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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簪中录:女宦官的宫闱秘事-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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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岁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少女,如今已经长成了十七岁袅袅亭亭的女子。身负莫大的冤屈,受尽了天底下所有人的唾骂,却并没有被击垮,反而迎难而上,奋力去寻求真相,期望以自己的力量洗血冤屈,使真相大白。

    估计只看到她的模样,谁也不会相信,她就是黄梓瑕吧——无论是有着美名,还是背负恶名的那个黄梓瑕。

    黄梓瑕盯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略有紧张与无措。

    “和通缉画像上的模样,有点相像。”李舒白将自己的脸转向一边,盯着锦帘上繁复纠缠的花枝,说,“以后,别再以这种模样出现在人前。”

    “是。”她应了一声,将自己的头发束紧,然而才问:“王爷还记得,之前他们说的案发时间吗?”

    他毫不迟疑,说:“正月十七,二月二十一,三月十九。”

    “今日是四月十六。也就是说,如果时间差不多的话,应该是到凶手快要动手的时候了。”她改用手指在车壁上缓慢地画着那几个数字,若有所思,“十天内,凶手该有动静。”

    “凭着这几个数字,你能在京城上百万的人中找出凶手么?”

    “不能。”她停下比划的手势,若有所思,“在不知道凶手特征和动机的时候,要在茫茫人海中抓捕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舒白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所以,你没有把握?”

    黄梓瑕的手指又开始下意识地在车壁画着,口中自言自语:“正月十七,死者老更夫,凶手留言:净;二月二十一,中年铁匠,凶手留言:乐;三月十九,死者四岁小孩,凶手留言:我……”

    “四方案,第一桩,京城正北,第二桩,京城正南,第三桩,城西偏南。”李舒白又随口说道。

    黄梓瑕若有所思:“按理,如果真是面向四方的话,应该是尽量寻找正北、正南、正西的方位,但第三桩却是在城西偏北,未免有点奇怪。”

    “或许是正西方位没有他的目标,或许是为了更方便地避人眼目下手?”

    “嗯,目前看来,一切皆有可能,但还不知道确切原因。”黄梓瑕说着,又掐着指头在那里回忆:“第一个死者为老人,第二个死者为壮年铁匠,第三个死者为孩童。”

    李舒白靠在锦垫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才徐徐说:“此事我曾问过刑部的推丞。其他两个老弱也就罢了,或许是死者要寻找一个最没有抵抗能力的对象下手,但第三个孩童,让我觉得最为奇怪——因为,那是一个已经冻饿得奄奄一息的四岁孩子,被父母抛弃在路边,过路人发现送来后,已经难以救治。就算凶手不下手,估计这个孩子也活不过那一夜了,然而这个凶手却偏偏潜入善堂,杀死了那个孩子,这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嗯,这确实是奇怪的一点。一个本就已经濒死的孩子,有什么必要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潜进善堂去非要杀一个临死的孩子呢?”黄梓瑕皱起眉,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在车壁上划着“常乐我净”四个字。

    李舒白看着她随手涂画的样子,只微微皱眉,他把目光投向外面隐约透帘而来的山水影迹,声音依然平静无波:“关于此案,就这么点线索,若你要在十天内破这个案子的话,关键在哪里?”

    “既然找不到前几次的线索和物证,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预测他下一次动手的时间和地点,以及目标。”黄梓瑕头也不抬,只望着自己的手指,慢慢地掐算着。

    “我亦有同感。所以,若你有把握的话,我可以给你几天时间,和京城的捕快一起去调查此案——不过,你需要管好自己的头发,不能再让别人发现你是个女子。”

    “不需要。”黄梓瑕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转过脸看着他,神情虽然依旧凝重,但她的双唇已经微微扬起,露出自信而从容的一种弧度,“我已经知道凶手作案的依凭和原因,若我设想不错的话,凶手只要敢出现,我就能找出他将会出现的地方。”

    李舒白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微微一怔:“你已经有把握?”

    “对,只需要王爷给我一本黄历。”窗外轻风徐来,缓缓从帘外透进,徐徐转动的日光照射进来,正笼罩在黄梓瑕的身上,照得她一身明透夺目,那双如同清露一般明净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李舒白,毫无犹疑。

    李舒白一时恍惚,须臾才说:“好,那我拭目以待。”

第8章 身为宦官(1)() 
李舒白带她回到夔王府,进入自己居住的净庾堂。

    黄梓瑕翻阅着黄历,李舒白坐在旁边冷眼旁观,见她从正月十七,翻到二月二十一,再翻到三月十九,然后又翻到今天,速度很快,几乎是扫一眼就放下了。

    然后她说:“今晚若有官兵巡逻的话,可着重盯紧城东南一带,尤其是有孕妇的人家中,很可能是下手的对象。”

    “你确定凶手的第四个目标,会是孕?”李舒白扬眉问。

    “很有可能。”黄梓瑕说道。

    李舒白转头,朝着外面叫了一声:“景佑。”

    门外有个宦官应声进来,眉眼弯弯的,十分喜气可爱:“王爷。”

    “去跑一趟,请大理寺少卿崔纯湛过来。”

    “是。”景佑应了,对堂上站着的一身狼狈的黄梓瑕一眼也不看,行了礼便要出去。李舒白又一指黄梓瑕,说:“你先带她下去吧,给她安排个妥帖点的住处,记得她是个小宦官。”

    “是,请王爷放心。”

    四海缉捕的重犯黄梓瑕,就这样变成了夔王府的小宦官。

    景佑一路上给她介绍了王府的几条路径,又吩咐了几件需要注意的事情,然后带她到宦官们居住的北所,给她弄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叫人送来一切日常所需和三套宦官衣服,对她说:“小公公,你初来乍到,先不分配你职责了,只要记得日常到王爷处请安就行。”

    黄梓瑕再谢了他,去找隔壁间的宦官打听了日常起居的事情,然后去厨房拿了一些吃的。

    一日奔波劳累,变故迭生,她疲惫至极,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她去井水边打水时,正在洒扫庭院的宦官跟她说:“景佑公公让我们跟你说,等你醒了就到语冰阁去。”

    她赶紧喝了碗粥,打听了路径之后,换了身宦官衣服就跑到语冰阁去。语冰阁是王府书房,四周都是舒朗的花木,门窗也多用明透窗纱。

    黄梓瑕还未进门,便已隔着镂雕的花窗,一眼就看到李舒白坐在里面,正在看着京城地图。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神情平淡:“过来。”

    黄梓瑕走到他身边,他指着地图,说:“昨夜凶犯没有出现。不过按照你的想法,凶手今晚是不是要出现在西北方向?”

    黄梓瑕微有诧异,仰头看着他:“王爷已经知道我按照什么方法判断了?”

    “你会看历书,我也会。”他波澜不惊地说,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京城西北一带十二坊上滑过,说,“早上我已经让人打听过,这十二坊中,怀有身孕的人不少。其中已经显怀的也有多人,比如修德坊有位孕妇怀胎七个月;普宁坊有孕妇怀胎足月即将生产;居德坊有两位孕妇,一个五月刚显怀,一个六月。”

    “普宁坊。”她的手指点在那一个坊院之上,肯定地说。

    李舒白将地图斜了一点过来,看着上面的普宁坊详细构图,又说:“那孕妇的家,就在徐茂公故居旁边。”

    黄梓瑕看着普宁坊,忽然想起一件事,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硬生生忍住了,打算等破了这个案子再说。

    但李舒白似乎也想到了,随意看了她一眼,说:“张行英的家,也在普宁坊。”

    “嗯。”既然他主动说了,她便接下话题,说,“若这个案子能破的话,王爷是不是会考虑让张行英重回仪仗队?”

    “不可能。”他毫不迟疑地说。

    黄梓瑕辩解道:“张行英让我假冒他,混入王爷的仪仗队进城,虽然于理不合,但他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知恩图报也是一种君子美德。能不能请王爷宽恕了他,让他先跟着我一起调查此案?”

    “痴心妄想。”他一口回绝,“虽然情有可原,但我身边不需要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黄梓瑕咬住下唇,低声说:“请王爷开恩……”

    他打断她的话:“若犯了错误的人过几天就可以安然无恙回来,那么我制定惩处律条又有什么用?我以后又要如何驾驭手下人?”

    黄梓瑕低头无语,只好放弃了念头,问:“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再去睡觉,晚上跟我去普宁坊。”

    京城西北,普宁坊。

    按例,二更天后,长安城各坊关闭,不允许任何人在外面的大街上行走。所以李舒白假装自己是游玩的士子,而黄梓瑕则是他的书童,两人傍晚时穿着普通的衣服过去,借宿在普宁坊的客栈中。

    一个是浊世翩翩佳公子,一个是清秀脱俗小少年,一路上就连男人都要回头多看几眼。他们住在客栈中,老板娘借口送水就来了四趟,还有老板不放心老板娘所以来了五趟。

    “算了,还是我跟刑部的人联系一下,今晚我出去吧。”黄梓瑕扎好自己的头发,准备出门,“至于你,估计要被老板和老板娘堵在屋里了。”

    李舒白冷冷地说:“我不得安生,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

    黄梓瑕正要说话,看窗外老板娘又提着茶壶婀娜多姿地过来了。

    她回头看着李舒白,李舒白也看着她,脸上又浮起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说:“给你一刻时间,打发走。”

    一刻钟时间,看来不下猛药老板娘是不会这么迅速地放弃的。而对于一个我心荡漾的女人来说,最大的猛药当然就是——

    黄梓瑕往李舒白面前一站,拉起他的手虚按在自己腰间,然后用刚好能被窗外听见的声音,哀求地说:“哎呀公子,咱们这是在外面呢,可要避一避人耳目呀!别,别摸这里呀……哎呀,这里更不行呀,讨厌,都是男人,叫别人看见了会怎么说嘛……”

    老板娘婀娜多姿的身影果然僵硬了。

    李舒白那只被拉着虚按在她腰间的手也在瞬间僵住了。不过只是一刹那,他便不动声色打开她的手,侧过脸去喝茶:“这店里老板娘烦人,总是来盯着,难道她发现我只喜欢男人了?”

    窗外老板娘提着茶壶快步跑开了,黄梓瑕仿佛听见她的心破碎地撒了一路的声音。

    她有点不忍心地说:“何必加上‘烦人’两个字呢?”

    “为了让你更快完成任务。”他面无表情地放下茶杯。

    黄梓瑕把门闩挂上,又打开窗户看了看后面,然后翻身越窗跳出,朝他一招手:“走。”

    徐茂公故宅旁第二条巷,第六间,院中有石榴花的魏家。

    京城寸土寸金,魏家并不很大,所谓的院子,其实只是一丈见方的一块小地方,园后两间平房,四周围墙也不过到黄梓瑕的胸口。

    他们悄悄蹲在对面的桥洞旁,借着几丛芍药掩藏身影。

    二更已过,街上人声寂静,灯火无声无息都灭了。

    今晚阴云蔽月,晕乎乎的月亮光芒幽暗,李舒白和她一起蹲了一会儿后,干脆坐在芍药花下,赏起水中月影来。

    黄梓瑕压低声音:“王爷干嘛要来?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呢?”

    “没通知。”他悠闲地说着,拉下旁边一枝含苞的芍药端详着,若有所思地说,“今年地气暖和,牡丹还没开,芍药就已经含苞了。”

    黄梓瑕顿时明白了,原来自己要来抓那个变态残忍神秘莫测的凶手,可唯一的同伙就是面前这看起来根本没有一点自觉性的家伙。

    她不得不无力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通知大理寺和刑部?”

    “大理寺的崔纯湛苦劝我说,一定要严守城东,此案关键绝对在四方这个点。我觉得既然他固执已见,那么应该要尊重他的意见——所以他现在正在城东布置着天罗地网。”

    “那么刑部呢?”

    “刑部负责此案的人是尚书王麟,你未婚夫王蕴的爹,以前的准公公——你想和他打照面么?”

    桥下水波倒映着粼粼的月光,映照在她的面容上,一瞬间李舒白看见她的神情略有波动,就像是此时的水面一样,但转眼就消失了,仿佛那只是月光在她脸上投下的幻影。

    她淡淡地开口,所有情绪无声无息消失在空气中:“算了,还是让他们去城东吧。”

    说话间已是月中,魏家忽然有了响动。东间有人点起灯烛,转眼厨房也有人开始烧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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