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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聊斋]兰若寺-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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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序和白献之看着张石珠的船只远去,槐序抱着琥珀,轻轻地抓着他的耳朵,道了声有趣。

    琥珀听他说话,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被他安抚得挠了挠脖子,又垂下脸。

    琥珀原以为变成宠物会特别难堪,没有尊严。然而事实上,他很快就接受了新的身份并且乐在其中。

    一只猫,注定要在主人的怀里沉沦。

    槐序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被一个小正太叫做主人。琥珀的幻形之术虽然不完全,却还是一个可爱的少年。槐序并没有把他当宠物,而是当做黑山上普普通通的小妖怪,当做后辈来培养。

    琥珀乖觉极了,他一变回人的模样,就会被槐序抓来读书,几次之后,便死活都不愿意变成人,一定要当一只猫。

    谁不知道,大王的怀抱是英雄冢。

    只是他并不知道,即使不变成人,回了黑山,也是要读书的。

    槐序赞叹一声:“不愧是皇室的大术士,皇帝的心腹。”

    术士和道士是不一样的,术士求术,求得是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道士求得是道,是天地之间的道理。至于求长生,却是方士的理想了。

    懂得天地奥秘,却未必会打架。会打架,也未必穷究道理。道士、术士、方士有共同之处,但分别却也极大。

    术士就比其余两种人更会打架,或者说在术法的应用上,没人比得过术士。

    难怪张石珠敢甩开军队互为孤身前来庆元府,这位大术士根本就已经不下于任何地仙了。皇命在身,神鬼辟易,没人会来找不自在。

    不过张石珠带着莫桑芷走了,槐序才能走下一步。

    项宁城被老王爷禁足,但是莫桑芷走后,项宁城的禁足又取消了。老王爷用行动表明,不希望儿子和莫桑芷搅混在一起。

    项宁城借酒浇愁,绮云阁没了莫桑芷,也就没了千金豪掷的镇南王世子,整个阁子都冷清不少。

    这一日,项宁城在绮云阁一个人喝闷酒,没人敢不识趣地搭讪,绮云阁的姑娘更是被叮嘱过。

    项宁城正喝得尽兴,有属下来报,道:“世子,有人要见您。”

    项宁城道:“不见!”

    那属下不敢再说,只得退下,只是不过片刻,又跑了上来,道:“世子,那人说世子您必定会见他,要我给您带句话,说:‘夜尽天明不知事,虚度年华几寸春。’”

    说的含蓄又隐晦,没头没脑,然而项宁城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一个夜晚。

    酒杯被项宁城的手锁紧,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晃动的清亮液体被项宁城一饮而尽。

    “请他进来!”

    纵然再借酒浇愁,项宁城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失了仪态,所以当白献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项宁城姿态悠然,便是独酌,也瞧不见一丝颓唐。

    白献之打量着项宁城的时候,也被项宁城打量着。白献之身量颀长,生得清俊,气如渊海,看着像一个江湖侠客,但是项宁城见过侠客。没有一个侠客能养成这样的气度,大部分的所谓的侠客,其实和匪类相差并没有多远。

    白献之拱了拱手,道:“见过世子。”

    项宁城伸手请他入座,道:“阁下有事找我?”

    白献之道:“在下姓白,草名献之,方外之人,想和世子做个交易。”

    项宁城有几分讶异,他见过不少方外之人,多数是道者,带着一身不容于俗世的气息,却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人这般气度的。居移气养移体,不在高位,很难养出这样的气度。

    项宁城道:“既然是方外之人,又有什么条件和我谈交易?”

    白献之低头一笑,从桌子上拿起空着的酒杯把玩着,道:“世子心有所属,想必知道喜欢的人的分量。”

    白瓷的酒杯,胎质细腻洁白,倒映着白献之柔软的眼神。

    “你会讨好他,放下自己的身段,放下自己的骄傲。他是另一个世界,也是一扇新的门,透过这扇门,你能看到以前看不到的东西。山不是山,水不是水。他会成为你的一部分,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白献之说着,脸上流露出的情感,叫项宁城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但是项宁城却能理解他所说的一切,没有遇见挚爱的人,脸上不会有这样的温柔。

    项宁城道:“我见到你的情了,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六十一章 白狐氅() 
61、

    项宁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你要和我做什么交易,不会仅仅是想凭借几句话说服我吧?”

    白献之把手中的空酒杯扔到桌子上,酒杯当啷一声,稳稳地落到桌子上。白献之道:“自然不会,我有世子不会拒绝的宝物。”

    项宁城道:“什么宝物?”

    白献之道:“你消失的记忆。”

    “你!”项宁城目光一凝,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当他的目光对上白献之的幽深的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献之的眼睛深邃,带着胸有成竹的笑意,以及无所畏惧的淡然。

    项宁城道:“你知道什么?”

    白献之道:“只是恰巧知道一些莫家女的手段而已。”

    项宁城道:“你是说桑芷?”

    白献之做出一个古怪的眼神,道:“看来你对她并不了解。”他恶劣一笑,道:“她既然不曾告诉你,我也不便多言。”

    项宁城心中一跳,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触摸到莫桑芷隐藏的那一面,他说:“你想要什么?”

    白献之道:“我听说镇南王府有一件白狐氅。”

    项宁城道:“听说?呵呵,我父王对此物视若珍宝,除了给我母亲调养身体时用过,一直到藏在库房里,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白献之道:“我既然是方外之人,自然有些手段,那世子是换还是不换?”

    项宁城沉默了一会儿,道:“换!明日此时,你我还在这里见面,你给我记忆,我给你白狐氅。”

    “善。”白献之轻笑一声,身形化作白气,逐渐虚化,最后化作一个薄薄的纸片落到地上。

    项宁城伸手捻起纸片,上等的雪片纸,裁剪成人形,他伸手将纸人捏成一团,道:“有趣。”

    槐序最后这一手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只是想向他这位世子爷露一手,绝了他强逼的心思。正是因此,项宁城才说有趣。

    第二日,项宁城应约而来,带着镇南王的白狐氅。

    到了时候,白献之果然守时前来。

    白狐氅雪白一片,不带半根杂毛,哪怕是凭借肉眼,也不会看错这件宝物。这件大氅上有泉上人精修的一缕仙气,肉眼难寻,但伸手一触,就能感觉到洗经伐髓般的舒泰。

    白献之的目光落在白狐氅上,道:“世子果然守信。”

    项宁城道:“我的遗失的记忆,你要怎么给我。”

    白献之笑了一声,伸手端起桌子上的酒壶给项宁城斟酒,酒水流淌的声音在项宁城耳中响起,白献之道:“世子请看。”

    项宁城低头看去,白瓷酒杯中酒水清澈,光可鉴人,细长的液体从酒壶中落入酒杯,气泡在酒杯中旋转沉浮,一个个气泡仿佛一个个世界,仿佛一面面镜子,项宁城心神恍惚,灵台中五光十色,他的眼神一下子就空了。

    白献之看他已经心神不在,就轻轻放下酒壶,道:“要给身具龙气的人下咒,还真是不容易。”

    好在白献之只是帮他唤醒被尘封的记忆,并不是要谋害他,施法还不算吃力。即便如此,也可见一斑了。一个皇室血脉所带的微薄龙气都这样难以破开,龙椅上那位九五至尊就可想而知了。

    等到项宁城想起来那一夜的一切,再清醒过来时,身前已经没了白献之的身影,一同消失的还有白狐氅。项宁城微微皱眉,他还想问一问莫桑芷给他下的是什么法术,更想知道为什么莫桑芷会法术。

    但显然白献之并不愿意和他多做交流。

    撇下世子项宁城,白献之已经回了老宅,他一路上没有隐藏身形,尽管他知道有一双眼睛在他什么后看着他。这双眼睛的主人他虽然不认识,却在夜探镇南王府时感应过,以他现在的本事,要逃过精心准备的追踪几乎不可能。若是夜晚,明月当空,就是地仙眼皮下,他也敢走一走,现在却不是逞能的时候。

    项宁城私自取出白狐氅,自然瞒不过镇南王,白狐氅的效用,修道人更加眼馋,这才有了这位王府供奉的监视。

    白献之甩不开这位供奉,索性直接带他来老宅。

    槐序逗着猫,晒着太阳,看见白献之进来,手上抱着白狐氅,眯着眼睛笑了笑。

    他的目光投到白献之身后遥远的地方,眨了眨眼睛,神念就像根须一样探出去。

    追踪着白献之的王府供奉忽然觉得周身一寒,仿佛青天白日见了鬼一般,眼睁睁看着面前多了一个双手拢在袖子里的青年。

    青年道:“莫要再探,白狐氅本是我家的东西,我只是将它拿回来,不会碍着王府。”

    供奉眼睛眯着,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浑身紧绷,法术一触即发,阴神出游不惧阳光,与活人相同,仅此一点,便已经说明了来人的可怕。虽然敬畏,他并不惧怕,他说:“此话何解?”

    槐序并没有刻意吓唬他,听他尚有胆气询问,便知道遇见了真修,而不是空得了力量,却一无是处的假道士。对于真修,自然值得敬佩,槐序便将泉上人历劫之言说过,道:“我门下转劫蜕去之身,还要取回去,便不是今日,也是明日。”

    他解释过,王府供奉也不仅恻然,道:“那便是误会了,还要祝贺泉上人道友历劫顺利。”

    槐序点了点头,道:“虽然取巧将他的身子取回来,我仍旧愿意看在你的份上承王府一个情,若有事情,可以来黑山寻我。”

    王府供奉面色一肃,深施一礼,转身告辞。

    “有趣啊有趣。”槐序目光幽深,看向远处的镇南王府,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感觉,冥冥中有一股力量,逐渐向镇南王府汇聚。现在他还不知那是什么,但总有一日,它必定现出原形。

    阴神入体,槐序打发王府供奉时,也和白献之说话,阴神分化,却不是阴神出游。在这阴神修行上,槐序占了曾经是鬼修的便宜,阴神远比一般人强大。

    白献之抓着白狐氅,宅院里的泉上人颤颤巍巍的从门里出来,白狐氅一会到他身边,他就有了感应。

    老狐狸人立而走,拄着拐杖,走着走着,身上一缕缕清灵仙气漂浮着,和白狐氅上的仙气纠缠在一起,化作一张变幻的狐面。

    短短一段路,老狐狸仿佛走了千万年,他走到白献之身前,一把抱住白狐氅,痛哭出声。

    泉山白狐百余口,或大或小,全在这一件白狐氅上。

    泉上人犹记得那一只只雪白的毛团,曾围绕着他和他一起拜月,曾亲昵地叫他爷爷,曾子泉山嬉笑打闹。

    如今,就只剩下一件精制的白狐氅。这件宝衣上,流淌着多少白狐血。

    泉上人痛哭流涕白狐氅如同有灵一般,披在泉上人的身上,化作一张雪白的白狐皮,将泉上人紧紧包裹。魂魄圆满,骨血流通,泉上人身上烟华不绝。缓缓地,从烟华里露出一个头发雪白的清瘦老人。

    泉上人没有一点儿高兴,只有满腔悲痛,化作掩面而泣的泪水。

    槐序道:“泉上人,你抬头看一看。”

    泉上人跪在地上,掩面而泣,听到槐序的话,他缓缓抬起头,只见满园上百只白狐,或是蹲坐,或是行走,或是嬉闹,一团一团的白狐啾啾而鸣。走一只白狐走到泉上人面前,抬起前肢,伸长嘴巴舔了舔泉上人脸上的泪水。

    泉上人怔怔地将狐狸抱在怀中,泪水夺眶而出。

    槐序轻轻叹息一声,抱着琥珀,坐在树藤编织的吊床上,阳光温和,透过树叶落下斑驳的光。

    白献之站在他身边,靠在树上,听着泉上人的哭声,反倒放松了身体。

    这正是他们所作所为的意义所在,为泉上人取回白狐氅,认容娘做干娘,在黑山上建立鬼市,这就是他们做这些事的缘由。有些悲伤,只有放下了,才能解脱。

    槐序这样去做,白献之跟着去做,渐渐的,就体会到了这其中的一点一滴。从他为槐序收集各种木头,得到每一份真挚的感谢,被一份份真诚的情绪感染,哪怕是铁石心肠,哪怕是曾经犯下罪恶,也渐渐明白了生命,懂得了感情。

    泉上人哭了很久,最后在泪水中,放下了心结。

    白狐氅中的妖灵化作光球莫入泉上人体内,当年泉上人和这些白狐被坑杀剥皮,泉上人体内的残留的仙气锁住了白狐的精魂,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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