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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十月海道线-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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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街区外的函岭百合学园合办。

    她合上策划书,笔直地看进迹部灰蓝色的瞳孔,“你难道又想说这是因为我的关系?”

    迹部倨傲地笑起来,“藤川,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这只是个巧合。”

    “那你打算让我做些什么?”

    “主会场定在冰帝,函岭的组织方下午会到这里商量具体流程,你需要和本大爷一起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书记的工作吧。”

    “确实没什么关系。”迹部从藤川凉手里抽过策划书,“我只是觉得你在场的话,会很有趣。”

    迹部说完便转身走回a组教室。他背着她举了举右手算是道别,除此之外仅留给藤川凉一个简单的背影。而在当天下午,当藤川凉坐在学生会室的会议桌边时,她看着桌对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这才终于明白了迹部所说的“很有趣”是怎样的含义。

    藤川茧正与另一个函岭的学生代表正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姿态优雅,裙角压得没有一丝褶皱。

    她沉默地看着藤川凉跟在迹部身后走进门,沉默地看着他们小声交谈了几句,随后迹部独自走进学生会室角落的私有房间,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藤川凉则隔桌在她们面前坐下。

    “又是你……”藤川茧喃喃,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藤川凉稳住情绪回复以微笑,刚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又被迹部的声音打断,“这家伙好歹也是你的长辈,基本的礼貌也该有吧。”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戏谑。说这些时迹部已经走到藤川凉身边坐下,同时将一份事先准备好,印有流程预算等细节的文件放在桌上。好在藤川茧也是明理之人,只见她优雅地将长发捋到耳后,又按照礼节向藤川凉重新问好,那之后便切入正题讨论,不再说多余的话,也没有再流露任何不合时宜的情绪。藤川凉不禁感叹于她的涵养。不过是十来年的功夫,无论是律还是茧,似乎都变成了与她处在两个世界的人。

    包括迹部也一样。他们比她更早懂得了成人世界的规则,也因此能站在更高的地方。

    讨论进行得顺利,包括场地布置和经费结算,不过两小时工夫已经基本定妥。

    瞬息万变的股市或虚浮不定的房地产市场,它们无疑都教给了靠这两者起家的两方家族后代以精明,决断和果敢。而自始至终藤川茧都对迹部恭恭敬敬,也丝毫不掩饰对对方的倾慕之情;对藤川凉尽管也客客气气,但却透着淡淡的疏离。除了知道内情者外恐怕没有人会认为这两个同姓的女孩子会是亲缘关系。最后迹部关照藤川凉送她们到楼下,临走前藤川茧与她的校友一同向藤川凉欠身道别。藤川凉刚想还以相同的礼节,却看见茧忽然凑了过来。

    “你和景吾哥哥是什么关系?”她的声音低而急促,这让藤川凉不禁哑然。无论出身与自小经历的教育培养如何,无论在会议桌旁的她有着多么超乎年龄的沉稳,眼前这个与自己分享着相似血缘的女孩,不过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会为自己所倾慕的人变得敏感而卑微。

    于是她笑了笑,倾身凑近茧的耳朵,“校友关系而已,加油吧。”

    茧的背脊一僵,耳根也立刻红起来,像是没有料到会被对方如此轻易地看透自己的心思。只见她又朝藤川凉鞠了一躬,紧接着便转身拉着自己的同伴匆匆走开,那样子被形容为落荒而逃或许也不为过。藤川凉目送她们消失在视线尽头,末了叹了口气。

    “迹部,你怎么下来了?”没有回头,却是异常笃定的语气。

    迹部走下阶梯,落落大方并不躲闪,“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藤川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说,“迹部你未来的结婚对象,会是家族决定的么?”

    一条gg说,要冒头,别b的继续韩度!

Chapter 18物是人非() 
通婚在现今的日本并不罕见,甚至在全世界范围都是一种变相的传统。

    华族总会因名誉与社会影响在圈内通婚,商族则是为了利益与商场上的野心。曾经在几个世纪来由暗处统领全世界经济走向,被诗人海涅戏称为“金钱是世界的命脉,他们是金钱的先知”的rothild家族,更是有过必须严格遵循家族表亲间通婚以控制财产外流稀释的规定。

    而在二十一世纪初期的日本,无论迹部或藤川家的后代也都逃不过这道命运。

    甚至还来不及去看迹部的表情变化,话音刚落,藤川凉便被自己的冒失吓得噤声。

    迹部的私事她从未想过以如此直接的方式打探,哪怕心里其实早就有了既定的答案。她只是忽然想到,如果迹部景吾未来的命运真的逃不过家族间的联姻,那么对在与迹部家私交甚密的藤川家里与迹部家继承人年龄相仿的茧而言,这个注定将站在银座之巅的男人或许并不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境。哪怕那段婚姻或许建立在无奈之上,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上帝永远是公平的。你若想得到许多,也注定会失去不少。

    迹部的面色也变得僵硬,显然没有料到藤川凉会忽然提到这个问题。

    “你想说什么?”良久他小声问,声线波澜不惊,听不出情绪上的变化。

    藤川凉连忙摆手否认,“口误,口误,麻烦大爷你快把刚才的话忘了吧。”

    迹部听后不再说话。他蹙起眉,神色怪异地打量了面前的藤川凉一会儿,忽然倨傲地笑了,“虽然不知道你在乱想些什么,不过……”说到这里他侧头避开藤川凉的目光,视线越过不远处的榉树林与梧桐道,落在看不见的远方。

    最后他说:“如果本大爷说不会,你会不会相信?”

    有些惊讶,但藤川凉还是沉默地看着他,不置可否,只等他自己解释。

    迹部扬起下巴:“第一,靠这种手段夺取天下,本大爷……不,是迹部家不需要。”

    商场如战场,这个世界永远充满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残酷。没有永远的亲人与朋友,有时甚至连至亲都不可信任。更何况迹部一族以证券起家,而股市总是瞬息万变无法预测,有时在他人影响下一次不经意的错过,一次错误的判断与决策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因此在经历过无数背叛或起伏后才有了今天成就的迹部家族更是清楚地明白,只有自身才真正值得信任。

    以自身力量立足于物欲横流尔虞我诈的利益场,这是迹部家的生存哲学。

    在藤川凉竭力想要读懂这句话的当口迹部已经抛下她动身返回楼上。而在经过第一个转角时他又回过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回敬藤川凉的目光。然后他再一次勾起嘴角,“第二,”他补充道,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他满脸满身,“adel eblut。如果你听得明白。”

    怎么可能不明白?

    德文句子,也是这个世界中的迹部留给她的第一句话,哪怕他或许并不知情。

    ——『高贵不存在于血脉,而在心中。』

    ※

    学园祭的准备从九月办开始,历时半个月,目的仅为那一天的精彩。

    既然是两所名校合办的祭典,那自然会有区别于普通学园祭的元素。而身为学生会一员,着手于学园祭策划的最大好处就是无论目睹怎样的活动,无论在活动中发生什么事先并未公布的插曲都不会显得惊慌失措。而相反的,这也注定了当事人无法体会到和其他人等同的惊喜和愉悦。因此在学园祭当天,当两校学生带着满心期待穿梭在校园中时,藤川凉却站在学生会室的落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俯瞰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远处的林间偶尔有鸟群飞起,秋日里明晃晃的阳光悄无声息地统辖了整座城市。

    然后她侧过身对背后的人说:“居然把游乐园搬进学校,迹部他还真做得到。”

    不远处正对着电脑噼啪打字的人——学生会书记,二年级的羽山美智从屏幕上收回视线,对藤川凉笑了笑,说:“我敢打赌,如果迹部听见这句话,他一定会说「只要本大爷想,有什么做不到」之类的。”

    藤川凉举手表示严重同意,她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运动场边巨大的旋转木马与咖啡转杯设施,以及周围身穿函岭浅灰色水手制服的女生们,最后合上窗帘,室内光线顷刻暗了不少。

    “他怎么不把摩天轮和过山车也一起建进来?”明显的揶揄语气。

    羽山终于输完了报表,她向后靠在椅背上,又稍稍舒展了一下四肢,说:“其实还真的有考虑过呢,不过建摩天轮耗费的时间太长,过山车又不太适合,对方毕竟是女校。”说到这里羽山又好奇地打量了藤川凉片刻,最后问她:“倒是藤川你,学园祭的时候居然呆在这种冷清的地方,还真是没有一点这个年纪女孩子的样子。哪像我可是被逼无奈的啊……”

    藤川凉耸肩笑着回答,“都已经事先知道策划了,没什么值得惊喜的。况且学园祭这东西……”

    她无奈地笑道:“在很久以前,就经历过许多次了啊。”

    羽山将报表打印出来后放在迹部的办公桌上,用镇纸压牢。然后她拉着藤川凉一同出门,“别老说这种老气横秋的话,就算知道了策划,出去感受一下气氛也好。”藤川凉拗不过她,只好点头答应。锁门时羽山看着藤川凉从包里摸出钥匙,忽然问她:“说起来,关于今天晚上的策划,藤川你有没有听说过?”藤川凉有些茫然地看向羽山,一面努力回想策划书的内容。

    “演奏会?”

    “那是在下午。”

    “唔,对……那烟火会?”

    “也不是。”

    “啊,那就不知道了……”

    羽山美智竖起食指抵住嘴唇,语调和笑容都显得无比神秘,“这可不是学生会管辖范围内的策划哟,”她用轻松的语气说,并没有回应藤川凉询问的目光,“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她们在二号馆前道别,羽山说要去看看自己班级的布置,藤川凉则打算一个人到处走走。她绕过喷泉绕过树林,沿路都是各式展板摊位,光看这里与记忆里的海原祭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熟识的人,独来独往倒也乐得自在。

    直到忍足的声从背后传来。

    “小凉。”

    “……”淡定又沉默。

    “凉?”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藤川凉停下脚步转身,而身后的人见有了回应,立刻扬起嘴角。

    “这有什么关系,凉可比藤川好听许多,”忍足无谓地笑笑,双手插在制服口袋走到与她平行的位置,“况且小凉你,究竟希望别人记得的是藤川家的藤川凉,还是作为你自己的凉呢?”

    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让藤川凉一时间无言以对。

    忍足的话,并不是全无道理。

    “现在要去哪里?”良久还是忍足打破了沉默。

    “嗯,不知道……”说着重新迈开脚步。

    “那要不要出去走走?”

    “哎?”

    “我是说,就今天一天,出了校门,去随便什么能到达的地方玩怎么样?”

    关西少年唇角带笑,墨蓝色的眼在阳光下呈现出硬玻璃的干净色彩。

    他低沉的嗓音与记忆里的片断重合,让藤川凉在这一瞬不禁有那么些失神。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迎着忍足询问的目光试探地开口:“《baby blue》,你也看过?”

    记忆里曾有这样一部短片,蝉鸣肆虐的盛夏,日光刺眼,云层从辽远的蓝天缓行而过。少年在音乐教室里单手敲出肖邦的离别曲,简单的琴音连绵不绝。然后他在布满大片阳光与阴影的走廊上问少女:“就今天,把明日啊未来啊什么的给忘掉,找个地方去逛逛好吗?”

    这样的语气,同刚才的忍足一模一样。

    忍足伸手推了推眼镜,“《baby blue》?那是什么?电影么?”

    藤川凉这才回过神来。生活在2000年的忍足,没理由会看过上映于2007年的影片。但她还是点头回答:“是的,电影。”好在忍足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简单地问,“是怎样的剧情?”

    “两个高中生逃课去了湘南。台词和你刚才的话很像。”

    “哈,真巧,那改天我去看看。”

    “嗯……”藤川凉尴尬的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那并不是一部夺人眼球的巨作。单线剧情,画面精致却因节奏显得平淡。可即使从十年后的未来回到过去,即使身边的许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藤川凉依旧清晰地记得影片中那个名叫翔的,倔强而清秀的少年,在临别前夕忽然想要抛开一切,前往任何能到达的地方。

    因此他说:“把钱全部用光,有多远去多远,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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