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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梅子金黄杏子肥-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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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听见你爹说话啦!”

    林青穗翘了翘嘴角,笑过之后心里又浑不是滋味,她爹原本话虽少,却也不是个十足的闷葫芦,偶尔兴致来了还会打趣两句,但这两日,他统共就没说过几句话,大约是被利子钱这事伤透了心。

    东西归置到了原处后,林青穗父女便要告辞,朱小姑娘想留个长久客,笑眯眯地将人送到门外,“小客人下次若要买酒,还来我家啊,我算你便宜些。”

    “行,你家酒酿的好,若我需用酒还会再来买的,”见她难得似有亲近的意思,林青穗又加了句:“对了,我姓林。”

    “我叫朱俏,”朱小姑娘爽快的告之了姓名,林青穗便也道:“我叫青穗。”

    “这名字好,好听又有好兆头,”朱俏夸赞道,又嘟着嘴:“哪里像我这名儿,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生怕人家说,猪——还能有俏的?”

    两人同时捂着嘴噗嗤一声笑,林青穗越发感受到,朱俏这个小姑娘性格真是好。

    酒美称足,价钱公道,店主小姑娘这般的娇俏机灵,无怪这朱记母女二人,住在这无人问津的深巷之中,母亲虽有哑疾,却还能小酒铺稳稳当当的维持下去。

    朱俏正要再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左边巷子走来两人,当即惊喜地喊:“温婶儿,你们回来啦?”

    林青穗偏头,恰见一小少年搀扶着一绿衣妇人,徐徐慢步地从巷口走来。这二人身姿仪态都是一等一的好,走在这乌巷陋宅之间,却显出与穷寒贫民云泥之别的气质来。

    那妇人听见朱俏唤她,以笑作答道:“小俏家来买酒的客人了呀?”

    待二人走近,林青穗不由得一诧异,这妇人眉眼婉柔,黛眉明目,相貌生得秀美妍丽,气质带着隐隐贵气,不正是北街正祥胡同口那家茶面摊,做面。。。很是糟蹋粮食的美娇娘?

    美娇娘看见林青穗,面色也露出点微微讶然,柔柔笑道:“咿,这位小姑娘,我记得你,你在我面摊吃过茶面呢,可还认得我?”

    林青穗敛了异色,朝她颌首行礼道:“认得的,不曾想与婶儿竟这般有缘,”

    朱俏鼓着乌溜溜的双目问:“青穗在温婶儿的面摊吃过面?”林青穗点点头,朱俏拍拍手:“竟这般凑巧!”

    “咊,”大约知晓自家娘亲的厨艺如何,妇人身旁的小少年轻咳了一声。

    林青穗继而将视线投到他身上,只见这位作书生打扮的小公子,生得同他母亲一样的俊雅容貌。

    目秀眉清,姿貌端华,小小年纪便能窥出一身好气度,上回临走时也是见过的,当时匆忙一瞥,只觉几分面熟,如今再一细看,更是似曾相识。

    “行易少爷,您下学啦,”身旁的朱俏垂着目光娇声的道了句。

    温婶儿端看面前二位小姑娘,一个盯着儿子在出神,一个羞得不敢直视人,当即了然地抿嘴笑。

    自家这儿子,性子虽不讨喜了些,好在相貌随了她,生得一副面白唇红的清秀皮相,向来很得小女孩儿们的青睐。

    “易儿,”温婶儿看着一脸无动于衷的儿子发愁:“同两位小姑娘打个招呼啊。”

    “在下温行易,”小少年闻言拱手行礼,嗓音泠然,目光平视,一张俊脸虽面无表情,但行礼的态度姿势还是到了位,规矩周全,并无不妥之处。

    温行易,名字竟也耳熟,林青穗且按下疑惑,从容还礼:“小女姓林。”

    “她叫青穗,”朱俏以为青穗害羞不敢说名字,偷看了一眼温行易,又娇羞地低下头。

    “瞧这几个孩儿,当真都惹人喜爱的很,”温氏朝着老林头温婉一笑,替朱俏旋话道:“青穗懂礼,小俏活泼,都是好孩子,我就喜欢贴心的闺女,不像男娃儿,只顾让人发愁。”

    妇人生的那样美貌,老林头根本不敢看她,只闷声嗯嗯了几句,温氏又道:“你们都还是孩子,不必客气拘礼,小俏,行易是你家邻里,无需称少爷。”

    “那。。那唤行易哥。。。”朱俏含羞的声音细弱蚊呐,一张脸羞得染了薄绯。

    “叫我温行易即可,”小少年似是再不愿过多交谈,同温氏打了个招呼:“母亲,我温习书文去了。”随即旋身进了隔壁木房子。

    温氏一脸无奈的笑:“这孩子,一贯不爱同人讲话,俏丫头别介意。”朱俏慌乱的摇摇头,“哪里哪里,不会的。”

    林青穗与她二位说罢几句,便也告了辞,走时温婶儿客气地说:“青穗丫头,下回还来婶儿家吃面呀,”林青穗应承得颇为艰难。

    ***

    父女俩运气好,翌日大早找到河西码头时,堂哥林泽刚跑完一趟舟程回来,听码头河工传话说,他本家的三叔带着堂妹来找他,林泽心头虽有疑惑,到底匆匆出了船舱见人。

    果然见老林头领着个小姑娘在岸边等着,林泽几步上前笑脸相迎:“三叔,您怎么有空来寻我?”

    老林头见到了侄子,面上终于浮出了喜色,他待大哥家的两个孩儿本就感情真挚,见他俩愈发有出息,也是打心底里高兴。

    老林头与大侄子已有许久未见,当即压着嗓子一声喊:“泽儿!”话一出口,声音竟带了哽咽,林青穗跟着喊了声堂哥。

    这父女二人被冷风刮得面容狼狈,两声呼喊里透着重重为难,林泽眼色一暗,猜想他三叔来寻定不是好事,只得问:“怎么了?有什么为难事,三叔你慢慢说。”

    老林头嗫嚅着不知从何说起,林青穗索性站前一步,将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说了说,还将那借契拿出来给林泽看,说清她爹是被哄骗了的,所借银钱在这半分未花。

    林泽听罢缘由,背着手不吭一声,良久后才对着老林头一声叹:“三叔,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啊,财八爷的钱,”他张望四周,末了压着声音说:“他的钱你也敢碰?”

    老林头一脸灰败,“我,我不知道。”

    “这位财八爷,”林泽面色愈发难看,沉声道:“棘手啊!”

    老林头父女原本都将林泽看做救命稻草,以为林泽是跑码头的人,总该能跟财八爷牵上线。只要牵上了线,这事就好谈,借钱还债,给些利息也无可厚非,老林头只借了几日的钱,再高的利息也多不到哪里去。

    但从初眼见到林泽起,林青穗心里便是一咯噔,心知自己自以为是了。林泽不同于林郁,这位堂哥常年在外跑船,回家的次数比林郁还少,无论前世今世,他跟自家都无多深的交情。

    如今见他面色为难,虽过意不去,但这事林青穗别无他法,只得软着声音求情道:“泽哥哥,你可有办法让我们见见财八爷,我爹并不是要赖账,只是想把钱还了罢了。”

    “三丫头,”林泽低头看堂妹,许久不见这小丫头倒是长进许多,“你不知道财八爷的规矩。借多久,就是多久,没有提前还的道理。”

    林青穗死死咬着唇抑住哽咽,额发被肆虐的河风吹得散乱,恰恰遮住了泛红的眼角。

    “那。。。那要怎么办?那财八爷要如何,这么个算利法,一年以后,这债哪里能还得起。”

    林泽看着这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心里长吁一口气,他待如何?距这临安山长水远的关南建州城,有家颇为有名的花楼叫作富春盈,正是财八爷与当地霸头同开的产业,你说他待如何?

    林泽也知自家三叔是个老实的憨货,不欲拿这些吓他,只得耐着性子道:“这样,我找人去跟财八爷通融通融,看他能不能大发善心网开一面,你们先回去等着消息。”

    送走红着眼眶的父女二人,林泽叹着气走回船舱,有河工朝他笑吼:“林船工,老家来借钱的穷亲戚?”林泽摆摆手,那人又道:“对了,八爷方才让人传话来,让你去见他一趟。”

第24章() 
财八爷唤林泽来,是因他近日要跑一趟建州,挑了林泽几个船工都准备着同行。

    单看财八爷这人的相貌,许多人定猜不出他是干的什么行当,这人短脸塌鼻,圆头肥耳,最憨实不过的长相,混在人群里也不大打眼,有时蹲在码头同河工们同吃喝,常被外地来的货商们吆喝着帮忙干活。

    但这位爷干出的事儿,同那憨实二字可半点沾不上边,河工船工们既怕同他混成一道,却又盼着被他看中带着出船。

    终归财利诱人,这回被挑中的几个船工,面上都透着喜色,财八爷说完了正事,又笑呵呵地拍了拍身旁一个管事的肩膀:“若不是建州那边事急,我也不至于这么早赶着走,过两天有船货来,托付给老弟你啰。”

    那管事忙不迭点头哈腰应下:“八爷您放心,这点子小事,出不了差子。”财八爷眉一横:“怎么会是小事?”

    “没没,大事,大事”,那管事腰哈得更低了,“小的是说,定用心将大事办得跟小事一样周全稳妥,”财八爷才哈哈大笑,一行人说笑着散了下去,林泽想起三叔的事情,刻意走得慢慢吞吞,待其余人都走尽,财八爷见他那磨蹭模样,笑问:“林船,你还有事不成?”

    “八。。。八爷,”林泽犹犹豫豫道:“是有点小事。”

    “有什么要求?”财八爷拍拍他胸脯:“尽管开口就是,”林泽见他今日心情似是不错,看着好说话的很,就绕着弯儿地,将三叔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那三叔,就是个木头憨货,只会刨土的老农,生了一窝又丑又刁的娃娃,婆娘又是个药罐子,一家子人眼看快养不活了,”林泽觑着财八爷纹丝不动的脸色,声音渐渐压了不少,勉强接着道:“这不是,前儿听他来哭嚎,也不知从哪里借的熊胆,说是。。。”

    “怎么?”财八爷听他说了一堆不到点子上,眉宇间生了些不耐烦。“说是,跟您这儿借了五两银子,”林泽慢吞吞道:“他婆娘是个穷硬的骨头,这不是赶骂着他来还了您钱。八爷,您看这事。。。”

    “林船啊,你看你说这么多,我怎会晓得你讲得谁人哪个哟,”财八爷摆摆手,“跟我借银子的多了去了,别说五两银子,百儿八十的我不也是随手就借了。这年头都不容易,人家碰上难事,咱有这个余地,能帮一把是一把,你说是不?”

    “是是是,您一贯好心肠,我们都知道的,”林泽连忙躬身点头,“我嘴巴笨,说不清楚话,要不我待会带他过来给您过过眼儿,也好让他把您这钱给还了,免得他回去被他那悍妇婆娘泼骂。”

    “妇婆子能懂什么嘛,汉子辛辛苦苦在外挣钱,她还敢多嘴?”财八爷背着手要走出房门,“行了行了,我忙得很,这点子毛微小钱,也亏得林船你这般拐弯抹角。”

    “八爷,八爷,”林泽讪讪着一张脸带着恳求:“求您通个情,您老人家九牛一毛的事,于我那三叔而言,却是要了老命了。”

    “哎哟,你是说我借了他钱,反成了要人命的煞神?”财八爷一个不高兴,打住林泽再解释,“这样,就当我财八好心做了坏事,你那三叔要还钱就还来,不过规矩不能坏,契子上借多久还多久”,他见林泽哭丧着一张脸,松了松口道:“好好好,我也知你为难,既是你林船开了口,我给他打个对折,如此够厚道了吧。”

    林泽哎的一声,连忙谢过财八爷,又赶紧去城北找林青穗,将这事告知她。

    “我也是求了再求的,”林泽皱着眉头道,“财八爷这人一向笑面菩萨阎罗心肠,能打对折已经是发了慈悲心了。”

    林青穗拿出了契据,让林泽过眼,“哥,这打对折是如何个对折法?”

    “就是半年,半年大约涨不了多少钱,”但林泽也不会算这样的债,三人匆匆跑下楼找客栈的账房先生,那人拿着契据哎哟哟的叹:“你这是借了阎罗王的索命钱咯!”拨得算盘一通噼里啪啦响,每进一粒子林青穗这心头就是一颤。

    最后账房先生摇头晃脑说了一通,林青穗打住他掉书袋:“先生,先生您就说,半年之后我家要还多少钱。”

    “唔,你这个,半年之后,也有翻了十来倍了呢,”账房先生抚平算盘重新打了一次,“半年啊,半年利钱整好十翻,五十两银。”

    账房先生一报账,老林头当即头脚一软,一个跟头哐当一声砸在柜台上,竟是吓得晕厥了过去。

    林青穗被吓得尖叫一声:“爹!”林泽和那账房先生也是一惊,手忙脚乱地帮着来扶人掐人中,林泽一串唉声叹气:“你说三叔如何这般糊涂行事!”

    ***

    林青穗父女俩失神落魄地回了陈塘村。

    这债是逃不掉的,林泽说财八爷这人心狠手辣,杀人放火的事都干得出来,林家这老少一家子人,又能逃到哪里去。

    老林头初醒来时形容枯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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