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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苏宽的春秋大业-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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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先对东席共饮一爵,再对西席共饮一爵,这是交代众人听从宴正的号令。

    接着无病对苏貉苏明行礼道:“待某下去准备。”转身出了大殿。

    苏明点头,击掌道:“乐起!”

    只听得玉振金声一通悠扬婉转,紧接着丝竹管弦应和起来。

    一队舞娘鱼贯而入,在中堂排成六行六列,和着音乐翩然起舞。

    祥和庄重的乐曲声中,宽儿的叔伯中有善歌者起身高歌道: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

    ……“

    乐声一起,众席都开始动匕动箸。

    各席有妻妾或者侍女向主人或尊客献食。吃一味,献一味。一味食毕,再献一味。一俟席上停匕停箸,侍女则盛好羹汤。

    苏宽则细心体会这时代的礼乐,这可是中华文明成型的时代啊。

    一曲演毕,再演一曲。

    “宾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肴核维旅。酒既和旨,饮酒孔偕。钟鼓既设,举醻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发彼有的,以祈尔爵。

    ……“

    待到曲终舞歇,宴正无病带着儿子——换了装束的黑夫手捧弓箭走进堂中,向苏貉苏明作揖,然后对虢丑说:“弓矢既具,有司请射以飨客。”

    虢丑回答:“为二三子,不敢辞。”

    黑夫于是上前对苏貉汇报:“某为司射,请射于宾。宾许之。”苏貉道:“可。”

    黑夫一揖后下堂。一转眼,黑夫扛着两个箭靶进来。无病喊道:“张侯!”黑夫就在大殿门外场坪上放置好两个靶子。殿门外早就设好灯火,通明透亮。此时帷幕后的四面大鼓擂响,越擂越急,越擂越急!

    一通鼓罢,无病肃容大声道:“贲军之将、亡国之大夫与为人后者不得入场,余者皆入。”然后上前请示宾主,拖长声音说:“比耦!“

    苏宽觑空靠近太傅田丹,问道:“贲军之将、亡国大夫、为人后者那不是再也不能参加宴会了?大点的宴会必有射礼啊。”

    田丹难得地开个玩笑道:“脸皮厚的话,倒也无妨。”

    苏宽听了笑出声来,心想:“师傅也有玩笑的时候啊。”

    忽听得鼓声再次响起,一声紧似一声。

    原来是“示侯”已毕,由司射黑夫“诱射”,也就是示范。

    黑夫精神抖擞,右手一支箭,腰带上插着三支,家传的快箭法使出,“铎铎铎铎”四声连响,四箭全中靶心,众人轰然叫好。黑夫得意洋洋,拱手高过头顶,作了个环揖,回到队列。

    这时宴正无病唱道:“行初射礼!”接着又唱道:“无射获,无猎获,上耦升射。”

    趁这功夫,苏宽又凑到师傅田丹身边小声说:“师傅,射礼如此繁琐,倒不如在校场练射痛快。”

    田丹左右看看小声说:“这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射礼乃古礼。你可曾见过射礼中有人不服争吵的吗?”

    迟疑片刻,苏宽回说:“还真没有。”

    “正是啊!射不中,怪不得别人,只能在自身找原因,怨谤无所生。”

    太傅田丹则接着教导苏宽道:“而且虽有胜负,争胜的结果,是让不胜者饮酒。争胜过程,大家互相揖让。这不是很君子吗?所以射礼有教化作用,君子乐之。”

    苏宽现代人思维,不喜繁琐礼仪,无聊中向姐姐看过去,见姐姐凝神观看射礼,也就转头继续看向场中。

    此时司射黑夫唱道:“众宾卒射。”

    宴正无病道:“取矢。”

    于是获者将靶子上的箭支取下。无病走上场中,向获者和算分者敬酒。算分者将成绩报出。无病验证无误后,走到堂前宣布分数结果。

    宴正无病接着唱道:“不胜者饮,上耦升堂。”

    先升堂者胜,所以是上耦胜了。由胜者给不胜者斟酒。于是在“承让承让”“不敢不敢”中,败者饮尽爵中的酒。所有参射者各个归组。

    于是宴正无病走到苏貉虢丑案前作揖,朗声道:“请行卒射礼。”

    苏貉道:“可。”

    虢丑说:“有劳。”

    无病走到乐正面前,拱手说道:“有君命在身,命老兄为乐正。”

    乐正回揖道:“遵命。”

    宴正升堂。司射黑夫又拉长音唱道:“行——终射礼。不鼓不释。”

    于是上耦取矢升堂站好位置。无病发令:“乐起。”

    乐正开始奏乐。

    众人和着音乐,听着鼓点依次将箭射出。

    苏宽平日里最烦这些繁琐的礼仪。但是此刻射礼的仪式感再加上整齐的箭声、入靶声、音乐和震荡肺腑的鼓声,看得他也莫名的感动,不由得想起后世兴起的“汉服运动”。在世风日下、道德危机的情况下,人们又想起了传统的可贵。

    司射黑夫看看箭已经射完,唱道:“众宾卒射。”

    宴正无病走到堂前,与算分数的核对计分结果。升堂唱出得分结果。无病唱道:“不胜者饮。”

    待所有人饮毕,无病来到苏貉虢丑面前道:“三番射毕,请主人尊客升堂。”

    于是众人回到大殿添酒回灯。

    酒宴上气氛再起,经过射礼,大家熟悉起来,串席敬酒的慢慢地多了。

    无病示意乐正,乐正奏乐,乐出《小雅…宾之初筵》正应景。但是这乐正促狭,唱的是前面没唱完的下阙,反而更是形象应景: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仙仙。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既醉止,威仪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

    ……”

    正在众人酒酣脸热之际,一个小黄门快步趋向国君苏貉,附耳说了几个字。

    听完苏貉脸上惊讶、疑惑、欣喜挨个显现,然后突然说道:“快快有请!”

    苏貉年高,不敢多饮,此时行动还很灵便。说完立即起身向殿门外迎去。边走边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来了?”

第5章 暴公夜奔() 
来者是暴公。

    暴公名辛,封地在暴邑,与郑周相邻。周平王时为王朝卿大夫,称暴辛公。

    暴公之父是周平王的族叔。东迁时与伪王划清界限,拥立平王出力甚多。故而周平王俟王位已固,履行承诺,论功行赏,将当时任大夫的姬辛封于暴邑。无奈周平王东迁本身就依靠诸侯的帮助,王室再无西周时的势力,暴公封地仅得一邑。

    其实平王东迁,最大的受益者是——秦国。

    从山河破碎的镐京来到洛邑,周平王当时定是松了一口大气。然而高高在上的周王室暴露在各个诸侯国的眼皮底下——大家成了邻居,那还有什么神秘感啊!

    但是,对于刚刚经历犬戎战火的周平王,早已丢失了祖先的锐气,甘愿躲在洛邑这个诸侯环抱的温柔乡里沉睡。和暴公一起受封的还有秦人!周王将岐山和关中地区赐封给秦人,无疑让后者成为这次迁都的最大赢家。秦国国君也是颛顼帝的后人,不管是血脉还是发迹地区,秦和周都近乎一致。

    周平王将暴公当做自己的亲信培养提拔,使他位列公卿,开始与苏公共事。苏公累世公卿,职位和资历都高于暴公,所以暴发户暴公总是刻意巴结。

    贵族受人民的供养爱戴,在掌握权力的同时,承担保护、领导和教化人民的义务。如果享受了权力却不能承担义务,那么短期内,你起码能娱乐或者欺骗人民。

    当然,这不能长久,只能换来调整的时间,而且需要承担丧失信用的风险。

    这其实可以看做是一种契约关系。一旦不能履约,结果对双方来说都无一例外的凄惨——历史上被当做鹿肉羊肉猪肉吃掉的不仅只有百姓,贵族也不是一个两个的。

    附带的,贵族作为享受权力者,脱离开繁重的谋生活动,自然产生追求美好的本能需求。比如搞出繁琐的礼仪,比如追求美女骏马,比如喜好琴棋书画。

    自古以来,贵族都是艺术修养最高的一群人。

    苏貉喜欢研究音乐。

    《世本》记载“苏成公作篪。”

    《古史》“苏成公善吹篪。”

    篪就是低音笛子,是我国古代雅乐主要乐器之一。

    发明制作一种成熟的乐器,乐理必须十分精通才有可能。三分损益律、纯律、十二平均律这些规律必须是很长时间的学习摸索才能掌握。

    暴公虽然政治上是暴发户,却也是王室贵族出身,音乐修养也是极高明。

    史书上记载暴公发明了埙,且善于吹埙。

    苏公暴公既是同事,又有共同的爱好,于是经常交流唱和,关系融洽。

    但是暴发户的出身在性格上难免跳脱的劣根性——终于,暴公在工作上找机会阴了苏公一把。

    苏公再是修养好,也还是会生气的。古书记载“暴公为卿士,而谮苏公,故苏公作此诗以绝之。”直揭其短不太好看,就指着暴公的下属数落暴公的不是。

    《诗经·小雅·小旻之什》中苏公开头写道:

    彼何人斯?其心孔艰。胡逝我梁,不入我门?伊谁云从?维暴之云。

    最后又谴责道:

    为鬼为蜮,则不可得。有靦面目,视人罔极。作此好歌,以极反侧。

    事实证明,做人做事的态度最好是一以贯之。无论是前倨后恭,还是前恭后倨都特别的招人恨!这首诗流传得那么的广又那么的久远,以至于之后两千多年的人还能读到。

    苏公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当然,此时的苏成公并不知道这些。

    平王末期,随着郑公的坐大,暴公渐渐失势。不光失去公职,连封国都被郑国兼并。

    多年之后,共同的音乐爱好者身份让苏貉捐弃前嫌,早就与暴公和好如初。优势的地位、良好的教养,使得苏貉性格宽容,这并不难理解。

    苏貉走到大殿门口,迎面看见一个杵着拐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拾阶踉跄而来。到了门前灯火下见其风尘仆仆、面容憔悴,心中不忍。

    苏公紧走两步,搀住老人的手臂,说:“暴公何来?恕寡人失迎之罪!”

    “苏公啊,某如今是不速之客,公何罪之有啊。”俩人互揖。

    暴公接着拉过同来的少年道:“此子是某的孙子,名昭”

    暴昭连忙顿首行大礼,两家世交,这是把苏公当成爷爷辈了。

    苏公将暴昭扶起,顺手在其手里塞了个玉珏,道:“来得正好,宴席正酣。”几人进入大殿。

    暴公暴昭盥洗已毕,与众人见过。调整席次这是宴正无病的工作,无病在西席的次位安置下这爷孙俩。

    苏宽眼看着这爷孙俩进来,心里寻思:这俩人是谁啊?于是侧身问师傅。

    田丹看着对面的客人,心中思量着,却丝毫声色不漏。见苏宽询问,道:“此为暴公及其嫡孙,暴国几年前被郑国吞并。”

    苏宽则看着对面的传奇人物,心中兴奋难平!这些可都是或将是中学课本里的国君呢,活的!

    现在,这间大殿里有前任国君两人、现任国君一人、储君两人。宴会的等级一个字——高大上!

    本来应该算是家宴,碰巧公子黔牟到来,然后暴公席间也携孙而来。这样规格的宴会在春秋末期基本上不出几天各国连谁喝了几杯酒、谁发酒疯摸了侍女脚丫都知道了。所以话题基本上都不太出格。因为邢国就在苏国的北方,所以虢丑询问邢国的情况。苏明道:“狄人正在谋划大举攻邢,邢侯前几日已经派使者赴宋赴齐求援。”众人默然。

    苏宽记得在上博青铜馆中看到:邢国自建国伊始,就与北方的戎狄长期征战,金文中多次记载了“邢侯搏戎”的战争。

    周朝时,中华民族有华夏和戎、狄、蛮、夷的区分。南方为蛮,东方为夷,西边叫戎,北边叫狄。戎和狄主要分布在今黄河流域以北和西北地区。戎狄势力强盛,经常南下侵扰,中原诸国深受其害。邢国建立后,严守中原之门户,与戎狄抗衡400年,很好地履行了屏藩周疆的重任,受到了周王室的高度赞誉,从而留下了邢侯搏戎的美谈。

    他还知道,晋献公十六年,北方强狄再次侵犯邢国。重兵压境之际,邢侯派人向齐国求援,可是远水不解近渴,当齐桓公带兵赶到邢国时,城池已被攻破,狄人已经纵火烧了都城,带上抢掠的财物,闻风逃遁,只留下一片废墟。邢侯在齐桓公的帮助下,把都城迁到夷仪山下,并组织士兵筑起夷仪城。

    迁邢存卫!苏宽悚然而惊!苏国正是在邢卫垮了之后,北方屏障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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