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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现代文学之父──卡夫卡评传-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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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艺术家临死前与马戏团的管事的对话中明确地表达了出来:
        “我一直在希望你们能赞赏我的饥饿表演”,饥饿艺术家说。“我
  们也是赞赏的。”管事迁就地回答说。“但你们不应当赞赏。”饥饿艺
  术家说。“好,那我们就不赞赏”,管事说,“不过究竟为什么我们不
  应该赞赏呢?”“因为我只能挨饿,没有别的办法,”饥饿艺术家说。
  “瞧,多怪啊!”管事说,“你到底为什么没有别的办法呢?”“因为
  我,”饥饿艺术家一边说,一边把小脑袋稍稍抬起一点,撮起嘴唇,直

      伸向管事的耳朵,象要去吻它似的,惟恐对方漏听了他一个字,“因为
      我找不到适合我口胃的食物。”最后这句话可以说是整个小说的画龙点
  睛之笔,也可以看作卡夫卡自己的心声的迸发。他象许许多多现代作家一样,
  对传统的审美习尚,流行的艺术方法感到厌烦,就象饥饿艺术家对于正常的
  饮食“一想到吃就要恶心”一样。他多么希望能创造出一种既符合他自己的
  审美要求,又能表达他的内心世界的理想的艺术,一如那位小说主人公渴望
  着一种适合自己口胃的食物。如果他的艺术能达到这一步,那么他是希望人
  们来赞赏的,可惜他孜孜以求,奋斗一生,终未如愿,他当然有愧于让人“赞
  赏”。那么他要把全部作品付之一炬是理所当然的了。因为他认为,作为作
  家,他是个失败者。所以小说中有一种悲悼的音响,它的主人公不啻是作者
  的一幅自画像。
      《女歌手约瑟芬或鼠从》可以说是《饥饿艺术家》的姐妹篇,女主人公
  也是一个怪异的形象,在那些“耗子民众”中演唱,她首先必须对付它们那
  表示不愿轻易顺从的“嘁嘁喳喳”的声音,对此她必须“竭力拔高她那小嗓
  门与之斗争”。这里譬喻的是现代艺术家的处境,在众多的竞争者中,你要
  取得胜利,必须使自己的艺术远远高出一般的水平,也就是说,作为歌唱家,
  她必须使自己的声音超过所有人的声音,因为“她要争得那放在最高处的桂
  冠”。为此,她象那位“饥饿艺术家”一样,使出浑身解数,把不利于歌唱
  的一切都舍弃了,以至“榨干”了所有的血肉。当他站在那里时,“这个纤
  弱的家伙,胸脯以下抖动尤其厉害,令人不禁要为她担心,仿佛她在使出浑
  身的劲儿来歌唱,仿佛她把无助于歌唱的一切都加以抛弃,而把每一分力,
  几乎把点滴的生机都使了出来,仿佛她被榨干了,被废弃了,唯有善良的神
  灵保护着她,当她如此付出全副身心,忘机于歌唱时,好象一丝儿冷风吹过
  就能使她一命归天似的。”小说对女歌手的这番描写,不禁令人想起《饥饿
  艺术家》中主人公表演结束时被迫让人抱出铁笼时的情景:“演出经理两手
  箍住饥饿艺术家的细腰,动作非常小心翼翼,以便让人感到他抱住的是一件
  极易损坏的物品;这时,经理很可能暗中将他微微一撼,以致饥饿艺术家的
  双腿和上身不由自主地摆荡起来;接着就把他交给那两位此时吓得脸色煞白
  的女士。于是饥饿艺术家只得听任一切摆布;他的脑袋耷拉在胸前,就好象
  它一滚到了那个地方,便莫名其妙地停止不动了;他的身体已经掏空;双膝
  出于自卫的本能互相夹得紧紧,但两脚擦着地面,好象那不是真实的地面,
  它们似乎在寻找真正可以着落地面……”这两位滑稽可怜又可敬可佩的艺术
  家,可谓一对孪生兄妹,虽性别、面貌有别,其精神主脉则一:两者都付出
  了全副身心而致力于艺术的追求,一个为了“达到最出色的艺术境界”而折
  磨得“瘦骨嶙峋”,以致“身体被掏空”;一个“为了争得那放在最高处的
  桂冠”而落得“弱不禁风”,及至“血肉被榨干”。说到底,两者都为了追
  求“灵”的完美而不惜“肉”的毁灭。然而他们的事业心和牺牲精神并不为
  很多人所理解,所以女歌手“所力争的,只是要大家公开地、明确地、永久
  地、打破一切先例地承认她的艺术。”然而,听众依然“寥寥无几”。于是
  她“大发脾气,使劲跺脚,破口大骂,完全不象个少女”。这同那位“饥饿
  艺术家”听到人家怀疑他的饥饿表演能力时引起的“简直象头野兽似”的“暴
  怒”又何其相似乃尔。两位艺术家那正直、清高的秉性也是一脉相通的:女


① 见《卡夫卡短篇小说选》296 页,外国文学出版社,北京,1985 年版。

歌手既“不假充高尚,也不能迎合低级趣味”;那位“饥饿艺术家”找不到
适合自己口胃的食物”(即艺术表现手段)宁愿饿死(即不做艺术家),决
不降低(艺术)要求。
    了解卡夫卡的身世和创作的人不难看出,卡夫卡与上述两篇小说的主人
公的精神气质和心态是相通的:卡夫卡把创作当作唯一的生活内容,因此把
不利于创作的一切——社交、婚姻等等都加以排除,这与上述女歌手把无助
于歌唱的一切都予以舍弃不是一致的吗?女歌手一生都“为摆脱劳动而进行
斗争”,不正是卡夫卡一生都想摆脱保险公司的职业而不得的心声的回响吗?
卡夫卡为创作而毁了健康,导致早亡,这同主人公身体“被掏空”、“被榨
干”岂不是说法不同而已吗?最后,卡夫卡生前在友人的百般劝诱下才发表
了少量然而十分优秀的小说,晚年更起了焚稿之念,这说明他要“争得放在
最高处的桂冠”而自己觉得没有达到,因而对自己的作家地位来个彻底否定,
这跟饥饿艺术家因为找不到适合自己口胃的饮食而宁愿饿死(即不当艺术
家)岂不是同出一辙的吗?……
    千千万万的读者当然不会赞成卡夫卡的自我否定,因为他们在肯定和赞
赏卡夫卡的极端严肃的创作态度的同时,也责备他对自己提出了不切实际的
过高的要求。艺术境界的高度是无限的,而任何个人创造艺术的能力则是有
限的。事实上他的“声音”已经高出一般同时代人所能发出的“音高”,只
不过他自己听不出罢了。如果说在他生前,他的审美特征还没有渗入多数人
的意识,那么现在这种意识已经普遍觉醒了:他贡献给二十世纪的不仅是“独
特的艺术”,而且是“持久”的艺术,它对世界文学的影响将是深远的,正
如著名学者瓦尔特·索克尔所指出:“弗兰茨·卡夫卡……的艺术构成表现
主义献给世界的最独特的礼物。”①

                     “弱”的天才与“韧”的英雄
                                                
      卡夫卡自己说过,他带着“与生俱来”的“人类普遍弱点”来到世间,
  把“世界的消极面”统统“摄入于一身”;他还写过这样的自白:他的“手
  杖”上的铭语与巴尔扎克的正好相反,“一切障碍都在摧毁我。”有的人根
  据卡夫卡的这类剖白,得出结论认为:象卡夫卡这类“颓废派”作家确实没
  有传统作家所具有的那种意志力量。持这种看法的读者不是本来对所谓的“颓
  废派”即现代主义者有偏见,就是对现代主义者的本质或卡夫卡的思维特点
  不了解(他们恰恰在这里蹈入了认识卡夫卡的误区)。如果按这样的皮相之
  见来认识卡夫卡,岂不说明全世界都被卡夫卡愚弄了!殊不知卡夫卡之所以
  成为卡夫卡,正是由于他在这种“弱”的外部特征的掩盖下所独具的那种不
  寻常的禀秉,即他经常在文字中或同友人的言谈中强调的:“人若没有对某
  种不可摧毁的东西的持续不断的信仰,便不能活下去。”①这才是卡夫卡的本
  质所在。事实上,正是这种潜伏在内心的“韧”的战斗精神,才使卡夫卡完
  成了他自己确立的作家的使命。
      因此若要真正认识卡夫卡的本质,必须透过卡夫卡那特有的悖谬思维和
  言论,窥视一下他的内心世界,那个凝聚了他生命的所有强光,从而导致他
  外部世界的软弱的内心世界。他自己说,这是个“庞大的世界”,不把它“解
  放”出来,它就会“撕裂”。这“庞大的世界”便是他那“不可摧毁的东西”
  所支撑的精神富源。这是他从外部世界洞见并摄入到内心的生活真实,一种
  在常人的眼光看来极为奇异的真实,向世人提示或表达他的慧眼所独见的这
  种真实,成为他避免内心“撕裂”、获得自身“解放”的唯一途径,也是他
  的“巨大幸福”之所在。这一愿望,决定了卡夫卡的作家的命运。但与其说
  卡夫卡想要作家这个头衔,毋宁说他要的是写作这一可能。在这里,卡夫卡
  的个人愿望客观上与时代的文学使命融为一体了。
      十九世纪中叶和后叶,随着工人阶级登上历史舞台,资本主义制度及其
  意识形态受到巨大的挑战: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科学共产主义学说全面和彻
  底地批判了资本主义的整个思想体系,揭承了剩余价值的剥削本质,严重动
  摇了资产阶级几百年来建立起来的价值观。另一方面,西文知识界的一些敏
  感人士从另一个方向也察觉到传统价值偶像的倒塌,他们甚至认为几千年来
  人类所建立起来的文明都是虚假的。尼采率先喊出了“上帝死了!”的惊人
  呼声,并提出“一切价值重估”的主张。但这样的卓见,当时不是很多人都
  有的,卡夫卡则是少数较早领悟到尼采思想的一个。他所看到的那个“奇异”
  的世界,是一个没有了“上帝”的世界,一个超越了基督教善恶观念的世界。
  但无论尼采还是卡夫卡,他们都不知道用什么去填补“上帝死后”留下的价
  值观念的真空,尼采只相信少数人的“强力意志”,用以抗衡世界的沉沦。
  卡夫卡也是从这一思想出发,用一种内在的“不可摧毁的东西”来顶住“上
  帝死后”的可怖现实。
      那么卡夫卡这“不可摧毁的东西”是什么呢?就是他要“解放”的他那
  个庞大的内心世界的强烈愿望,就是他以内心“好斗”姿态去对付那扭曲人
  性的生存环境的不妥协精神。你看,他为此目的简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苦行

① 见笔者与黎奇合译的《卡夫卡书信日记选》120 页,百花文艺出版社,天津,1991。

主义者;他最大限度地约束外出旅游和社交活动;他渴望爱情和婚姻,但为
了不陷入小家庭的“有限世界”,从而妨碍写作,他最后不得不把结婚的念
头彻底放弃;他原来有个健康的身体,但业余时间的高度利用和因此而造成
的长期失眠,他“让自己的健康给毁了”,结果只以 41 岁的天年而辞世!他
悔恨吗?不!与其为了活着而停止写作,宁可放弃“一个健康而有用的男子
的生之欢乐”。他的这一切牺牲,都不是为了要获得一顶“作家”的桂冠。
否则,他每发表一篇作品,也就用不着都要经过友人勃罗德的“强求硬讨”
了。对他来说,写作,首先是一种研究生活、表达对生活的理解和感受的手
段。正是从这一目的出发,他对自己的作品很少满意过,不仅三部长篇小说
均未写完,甚至晚年想把他所有的作品“统统付之一炬”。莫非是他那“洞
察圣灵的能力”(斯宾德语)与他的艺术表现手段之间的矛盾形成永远解不
开的死结?我们可以从许多迹象去追索他的这一毁稿奇念的内心秘密,特别
是他晚年写的那两篇自况性的短篇小说《饥饿艺术家》和《女歌手约瑟芬或
耗子民族》更能让人听到他心声的回响。如果我们没有忽略卡夫卡自己宣称
的他的作品都是他自己的“象形文字”的话,那么我们就有理由认为:他晚
年的这两篇小说,尤其是他死前的最后那篇《女歌手约瑟芬》中的许多描写,
都是作者自己的“内心独白”。两位主人公那种对艺术舍死忘生的追求,以
及为保持艺术家的独立人格和艺术宗旨的一贯性,“既不假充高尚,也不迎
合低级趣味”的态度,与卡夫卡那种“不可摧毁的”精神是完全一致的。在
这里,无论是作者还是他笔下的人物,都是现代艺术的探险者,又是它的殉
难者。
    至于卡夫卡的孤独处境,这是必然的。二十世纪的前半期,是个各种矛
盾互相交织、危机四伏的时代。但是,一种时代危机的最先征光,就像“上
帝死了”的最初信息那样,不是每个人都能及时探悉到的。当卡夫卡在“上
帝死了”的启示下,大着胆子去掀开人类几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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