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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庶族-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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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是心里装着事还是隐约生了不详的预感,一向沾枕就睡的二口小胖,夜里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石磨一样在炕上滚,唬的他爹以为是小崽子到了思春的年纪,还琢磨着改日与他说房媳妇,殊不知单纯的吕二口心里惦记的尽是兄弟以及老大。

    叶老大到底回家没有那,别回头孔小刀没找着,她再丢了,他好想哪位过路神仙赐他一身翻墙上房的本事,哪怕去叶老大家里瞧一眼也成呐!

    此时抓心挠肺的吕二口并不知道,正有一位好心的神仙替他潜入叶长安家中,得出的结论便是,叶长安尚无归家的迹象。

    十五将至,夜色却昏暗异常,本该萤亮的满月像是被什么糊住了脸,不肯露出半分,一个几乎可以没入暗夜中的身影,巧妙迅捷的躲避着夜巡人的耳眼,在常乐县算不上宽广的坊市之间穿梭。

    当大部分坊市都归于寂静的时候,文庙坊中的许多货栈邸店尚有灯火,明日便是庙会,商人们都赶着各自准备,且胡商不太受夜禁的限制,街上偶尔还能见几个醉酒胡商的身影,巡夜武侯亦不会在这几天与他们为难。

    对于巡夜的武侯而言,一年之中,除去上元节那几日不必夜禁,也就只得庙会这几日偷闲,象征性的在大街上走走,有些比较造次的,甚至还会喝几口薄酒,皆睁只眼闭只眼。

    有两个小武侯颇为闲适的边走边聊,依稀瞧见街头处过来一个胡商,此人不似其他胡商东摇西摆的醉熏模样,正向他们走来。

    两个小武侯不自觉的收起散漫的姿态,仔细盯着不慎分明的身影,随着距离不断缩短,他们同时感到一股莫名的冷意。

    “叨扰二位武侯,敢问甲昌货栈如何行走?”

    这胡商的汗话意料之外的标准,但靠近之后的压迫感也同样让人心生畏惧,明明言语客套,却并不能叫他们放松半分。

    待胡商走远,俩人才松下心神,其中一个武侯疑惑道:“此人来的方向是不是有些奇怪,那个方位好像没有什么邸店货栈吧,他”

    “嘘少管闲事的好,走了走了,只当没瞧见罢。”

    两个武侯暗搓搓的走开,叶长安从暗影中出来,看了眼甲昌货栈的方向,悄声跟了上去。

第8章 暗夜行() 
甲昌货栈是文庙坊内数得上的大货栈,位于坊西僻静之地,此时灯火通亮,尚有运货的佣夫进出。

    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在旁督促道:“快快抓紧些,天亮前,所有东西都要准备好的!”

    叶长安躲在离货栈不远处的茶棚中,茶棚几乎四面空旷,遮挡的十分勉强,她仗着胆子大对地形熟悉,不怎么担心被发现,而且从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货栈的一举一动,冒险也不在话下。

    她之所以会跟到此处,不光是因为方才那个行迹可疑的胡商,还因为瞧见了熟人。

    叶坊正在的时候,常与胡商往来,其中有一个姓康的胡商,叶长安对他很有印象,她小的时候对胡商十分好奇,曾经偷偷跟在她爹后面想见识一二,后来被她爹发现,便干脆引她去见了面,当时她还唤过他康叔。

    而这位康姓胡商,此时便在货栈内里的隔间中,透过一扇只用来透气的小木窗,叶长安瞧见他正在与人问话,此人正是钱三,还有方才那位形迹可疑的胡商亦在其中。

    钱三被吊绑在墙边,形容狼狈,看样子像是睡梦里给拖起来的,连外衣都没有穿,没用严刑拷打就已经吓破了胆,有甚说甚,“我就是一跑堂打杂的,都是爷,人家请我行个方便,我哪敢怠慢啊,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康怀义欺身上前扼住钱三的脖子,明显失了耐心,“少跟我装糊涂,他跟你打听什么了,别以为没人瞧见你们勾肩搭背的说话!”

    钱三刚开始的时候尚还抱有希望,以为不过是群胡商,大概是孔小刀进去房间的时候露了什么马脚或是惹了他们不高兴,西域来的这些番邦蛮子最是疑神疑鬼,生怕叫汉人算计了去,这才绑了他来打听话。

    他咬紧牙关死不承认,料想他们也不能奈他如何,何况钱三也确实不知道孔小刀要作甚,最多就是隐瞒了他打听过康姓之人的事,毕竟可能的情况下,他并不想得罪孔小刀。

    但是眼下钱三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先不说扼在自己脖子上的这双手下了多大的狠劲,单是坐在一旁默不吭声的那个胡商就足够叫人心生冷意。此人打进门起,就莫名的叫人生畏,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戾之气,绝不是普通胡商该有的。

    钱三很快就喘不上气,那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瞬间就侵遍全身,窒息的痛苦让他深切体会到了生死的残酷,他丝毫不敢再怀疑对方的杀心。

    “怀义,不要在这种时候生事。”

    就在钱三差一点要绷不住的时候,另一个胡商忽然开口,康怀义松开了钳制,钱三被呛到喘不上气,脑袋一片空白。

    康怀义甩手转身,与同伴用夷言交谈,“昨天有个汉人小子混进我们的房间,今日早上,他再次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邸店附近,被葛荣发现扣押住,却是问不出什么来,若非怕惹事,早便去他们家中灭口了。”

    “你们被认出来了?”

    康怀义面露凶狠,“恐怕是的,我来过常乐县几次,有人认出我也并不稀奇,况且早年的时候,我与姓叶的丫头照过面,虽说小孩子家家的闹不出什么大事,但是谨慎为上,我总有不安之意。”

    “你是想说,葛荣对那个丫头有庇护之心?”

    康怀义一怔,正待说些什么,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什么人!”

    原本坐着的那位胡商,离弦箭似的冲出货栈,好似一只随时准备袭人的头狼,果断又迅猛的冲在所有人之前,几乎是眨眼间就站在了叶长安躲避的茶棚跟前,暗夜中一双眸子铮亮阴鸷,几乎不曾把茶棚看穿。

    叶长安便躲在离之最近的一家院墙后面,心提在喉咙里,克制着呼之欲出粗气,此人速度之快超出她的预料,杀气之浓烈几乎要冲破这层不堪一击的土墙,若非她反应迅速,这会大概已经没命了。

    她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这些胡商不敢在百姓宅院里公然惹事,如果他执意要抓她,叶长安不见得有胜算。

    僵持的时间十分漫长,叶长安可以感觉到扑在墙面上的眼神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他似乎是在衡量,衡量她的深浅,如果她抵抗不住,自然会露出马脚,所以叶长安唯有让自己镇定,哪怕咬碎了后槽牙。

    近半刻的时间,胡商方离去,叶长安不敢轻举妄动,仍旧在原地躲藏,她心里非常清楚,人虽然是走了,却不见得有放过她的意思。

    康怀义迎上来,看向叶长安的方向,蹙眉道:“算他命大,您可猜得出是何人监视?”

    “派个人去把他放了,至于能不能活到天亮,就看他的命。”

    康怀义顿时明白,这是准备引线钓鱼了。

    “吩咐诸人,皆要谨慎小心,常乐县里头恐是藏了高人。”

    高人?康怀义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脸,心中不无纳罕,他们此行做足了准备而来,并未得到任何消息,能有谁提前盯上他们呢?

    钱三被泼了满身的酒,由一个胡商佣夫押解着扔到一处僻静街角,那佣夫遵循上命,将钱三打晕,并把一只半空的酒壶塞进他手里,是要做出一副醉酒倒在街边的样子,钱三只着单衣,还尽数被酒水浸湿,夜里气温骤降,冻死是迟早的事。

    大晚上的被派来干体力活,佣夫有些气急败坏,把钱三扔地上后,还不忘先踹他两脚解气,而后又在他身上搜寻一气,大概是没找到什么值得顺走的东西,又加踹了两脚,哼哧了两声正待转身,脖子上忽然传来钝痛,连个白眼都没来得及翻,直接倒地。

    叶长安明知道是个坑,还是毫不犹豫的跟过来,管不得是不是有人暗中跟着了,先把钱三救下要紧,她蹲在地上,一边解佣夫身上的衣裳,一边谨慎的四下观望,三两下扒了佣夫的厚衣给钱三裹上,然后学他们把剩下的半壶酒倒在佣夫身上,空酒壶往地上一砸,登时摔了个稀碎。

    刺耳的响声引来一连串的狗吠,叶长安将钱三架在肩膀上,颇为吃力的负重而行,她一双晦暗的眸子被阴沉的月色笼罩,里头蓄满了莫名被挑起来的怒意,少年人独有的气性一下子就凝成了一团火,结结实实横亘在心口。这些胡商不管目的为何,都已经戳了她的逆鳞,在找到孔小刀之前,他们抛什么饵她都接着。

    叶长安有钱三这个负累,没办法离开文庙坊,只好寻了一家相熟的客舍进去,店掌柜识得叶长安,很知趣的没有多嘴询问,便找了一间空房让他二人暂住。

    钱三身上没挂什么伤,就是冻得不轻,进来暖和的屋子,又被叶长安掐了几下人中,没多久便睁了眼,他一瞧见叶长安,立马像是见了救星,“叶媒官,小刀可能也被他们绑了,我不知道小刀怎么招惹了他们,但是那波胡商很有问题!”

    难得钱三脑袋没冻糊涂,知道是叶长安冒险救了他,且眼下看来,能救孔小刀的就只有叶长安了。

    “你都听到了什么?”叶长安没想到钱三还能有所发现,算是意料之外。

    钱三便一股脑将自己知晓的告诉她,“我夜里被人从店里拖出来,一路带到甲昌货栈,他们只是问我小刀是谁,家住在哪里,为何要扮作店小二进他们的房间,皆让我给搪塞过去了,我寻思着指定是小刀跟他们生了嫌隙,未见得就有大仇怨,咬死了不认,这些胡商也不能如何,没成想他们是真的动了杀心。”

    “叶官媒你想,咱这里虽然山高皇帝远,但惹出人命来也不是那样容遮掩过去的,这些胡商入关做生意,动辄到了要取命的地步,不是有鬼是什么,何曾见过这样凶悍的胡商,啊,说起那个后来的胡商,脸生的很,脸上那样长一条疤,别提多狰狞了,当着我的面,用的都是夷言。”

    钱三常与胡商打交道,倒是能听懂几句夷言,不过十分有限,“我听他们提到了扣押,所以我猜小刀肯定是在他们手上,估计是没有问出什么,这才绑了我去,还有其中一个人叫做怀义,还提到了一个名字,好像是葛荣。”

    这两个名字皆不曾听过,叶长安默默记下,“钱三,这次是我叶长安欠你一个人情,今后若有难处,但凡我帮得上一定竭尽所能,不过常乐县你暂时不能留,需出去避一阵子再说。”

    钱三倒是没想到过这一层,“都是相识的街坊,自然不能帮着外人,要不是叶媒官仗义,我还不是冻死街头的命,不过真到了要出常乐县避风头的地步了吗?”

    “是必须走,你听我的,你们掌柜那里我来打招呼,有可能的话,明日坊门一开你便出城。”叶长安毫不犹豫。

    “成!我听你的,小刀那里就靠你了,万事小心。”尽管还有顾虑,钱三还是决定暂时出去避一避。

    叶长安这厢安顿好了钱三后又趁夜离开,在她去钱记继续查探的时候,那个丢弃佣夫的街口,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此时已入深夜,外头的温度堪比寒冬,佣夫即便没有被打晕,这会也已经冻到僵硬,叶长安把他丢在这里的时候,大概就没考虑过他的死活。来人伸手在他鼻底探了一探,倒是还有气,他见不远有个小巷子,便做主把他拖进去。

    巷子背风,还有一些杂草,运气好的话,大概还有活命的机会,这些草原来的汉子,当是比汉人抗冻些,那人安放好佣夫,确保无人跟着,这才再次没入黑夜中。

第9章 闹县衙() 
十五这日的庙会,对常乐县的百姓来说,可是比年节还要热闹的日子,坊门提前三刻开启,那些老早就候等的商贩一股脑的涌入街市,险些将坊卒给推到,坊卒气急败坏的呵斥这些赚银子不要命的蠢货,只可惜无人理睬。

    熙攘声汇成一种别样的热闹,由各处坊门四散传开,比每日晨鼓还要扰人清梦,文子欺的鸳鸯蝴蝶梦就这样被无情的斩断半截,简直要跳脚。

    “啊啊啊!又不是年节,不能让人多睡一会嘛,小酥手我还没摸够呢!”

    文子欺闹起床气,衣服都懒得拾掇,直接披了棉被出来,见薛六早已经在院子里劈柴了。

    “你居然起这么早!”文子欺身披棉被,十分讨嫌的在薛六跟前晃悠,“哎呀,你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老实说,是不是昨晚上被哪家小娘子赶出来了,一大早上的,跟谁过不去呢?”

    薛六一斧头砍下去,震飞的木块差点糊在文子欺脸上,文子欺机灵的避了一下,又不要脸的凑上来,“不对,眼圈都黑了,一宿没睡吧,你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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