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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我情愿跳舞-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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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航一边抱怨天气一边把桌椅搁起。
  田雨忽然跑进来,“陈航,前边滑坡塌屋,有人被困,快来帮手。”
  可恩跟着出去。
  田雨转来说:“你留下,不用你。”
  可恩气上心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掌把田雨推开:“Oh really!”
  田雨啼笑皆非,只得与她一起小跑奔向村前。
  到了灾场,可恩吁出一口气,只见两间砖屋塌了部分屋顶,已经有人着手把老小背出来。
  一个少妇哭叫:“我三岁的儿子小雄还在屋里!”
  说时迟那时快屋顶又塌下一块,已将门窗堵实。
  陈航不顾一切拆掉碎砖往屋里钻,可是肩膀宽,进不去。
  可恩说:“我来。”
  她缩一缩双肩,挤入洞去,旁人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她根本没想到危险,进到屋里,黑暗一片,可恩才心怯。
  “小雄,快出声,我来带你出去。”
  忽然传来小小声音:“妈妈,妈妈。”
  可恩连忙叫:“这边,我在这边,朝我声音方向,慢慢走过来,别急。”
  可恩伸长手臂,忽然握到一只小手,她狂喜,即时把孩子拥抱怀中。
  泥灰、雨水跟着砖块坠下,打在她身上。
  可恩一转身,糟糕,不见了出路!
  幸亏就在这时,一道电筒光芒自门洞射过来。
  “可恩,快随着光线爬出来。”
  可恩抱着孩子爬到洞口,但是洞太小,挣扎不过去。
  她大叫:“洞口窄,出不来。”
  是田雨的声音:“把孩子交给我。”
  一言提醒了她,这才把小孩塞出洞口。
  他们一把将小孩拉出,那小男孩大哭,可恩放下心来。
  “可恩,轮到你。”
  可恩吸一口气,缩窄了肩膀,心中默默说:怎样进来,就让我怎样出去。
  一用力,肩膀过去。
  田雨大力抓住她,把可恩硬扯出洞。
  这时,整幢砖屋塌下,泥浆自山坡滑下,溅得两人一头一脑,田雨把身子挡住可恩,首当其冲,摔倒在地,几个军警抢过来拉起他们。
  救护人员为他们盖上毯子,替可恩检查伤势。
  可恩四肢擦损,额头叫碎砖打破,正在流血,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妇抱着那幼儿像是想走近道谢,但是制服人员不让她走近,带她走开。
  有人这样对田雨说:“你是组长,怎可任由外宾冒生命危险?”
  “当时情况危急――”
  “倘若有什么事,很难交待。”
  可恩轻轻上前,镇定地说:“当时大门已经堵住,只得我个子小,可以进去。”
  那人朝可恩敬一个礼,走开。
  可恩吁出一口气。
  陈航过来,“全部居民脱险,不过家园全毁,已疏散往亲友处,我先陪可恩回去。”
  回到宿舍,可恩忽然说:“看,水退了。”
  退剩一堆黄泥。
  可恩十分担心:“如何清理?”
  “李小姐,先替你冲身。”
  这时,可恩才知道喔唷呼痛。
  “什么地方来的勇气?”
  “我不知道,没想过危险,有幼儿被困,任何人都会这样做。”
  “所有奋不顾身的英雄都如是说。”
  “你太客气了。”
  陈航帮她在擦伤的地方擦红药水,一搭搭,一条条,蛮可怕。
  “可恩,你还是回去吧!已经吃足苦头,有得交待了。”
  可恩没好气地说:“你才回去招待记者,著书立论。”
  “我房间比较干,过来我这边睡。”
  可恩裹着毯子,倒在床上,几乎立刻睡着。
  她没听见石农进来。
  “我们小觑了李可恩。”
  “你我狗眼看人低。”
  “是,十二分羞愧。”
  “大家都休息吧,明天再说。”
  “田雨呢?”
  “仍在灾场帮忙。”
  “水退了,真是不幸中大幸。”
  “听说锦川上游没这么幸运。” 
 
  
 

第四章 
 
  半夜,可恩骤然惊醒,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脱口叫:“妈妈。”
  陈航被她叫醒,索性坐起来说话:“可是不舒服?”
  “不,我很好,身强力壮。”
  “终于叫妈妈了。”
  可恩答:“是,平日嫌她罗嗦、封闭、自私、固执,一旦离开她身边,发觉失重,不知所措。”
  陈航不出声。
  “你呢,”可恩问:“你的母亲呢?”
  陈航答:“我没有母亲,只有后母,否则,何用那么早结婚。”
  可恩恻然,连忙安慰她:“一切都过去了,将来,你只有越来越好。”
  陈航抱着膝头,不出声。
  雨渐渐停了。
  对面传来人声。
  原来是一队村民前来帮忙打扫,他们有他们的办法,先拆掉门槛,把一层黄泥像扫垃圾那样扫走,又用清水冲洗,不消片刻,已把地方整理出来。
  最后,用地拖拖干青石地板,房间光洁如昔,他们又安上门槛才走,叫可恩啧啧称奇。
  十多个壮丁操作期间,一声不响,像有默契,并不交换眼色,工作完毕,静静退出。
  可恩说:“我们去收拾课室。”
  但是双臂酸软不堪,提不起来。
  石农奔过来,“课室也都收拾好了。”
  只见村民捧来鲜花蔬果,放一张桌子上,并且把那叫小雄的孩子带来。
  他们扬声:“请问李老师在吗?”
  “我?”可恩站出去。
  小雄立刻朝可恩鞠躬,稚气声音说:“多谢李老师救命之恩。”
  他忽然过来紧紧抱住可恩大腿不放。
  可恩笑得流下眼泪。
  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以外的人流泪。
  从前,真是太过自我中心了。
  可恩笑说:“我们要上课了,过两年,我教你,好不好?”
  他们走了,可恩坐下,忽然觉得神清气朗,再也不想抽烟喝酒,伤春悲秋,唉声叹气。
  吃过早餐,学生们逐一来课室报到,可恩见了他们,比任何时候都高兴。
  “各位早,今天,我们做一个小小测试――”
  小学生们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对于测验的反应,真是没有国界之分。
  可恩笑出声来。
  她在黑板上写了十条题目,叫同学们作答。
  “黄国雄,你答第一题,林重强,萧志明,雷珍,李容,许兰……”
  五分钟后取回答案,只有余霜答错一题,可恩不提名字,只问:“谁会答第七题?”
  仍然是余霜举手,这次,她答对了。
  可恩十分满意,继续教授实用会话,她假扮游客,问同学:邮局在何处,附近有卫生间吗,咖啡店、电话亭、药房在什么地方?
  重复使用,小学生互相问答,十分热闹。
  放学时分,一辆吉普车急疾驶至。
  车还没停住,张丹已经跳下车来。
  她一见可恩,脸色变得煞白,“血!”
  可恩连忙安慰她:“不不不,是皮外伤,红药水――”
  “发生什么事,你遍体鳞伤,我怎样同李先生交待?我一听这边有塌屋事件立即赶过来,你的手提电话为什么不打开?”
  抱怨到一半,张丹的电话忽然大响。
  她连忙收听,“是,是,可恩站在我面前,她没事。”接着,把电话交给可恩手里。
  可恩知是父亲,先深深吸进一口气,然后取过听筒。
  “可恩,这是爸爸,什么地方塌房子?”
  可恩笑答:“很远的地方。”
  “我仍然没找到里母亲,日焺同我说,他收到他母亲寄去的明信片,她们在梵蒂冈!到那种地方做什么?”
  “享受罗马假期。”
  “梵蒂冈在罗马?”
  “可怜的爸爸埋头做生意太过吃苦,不如你也告假――”
  来不及了,有人在身边催他开会,他挂上电话就走。
  张丹听见,十分向往,“你去过那小小精致美丽的宗教王国,看过它的宝藏?”
  “前年随学校出游,走遍欧洲。”
  “啊。”
  “一路走一路掉行李,”可恩笑,“回到家只剩身上一套衣裳。”
  张丹艳羡地叹口气。
  可恩想一想,“都是走马看花,不及这次旅游,遭遇特别,永志不忘。”
  “闲话不说了,我们回去吧。”
  “还有两个星期,到时,请炯叔来接我。”
  “我实在不放心。”
  “张丹,我没有你想象中那般不济。”
  身后有一把声音传来:“我可以证明。”
  可恩转过身去,原来是陈航。
  张丹顿足,“我每次来都混身不自然,只觉要茶没茶,要水没水。”
  可恩即时斟杯茶出来,双手高举奉献给张丹。
  张丹啼笑皆非。
  陈航说:“城市人通常不习惯乡镇生活,他们用惯各种电器空调高速运输工具快餐店。”
  “省时方便。”
  “可是省下宝贵时间又用来做什么呢?满街瞎逛,酒吧消磨,呆看电视,在网络上一游好几个小时……”
  张丹看着陈航。
  咦,这女生一张嘴十分厉害,没想到小地方也有人才。
  张丹陪笑,“我一生都会是城市人,可恩,你怎么说?”
  可恩在沉思中听见有人叫她,这样答:“这是一个好题材:城市老鼠与乡村老鼠,各适其适,我明天与同学们讲这个寓言故事。”
  张丹气结,陈航笑了。
  张丹从吉普车上卸下许多物质,其中一样叫陈航欢喜,那是一箱卫生棉,无论多潇洒不从俗英姿飒爽的女生都少不了这个。
  石农走近,“哗,冬菇虾米吃一年都有剩。”
  张丹在各处巡视过,又在小簿子上记下一些摘要,这才告辞离去。
  石农笑说:“好了,红十字会代表来巡查过了。”
  田雨看到一箱箱干粮,问可恩:“可否割爱?“
  “不用客气,我愿捐献。”
  田雨与石农大喜,立刻搬去有需要家庭。
  可恩捧着茶,慢慢喝一口。
  陈航问:“坚持留下,是为着田雨?”
  “谁?”可恩一怔,“你说谁?”
  陈航微笑,“你自己都还不知道吧。”
  “不不,是为我自己,我想接受生活锻炼,田雨?他一大把年纪,他足足有三十岁了吧。”
  陈航点头,“三十确是人生寿数大限,耄耋,老得不能动不会说。”
  可恩尴尬。
  “不,他还未到三十,他才廿八,不过,也是一个老汉。”
  可恩笑出声来。
  陈航吁出一口气,“年轻真好。”
  “你是想说幼稚最好吧。”可恩伸手去推她。
  “啊,动手了,怕这是城市人恶习惯。”
  她们笑作一团。
  石农回来看见说:“可恩不但胖了壮了,笑容也多了。”
  他找工具。
  陈航问:“干什么?”
  “学校漏水,需修补屋顶。”
  “一起去。”
  “可恩,你休息。”
  可恩不理他,拎起水桶就走。
  走近学校,他们四人如有默契,分工合作。
  自然,可恩的手脚最钝,敲钉子打到自己的手,又拿不牢瓦片,摔下打破,但是她勇于学习,挥着汗,出一分力。
  天晴了,万里无云,真不能想象,早廿四小时,老天才倒下尺多雨水,引起洪水暴涨。
  在城市里,纵使下雨落雹,也隔着一个距离,人们自一个冷气间走到另外一个冷气间,当中有轿车代步,人力似乎已经征服了大自然威力,但在乡间,又是另外一件事。
  中途歇息,陈航斟出茶水,对可恩呶呶嘴说:“把这个给老汉。”
  可恩却不介意,一看,是老好厨子做的绿豆沙,连忙把大碗的给田雨。
  石农轻轻问女友:“他俩冰释误会?”
  陈航答:“经过那么多,自然有默契。”
  石农问:“我同你呢?”
  陈航不出声。
  “我们结婚吧。”
  陈航笑,“什么都没有,怎样结婚?”
  “有相亲相爱的一对男女已经足够。”
  陈航问身旁的可恩:“可以结婚吗?”
  可恩大力点头,“可以。”
  田雨也加入:“绝对可以。”
  陈航想一想,“既然大家都说可以,我也觉得主意不坏。”
  这等于是答应了,可恩高兴得拍起手来。
  田雨笑说:“我去通知镇长,叫他证婚,还有,我愿做证人。”
  “叫厨子做一桌好菜。”
  “恭喜恭喜。”
  石农把陈航紧紧拥在怀中。
  可恩一整天都笑嘻嘻。
  屋顶修补妥当,他们准备办喜事。
  厨子写了十道菜,让可恩过目,可恩加上红烧大黄鱼及焖蹄膀,但是乡长来了,开心得咧开嘴,坚持由所有家长合请两位老师。
  “什么都不用操心,我们来办事。”
  本来不想铺张,结果百多位人客。
  当晚张灯结彩,石农与陈航仍然穿着平时衣裳,在证书上签下大名。
  可恩在一旁观礼,感动得鼻子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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