块钱。他要是二郎神,我这店只怕也没影了。妇人叹道。 
  那我这两万块钱呢。冷紫的眼泪聚满了眼眶。 
  我们也没办法。他盗用了我们的名义,我们还是受害者呢。妇人说。 
  你们报案吧。一直沉默着的男人终于说:往后遇事多点儿心眼。经不遍的世事。 
  两个人走出了打字社,冷紫大哭起来。她恨恨地砸着自己的头,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是啊,世事经不遍,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这经不遍的世事都让她迎头碰上了。那是她用初夜的血换来的两万块钱啊,那人就那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骗走了。仿佛在大街上捡到了几张废纸。 
  冷红揽着她的肩头,眼睛也有些酸涩。她没有哭。她已经不是一个容易哭的人了。她现在过的是卖笑生涯。这件事情她并不吃惊。她早知道不会象冷紫说的那样简单。她甚至知道必得如此,冷紫才会一步步地长大。——长大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过,即使知道要付出代价,她还是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初她撺掇冷紫到外面找工作,只是想让她散散心,省得她在洗浴中心整天胡思乱想惹麻烦。也想让冷紫在找工作的艰难中对她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达成一些具体的理解。冷紫向她要存折的时候,她想冷紫只是会去买一些什么东西。她太清楚冷紫花钱的节俭了。她没想到冷紫会把两万块钱一下子都这么送出去。这真是纸丢到水里,连个响都没有。 
  她知道自己没有卷起铺盖跟冷紫走是对的。她不会也不应该象冷紫这么单纯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如果再单纯下去,简直就是弱智了。 
第十五章 
  她们又回到了洗浴中心。 
  哪儿都别去,回学校吧。冷红又劝她。 
  不。冷紫很坚决。现在,她已经身无分文了,如果回学校,一定还得花冷红的钱。那她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么?再说,她真的已经静不下心去读书了。 
  她又开始在宿舍发呆。一天又一天。现在,她对自己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了。她一遍又一遍地总结着自己为什么会栽得这么痛。结论是:幼稚,浮躁。幼稚可以让催熟,那么浮躁呢?她决定再找工作一定要踏踏实实地干,不再想那么大了。——她也没有本钱想那么大了。 
  “老板,怎么着你也得给二百四十块钱。两千个煤球呢。一个就挣两分钱运费,你就别克扣我们了。”一天,她正呆坐,忽然听见有人在厨房门口讨价还价。 
  她的脑子闪过一道亮光,走出了房间。 
  “你们一天能送多少煤球?”她问送煤的师傅。 
  “也就是两三千吧。有时候一块煤球也送不出去。”一脸煤灰的师傅边说边接过厨工给的钱,小心地放在贴身的小口袋里。 
  冷紫迅速地默算了一笔帐。一天送两千,可以挣四十。一月内哪怕有十天一块煤也送不出去,也可以挣八百块钱。就是冷红坐着一动不动,也足够她们两人生活了。 
  她马上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冷红,冷红抿嘴笑了:“你可真象个孩子。” 
  “你以为我做不到么?” 
  “不,你能做到。”冷红说,“因为只有孩子才可以为所欲为。” 
  “对,我可以为所欲为。但我选择的是送煤球。”冷紫说。她希望冷红听出她的潜台词:我就是去送煤球,也不会象你这样去堕落的。 
  冷红淡淡一笑。 
  星苑市的煤球厂大大小小有四五十家,大多远离繁华市区。冷紫找到的是富达煤球厂。这个煤球厂规模不大,位于星苑市东。厂里机器轰鸣,煤灰飞扬,冷紫下意识地抬手挥了挥,立马又放了下来。她想自己应当尽快适应这种生活。 
  她按照别人的指点,先走进厂长办公室。这是一溜儿五间红砖灰瓦的平房,因为煤灰的关系瓦和砖几乎成了一色的整体。厂长的办公室在第三间,是个和蔼的老头儿。 
  “你是买煤还是卖煤?”他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 
  “卖煤。”冷紫把字吐得很清晰。 
  “就你?” 
  冷紫点点头:“我有力气。” 
  “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厂长笑道,“交了钱,后悔可就迟了。” 
  “我知道。” 
  “那你到隔壁让会计给你开票吧。” 
  冷紫推开隔壁的门,不由得笑了。会计也笑了起来。 
  是杨蓬。杨蓬说,厂长是他表叔,因为一直没有找到事情做,而表叔这里正缺人手,他便 来给表叔临时帮几天忙。经他的竭力推荐,冷紫在煤球厂上了班,当了会计。 这是厂里除厂长之外唯一轻松的活儿。她工作的内容除了收钱开发票之外,就是接听一下顾客的订煤电话。杨蓬也很快找到了工作。他在一家快餐店专门负责采购、装盒和送货,那家快餐店生意很好,象他这样的生手第一个月也拿到了五百块钱。杨蓬很满意。快餐店离煤球厂不太远,一有时间,他就会跑到厂里,给冷紫带些鸡块、排骨和炸鱼之类的吃食。冷紫开始拒绝得很坚决,后来实在推辞不下,也只好收了。 
  每天,冷紫从干净漂亮的洗浴中心来到灰仆仆的煤球厂,坐在那张脏兮兮的小木桌后,给送煤的师傅们开着一张又一张的发票,点着一张又一张的钞票,她的心随着这种节奏的重复又变得安稳和沉寂起来。有时候,听着送煤工们议论着买煤人如何赖他们的钱,地痞们如何向他们索要过路费,一些“大盖帽”和“红袖章”如何追着他们罚款时,她都会怀疑自己如果真的当了一名送煤工是否能够象自己想象得那样坚强。尤其是天色突变忽降大雨的时候,想象着送煤工们东奔西走无处躲藏煤球淋湿的狼狈模样,她都会有些后怕,连自己养活自己都这么困难,再让冷红靠着她立足,无疑是一则童话。——更具有反讽意义的是,她现在还得住在冷红那里,因为一旦租了房,她那点儿可怜的薪水就不够吃饭了。 
  两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杨蓬约冷紫去人民公园玩。在人工湖边的小树林里,他吻了冷紫。在被吻的那一刻,冷紫的眼前突然闪现出张朝晖的影子。她的泪水涌出来。她知道张朝晖已经真正变成了过去,再也回不来了。 
  “你怎么了?”看到她的泪水,杨蓬停下来。 
  冷紫不语。她能说她在想另一个男人么? 
  “我会对你好的。你知道么?你就是我一直想找的那个人。”杨蓬甜蜜地偎着她,说着全世界情人几乎都说过的话。可这些话在冷紫耳朵里却麻木极了。她甚至觉得这些话还抵不上当初张朝晖给她的一个眼神。 
  “你想过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么?”杨蓬问她。 
  这句话彻底把冷紫的麻木唤醒了。是啊,她还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还能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样的人,如同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肯要她一样。因为对任何男人而言,她不是一个处女了。失去了童贞,在她的心里,就失去了在感情前途中最有力的保障和最充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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