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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宫斗·青蔷天-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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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蔷站在那里,双眼微眯,一言不发。身旁的点翠忽然跪下,脆生生说道:“统领大人好意,奴婢替主子谢过了。既有统领大人这句话,但愿从今往后,平澜殿上下这些可怜巴巴的钱米,莫再有人故意‘忘记’了。”
  吴良佐登时语塞,脸上又红又白,沈青蔷却暗地里笑了,这丫头,真是……
  她撇过头去,勉强保持那冷冰冰的样子,说道:“谢吴大人吉言—您要说的可都说完了吧?我累了,想要安歇了。”
  吴良佐忙一躬身,答:“微臣这便告退……只是,这两个宫女触犯宫规、私游内苑,按律当杖责八十,娘娘觉得如何?”
  沈青蔷转过头来,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回答:“吴大人,她们碰见我是前世不修,我也顾不得—连自己的命都握在别人手里,还能说什么?”说着转身,拾阶而上,径直向屋内去了。一个侍卫似想拦住她的去路,才迎上去一伸手,将要触到青蔷的衣衫,忽觉不妥,又缩了回来。
  沈青蔷上上下下打量那侍卫一眼,见他深深垂着头,屏息静立,不声不响,便冷哼一声,抬脚进了门。
  八十杖……哪里还有命在?杏儿和金音早给吓得傻了,搂在一起嘤嘤哭泣。吴良佐满脸不甘,怒瞪着这两个小丫头。他见平澜殿的宫女太监们都进去了,方低声道:“她已舍了你们,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个赴死,你们还要为她隐瞒不成?”
  杏儿道:“回统领大人,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第三十九章 牢笼(3)

  金音更哀哭不休,连“奴婢”都忘了讲,只说:“我冤枉……我是冤枉的……”
  吴良佐审视良久,见已到了如此地步这两个宫女还只是哭,心下顿时泄气,知道这次是真的抓错了人,白白折堕了自己的脸面。愤愤然一挥手,喝道:“押回去!着昭华宫的总管来领人。”
  一行人押着那两个魂不附体的小丫头,鱼贯去了。
  这边才走,便见平澜殿小院的窗子轻轻一响,窗缝中绿衣一闪,原来适才点翠一直站在那里偷听。她待吴统领去远,径直穿过厅堂,来到内室,青蔷已坐在镜前,玲珑手持一柄玉白牙梳,正在为她梳发。
  “回主子,已去了……隐约听着要找东偏宫的公公领回去呢。”点翠禀道。
  青蔷明明在镜中颔首一笑,却又实在说不上有多少喜色,只道:“别让我带累了就好,不会有大碍的。”
  点翠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道:“主子,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您躲得过今日躲不过一世,总该作些打算才是……”
  青蔷苦笑:“我能作什么打算?四年前我们没给先‘悼淑皇后’殉葬,四年后也没有落到昭媛娘娘和兰香的处境,已算是有福的了……”
  一旁侍候的玲珑手上一顿,忽道:“主子,总有办法。”
  青蔷转过头来,却问:“这么些年来你一直跟着我,我知道你心中定有计较的。我没问过,你更不曾明说—但你的办法,便真能保我们这里的五个人五条命吗?”
  玲珑哑然,眼圈微红,很快地摇了摇头。
  沈青蔷一笑,说道:“那你便答应我,若保不住我们五个的命,就什么都别做……活着,只要我们活着,总会有办法,总会有转机。”
  点翠忙道:“是啊!说不定哪天皇上就……就……那时候太子殿下可是和主子亲厚的,熬到了那一天,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玲珑听她的“打算”竟然是这样,只冷笑一声,却也并没有出言反驳。
  沈青蔷虽一样垂首摇头,这次却是不折不扣地笑了起来,眉眼顷刻间生动,美艳照人,口中缓缓说道:“他还是个孩子,能做得了什么?何况……四年不见,早忘了我吧?莫要指望旁人,能救自己的,终究只有自己,只是……只是……”
  两个宫女望着她,都不敢插嘴,青蔷的话音突然顿住,似乎陷入了沉思。玲珑和点翠,只是一个静静地为她梳着头,另一个满面狐疑,屋内静悄悄的。
  许久,点翠终于忍不住接口道:“主子宽心,许是点翠庸人自扰。只要我们从此愈加谨慎,凡事小心在意,决不犯在吴老头子手里,也就是了。这四年不也平平静静过来了吗?虽然不能离开锦粹宫,也常短这个少那个的,但总有办法可想……”
  沈青蔷却忽而一笑,对她说道:“你说得是。但我方才正想说,这四年平静的日子怕是的确要到头了……只怕我们无论再怎样小心,麻烦也已经自己找了上来……”
  —说着,自袖中取出一物,圆溜溜沉甸甸比鸽蛋略小些,却是个白色的蜡丸。

  第四十章 相约(1)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见青蔷用指尖拈着那蜡丸,缓缓道:“真是丈八的灯台,只顾得照别人了。若他不是兴师动众走一遭,这东西,不知道几时才能传到我手上……自然,也说不定吴统领忽然开了窍,今日是在唱大戏,要使那连环计了,也未可知……”
  玲珑道:“主子,这是今夜来的侍卫给的?”
  青蔷一笑:“就是我方才进门时,做了个架势欲拦我那人,趁人不备丢进我袖中—你可识得他?”
  玲珑摇头,轻声答:“只吴良佐和他身边的齐黑子,奴婢是认识的;至于其他……许是我们四年没出去了,早已换了新人。”
  沈青蔷低头沉吟,将蜡丸握在掌心,忽然问玲珑:“那依你看,今日的事情,究竟是又一个圈套,还是转机?”
  玲珑老实摇头,回答:“奴婢不知。”
  一旁的点翠却道:“依我看,那吴大胡子是个棒槌,若要使这样的手段,早用了,还会等到今天?”
  玲珑依然道:“也难说……总之无论是谁,主子都不要冒险才好。”
  青蔷道:“瞧你们两个紧张得……许是寻常消息呢?”嘴里虽这样说,心中却一点都不相信:若是寻常消息,断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她手上加力,已将蜡丸捏开,一件东西骨碌碌滚落在地,而她手中,只剩下了破碎的蜡壳以及一张叠起来的薄纸。
  点翠早追过去将那东西捡起,托在手心递了上来,青蔷手里捏着那张纸,望着那物事,微微一笑—竟是颗小小的金色锞子,上面刻着“诸事顺遂”四个吉利字眼。
  青蔷将那小锞子用两指夹起,向天上一抛,纤手一翻,金锞子已稳稳停在手背上—果然是他!真难为了,竟还记得。
  她放下锞子,展开字条,只见满纸凌乱、歪歪扭扭,勉强能分辨出上面写着:“朔、望,子时三刻,紫泉殿后松林内。”
  沈青蔷望向玲珑,玲珑点了点头,道:“怕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赫然便是当朝太子殿下折节相约了。经过了那么长的岁月,那么多的变故,他已不是黄口孺子,她也已身居牢笼无法脱身,此时竟然要约定相见?他究竟想说什么?还是想做什么?难不成时隔四年了,方才想到该当面谢救命之恩?笑话!
  玲珑说得是:虽说她送了董天启一袋金银锞子玩意儿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以此为记认,却不是局外人容易想到的。再说了,若是假的,定然一笔一画将时间地点写得清楚明白,说不定还要附上伪造的印信花押,只恐抓到的时候不能以假乱真。也只有不确定这东西什么时候能送到她手里的人,才会写上含含糊糊的“朔”、“望”二字—只是……难道每一个朔日每一个望日,他都等在那里吗?不、不,想来送信的人送到了,才会去通知太子殿下准备赴约吧?
  青蔷将那薄纸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察看了一遍,卷起、又展开,然后移尽烛台,凑上去,烧了个一干二净。将那金锞子递给玲珑,说道:“等后半夜,埋了它。”
  玲珑沉稳点头,点翠却道:“主子你……难道……”
  青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道:“若私相授受,我只有一死,你明白吗?所以今夜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收到。”
  点翠急道:“可是主子,万一真的……”
  沈青蔷将手里的蜡壳捏得粉碎,一小片一小片丢进烛火里,看着它们迅速熔化,成为一滴滚烫的眼泪滑落下来,慢慢说道:“若有人真想见我,自然会有办法……总之,舍身犯险的事情,我再也不会做了……”
  —可是,一闭上眼,耳中却似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唤她的名字:“青蔷,青蔷!”那久远的、恼人的岁月啊……
  沈青蔷狠狠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话是这么说,可到了六月十五日的傍晚,玲珑和点翠就已发觉,她们的主子在屋内坐立不安起来。天已很热了,茶水司再也不会送来放着小小冰粒的消暑胭脂露;手中的一盏粗茶,无论晾多久还是温的,喝下去便是一股子躁气,总也排解不开。

  第四十章 相约(2)

  待到了夜里该就寝的时候,沈青蔷依然坐在窗前,不肯离去,点翠实在忍不住,便禀道:“主子,要不然这样,奴婢替您去看看?即使抓住了我,我只说白日里打那边过,丢了东西,也不是什么大罪……”
  青蔷毫不迟疑,便摇了摇头,轻轻道:“你知道吗?杏儿……原来那个杏儿,那一天她也是这么给我说的,我让她去了,她再也没有回来……所以如今我绝不会答应。”
  点翠哽咽:“主子……可是……说不定太子殿下是想救您出去呢!”
  青蔷幽幽一叹,低低一笑:“救我?冒这么大险救我?只因我救过他的性命?四年前我也许信的,但现在……算了……还是算了。”
  点翠无奈,低头退下,转身的时候,狠抹了一把眼泪。
  靖裕十七年六月望日的夜里,沈青蔷便一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天将亮时,方站起身来,脸上已看不出任何波澜。
  自然,那一夜,玲珑和点翠也没有睡。
  虽知道主子做得很对,但点翠总觉得可惜,无论如何是一条道路、一个希望,连试都没试一下,便放弃了,总是犹有未甘—更何况,记忆里那个天真可爱的太子殿下,无论别人怎么说,点翠总觉得,他对主子的好,绝不是装出来的;他也实在是个可怜的孩子……
  光阴便如流水,六月转瞬而过,到了七月朔日,这一次青蔷似已全然忘了“朔望之约”,前一日按时就寝,第二日按时起来,一切如常。玲珑的手巧,针线好,便整日里垂头缝补,只点翠一个,倒操着三个人的心思,整日里魂不守舍。
  又过几日,内务府拨下各宫各殿的月例来,着一个有司职的公公带几个小徒弟逡巡分发。锦粹宫一隅,自故“悼淑皇后”去世后,大多数嫔妾便已搬出,紫泉殿宫门深锁,只流珠、平澜二殿还住着沈氏姐妹,却也已与世隔绝。这四年里送过来的份例,常常不是延误便是短少,数月没有一次也不稀奇—这一趟,却不知是不是那日晚上点翠故意提及的缘故,竟是难得的准时,天近黄昏,小梁子正在洒扫外庭,便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儿,捧着一盘东西,曲曲折折向这边来了。
  小梁子丢了扫帚,就向内堂跑去,口中喊:“玲珑姐姐、玲珑姐姐,有人来了!”玲珑闻声刚一抬头,点翠已丢下手中的活计掀了帘子跑出去—片刻后便带着那两位公公转进来,满脸失望,还不忘朝小梁子狠瞪了几眼。
  玲珑忙起身迎接,让两人进来坐定,召唤点翠去端茶,口中道:“公公辛苦了,倒面生?”
  那太监三十余岁年纪,微微发福,却是从有没见过的。在这三伏天里,日头虽要下去了,走这一趟路,也已满脸是汗。欠身道:“姑姑客气,为皇家办差,那也没什么。不过……”
  玲珑心知肚明,他是在开口讨些好处,这也是常例,早有预备的,便一笑,也不多说什么。顷刻,点翠便端了茶出来,茶盘上赫然放着一只小小金线香袋。
  玲珑笑道:“我们这里不比别处,公公莫嫌弃微薄就好。”
  谁料那太监脸上却忽然变色,连连摆手道:“不敢!绝不敢!只是……只是前些年里,奴才受过沈才人的恩,今日到此,只想亲自向才人娘娘叩个头而已……”
  玲珑登时心下疑惑。她用眼睛一扫,已看清那太监身后随侍的小徒弟手中,捧着一盘宫缎,上头贴有红封。往日里那些奴才们送来的尺头等物,无不是以次充好的;可远远瞧着那宫缎的质地颜色,似乎颇为鲜亮,品相不俗,实在蹊跷无比。
  玲珑微一迟疑,便道:“劳这位公公挂念,只是我们主子自上次出门之后,便惹了风寒在身,如今卧床不起,您怕是见不到了。”
  那公公当下满脸慌乱,连椅中也无法安坐,竟左顾右盼起来,口中絮絮道:“这……这可怎么好?”
  站在他身后的小随从,终于按捺不住,冷哼一声,将手中捧着的东西放在几上,嘴里低声骂道:“废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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