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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得撩人处且撩人-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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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用词暧昧不明;她如何接话?万一理解错了;岂不丢人?

    轻抿檀唇;她温声道:“你落下的文房四宝、画具矿料,我已替你藏好,等你们安顿完毕;再遣人送去。”

    容非斜睨着她,抖动的长睫毛遮掩眸中光华,无从分辨她真听不懂;还是明白后假意推卸。

    若能像贺祁那样蛮横无理、霸王硬上弓;无视她的感受,直抒胸臆;也许他不致落到进退两难之境。

    另寻良机告知身份?既怕她动怒;又担心她知晓后;勉强因他的地位而顺从。

    怀藏心事;二人并肩而行;自东转往西;原先的匆匆形色,因气氛缓解而慢下来。

    日影逐渐发烫,容非落后半步;走在秦茉身后;以高大身躯,为她遮挡大半阳光。

    行至华云桥边,一耍猴汉子引来一大帮围观者,桥上挤得水泄不通。秦茉忽觉一男一女同行,易招人误解,示意容非停在南桥头等楚然,打算到卧仙桥再过河。

    柳荫浓绿处,万条丝绦柔软随风,容非青白身影尤为挺秀。枝叶滤下的一束艳阳光柔柔洒落,勾勒他宽肩窄腰的线条。

    与秦茉目光相接的刹那间,他的微笑无比温和,眸底星河流转,映照她心底慌乱的暗角。

    明明是极其寻常的早晨,明明身处围满人的河岸边,耍猴、欢呼、嬉笑、议论还有河道上往来船只、条石街道疾行的驴车,喧嚣声此起彼伏,可她的心有须臾静谧,仿佛那些嘈杂声响在一瞬飘远、消失,乃至消亡,唯剩下两尺外的这名温润如玉的男子,始终如一。

    他的眼眸,如漩涡,吸牢她。不经意的一瞥,与别不同,使得这一瞬,沉寂心跳跃而起,真正的心动,分量极沉。

    秦茉陡然慌神,竭尽全力压抑,越是抵制,越是狂乱。

    与过往扑倒、捂嘴、牵手、拥抱、亲吻相比,此时此刻,他什么也没做,为何她紧张如斯?甚至被他牵制得挪不开目?

    路途奔波所致,他略显憔悴,耳畔碎发微翘,鬓角因炎热渗出薄汗,因阳光映照闪烁金芒。

    秦茉没来由冒出给他擦拭的冲动,顺手从袖口翻出一块青绫帕子,刚抬起手,猛然想起这举动过分亲密,急急忙忙塞入他手里。

    容非右手突然多了块质地极佳的手帕,细看对角处还绣有小小茉莉花,清雅别致,淡淡香气氤氲,心也跟着甜了。

    “这是?”他没反应过来,该不会是赠予他的定情信物吧?

    “你、你自己擦擦汗。”声细如蚊。

    噢!他迟疑片刻,生怕弄脏帕子,轻轻拭去汗水。

    她特有的绵软甜香混合了他昂藏男儿的热汗气息,宛若互融。他小心折叠好,犹豫是否该洗净再还她,或者干脆私藏?

    堂堂家主,对姑娘家随身携带的丝帕,起了觊欲,羞耻啊!羞耻!

    回味她适才之举,他隐约觉得,她似想亲手为他抹汗?

    就凭素手轻抬这一微小动作,容非深觉,彻夜未眠、马不停蹄赶回长宁镇,值了。

    他张口欲致谢,却听得秦茉问道:“左臂的伤还没好?”

    事实上,臂伤基本痊愈,只要伤处不直接受力,便无痛感。

    他忽然想博取一丁点怜悯,作出努力忍耐状:“好些了,就是使不上劲。谢过姑娘关心。”

    秦茉原本擅长察言观色,无奈意乱神迷,未曾觉察他的小把戏,当下柔声安抚几句。

    与楚然汇合,三人回到主院。秦茉立即吩咐,将西苑仅剩的阁楼打扫干净。

    期间,楚然牵马入西苑安置,并留下来协助。容非无所事事,没敢厚着脸皮去找秦茉,取出小套笔墨纸砚,在小院落中画了几个小画稿,不知不觉,黄昏又至。

    傍晚凉风吹散白日闷热,晚饭后,西苑几名租客坐到花架下纳凉,包括两名山货商,还有在此长租的一家五口。

    燕鸣远从井水中捞出一个大西瓜,切了分给大伙吃,乐呵呵无半点架子。

    容非见状,笑道:“燕少侠用盖世刀法切西瓜,教人大开眼界!这西瓜修来多少福气,才盼得燕少侠这雄浑有力的几刀?”

    “我不擅长使刀,刀法平常得很,切瓜,不冤。”燕鸣远笑嘻嘻给他递了块大的。

    众人各自吃瓜,夸赞瓜甜,聊着天气与琐碎小事,容非偶尔插上几句,大多数时间笑而不语。

    正聊得热火朝天,燕鸣远霎时收敛笑容,朗声道:“进来。”

    余人愕然,半晌后,院门被人推开,一娇小瘦削的黑衣姑娘缓步而入,踏足处悄无声息。

    她蒙了半张脸,只露一双明如寒星的眼睛,径直行至燕鸣远跟前,俯首抱拳行礼,以嘶哑嗓音道:“小师叔。”

    容非已然猜出此乃青脊中炙手可热的指挥使杜栖迟,万万没料到,她瘦小得如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他与租客们一同放下西瓜,起身对杜栖迟行揖礼。

    杜栖迟无任何反应,只等燕鸣远发话。

    “麻雀,你且随我来。”燕鸣远收起平素的挤眉弄眼,瞬即变得严肃冷漠,只可惜手上被啃得歪歪扭扭的西瓜出卖了他的随性。

    听闻他叫杜栖迟“麻雀”,容非记起那晚,他喝多了,被人搀扶回西苑时,嘴里曾叨念过“麻雀”二字,心下了然。

    “是。”杜栖迟抬头,眼角余光扫向容非,似是略微惊讶,禁不住上下打量他。

    燕鸣远不悦,皱眉道:“别看!人家有主。”

    容非想笑又不敢笑,唇角一拉,以示不为意。

    待燕鸣远丢了瓜皮,擦净双手,当先迈步进屋,杜栖迟垂首跟在他身后,毕恭毕敬。

    对于燕鸣远莫名摆了臭脸,容非深感不解。

    一名男子在半醉时呼唤了姑娘的小名,分明是放在心尖上疼的,可喝来喝去,又不像那么回事。

    孤男寡女入夜后共处一室,于礼不合,然则这二人打小一块长大,既是不拘小节的学武之人,又差了辈分,大抵无人敢妄议。

    碍于他们一人江湖地位极高,另一人在朝为官,容非无论如何也不敢听墙角,只得乱猜。

    约莫过了两盏茶时分,租客们收拾果皮残渣,陆续回屋。容非卷起画纸,正与楚然穿过院落,却见杜栖迟冷着一张脸,从燕鸣远那屋大步走出。

    主仆二人回避不及,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见过杜指挥使。”

    弱光之下,杜栖迟口鼻处蒙了一块非丝非棉的罩子,显得她极其动人的眉眼锐气大盛。

    她如飞刀般的目光于容非和楚然脸上来回扫动,良久,沉声应对:“贺七爷好闲情。”

    容非登时如被人泼了一头冷水,自上而下,寒彻入骨。

    她认得他?他们见过面?

    转念一想,何需见面?青脊对朝野内外有影响力之人定是盯得极紧,留存他的画像,甚至关注他身边的人,也未尝不可。

    “杜指挥使说笑了,草民姓容,”容非自知瞒不过,低声补充道,“至少,眼下是。”

    “容?”杜栖迟若有所思,眼神一凛,“敢问容先生,到长宁镇所为何事?”

    “闲来作画,并无旁事。”容非只觉背上冒了一层密密细汗,粘腻难受。

    眼前人并非一般密探,而是杜家庄与钥华阁两大顶尖门派的传人,于现今状况而言,这谎撒得绝不高明。

    “噢?既然如此,”杜栖迟细眉微微一扬,眸瞳乍亮,“明晚,容先生可否为我绘一画像?”

    容非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如遭雷劈,目瞪口呆,僵立在地。

    僵持中,半敞院门口传来四五人的脚步声,“吱呀”声起,当先进门者一袭秀雅青绫裙,娇颜若春华,举手投足自有一身旖旎风情,却是秦茉。

    她半日没露面,忙于接待入住东苑的青脊要员,其后心神恍惚,直到用过晚膳,才想起容非的私物尚在书房。

    因当中藏有价值不菲之物,她放心不下,领了丫鬟,亲自监督仆役搬运。

    进门前,杜栖迟最后那句话恰恰飘入耳中。

    什么?她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明晚?绘一画像?为杜栖迟?作画,为何要挑夜晚?诸多不合常理因素堆砌在一起,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冷若冰霜的指挥使,该不会被容非的皮相勾住了吧?

    容非蓦然转头,见秦茉站在门口,踟蹰不前,他抽离的心倏然狂跳。

    当着秦茉的面,答应一女子的邀约,意味什么?

    拒绝?冲那句“贺七爷”,杜栖迟显然不是找他画像,更像要借机问话,他如何婉拒?

    痛定思痛,再耗下去未必有好结果,他勉强一笑:“难得杜指挥使有此兴致,容某定当从命。”

    “那”杜栖迟眼角如有诡秘隐笑,“明晚戌时过后,有劳容先生,亲赴秦家东苑撷翠堂。”

    “好,一言为定。”容非退无可退,唯有强笑应承。

    杜栖迟略一颔首,足下如行云流水,掠向大门,于秦茉局促施礼之际,淡淡发话:“秦东家无需多礼。”

    她半眯眼,狭长眼眸潋滟出一息间的审视,擦过眉目低垂的秦茉,随后如虚无处旋生的冷冽幽风,黑衣飘飘,无声无息融入门外夜色。

第三十八章() 
薄云遮半月;影影绰绰的清辉于顷刻间散去;仅余细碎光华;弥漫在天地间。

    西苑空旷处;氛围如凝。

    秦茉呆立门内;诸事烦扰如缠藤紧束;捆缚得她喘不过气。

    容非回过神;向她挤出一个不大好看的笑容,“姑娘来了?”

    秦茉心头微凉——她这不速之客,果然来得不是时候。

    一摆手;让人将樟木箱箧抬入,她解释道:“此为公子留在东苑的私物,请清点看有否缺漏?”

    容非无心理会琐碎小事;“不必;信得过姑娘。”

    秦茉一时无话。

    纵然再多的好奇、疑问、纠结,乃至丝丝缕缕的醋意;她亦自知与容非之间;未到可随意过问私交的地步。

    听闻杜指挥使容色惊人;为免同僚分神;不得不遮挡面容。那是何等惊世骇俗的艳色?单从那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已令人为之动容。

    秦茉盼容非辩解两句;譬如说,并非刚回长宁镇就与年轻美貌的指挥使勾搭上,单纯只是画肖像而已;或者;他是位技艺精湛的画师;名动天下,连杜指挥使也有耳闻可他缄默不言,朗目暗沉无光。

    她心头一阵刺痛,河岸边那温软馨蜜、细致温柔,被风散得无影无踪。

    待下人把箱箧搬上楼阁,她向容非浅浅一福,脸上挂笑离开。

    容非追出数步,送她出西苑大门,千言万语,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句“姑娘路上小心”,暗恨自己嘴笨。

    但他又能如何?总不能说,杜指挥使一眼看穿他的身份,“作画”之举定然另有所图。

    万一他被问话,乃至审讯或刑拘,秦茉是及时与他撇清关系,还是会急不可耐?

    道别时,她疏离的笑意盘踞他的心,他又禁不住怀疑,她对此事只字未提,是不在乎之故?

    留下楚然锁门,容非独自回屋,正要进门,暗角处一清冽的嗓音冷冷发问:“她干嘛找你画像?”

    这是少年特有的哑嗓,淡去幼时的清脆,又未及成熟沉稳的厚重。

    容非望向燕鸣远黑黝黝的脸色,耸肩道:“或许是找我画疑犯的画像?”

    “没这么简单。”燕鸣远一手扯下墙边攀缘的一串忍冬,金花银花纷纷飘落,洒在二人身上。他视若无睹,手里揪着花儿与叶片,补了一句:“她要什么人没有?非要你去画?”

    容非无奈:“我真不知,我还想请你替我去探一探口风。”

    “没门!”燕鸣远气鼓鼓地撕落一地花瓣,与杜栖迟寡淡的对话,再度浮现在脑海。

    闪烁烛火下,他讷讷地问道:“麻雀,让师叔看看你的脸,可好?”

    杜栖迟眸光一滞,垂目道:“小师叔,我不敢怨你。这事,我连爹娘也没说,从今往后,请你别再干涉我的行动。”

    当他追问她,不远千里来长宁镇的目的,她以公事保密为由拒答,双方不欢而散。

    她变了,再也不是钥华阁中的小麻雀,振翅高飞,拥有自己的天地。

    他不论做什么,无济于事。

    思忆流转,手中忍冬花只剩下光秃秃的软枝,燕鸣远当作鞭子乱抽一阵,闷闷不乐:“她那是什么意思!”

    容非自是无法回答这类问题,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做毫无意义的泄愤行径。

    “啪”的一声,忍冬花藤抵受不住反复折腾,断为两截。燕鸣远瞪了容非一眼,甩掉半截软枝,风一般飞身进屋。

    容非被他的小孩脾气闹得无言以对,命楚然拿扫帚等物,清理残花败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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