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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节

乱世情缘-第1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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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子和公主不一样,依例一入学就要独自住在一宫,太子更是如此。

    已经被迫住到东宫的高恒,虽然懂事,但毕竟还是眷恋母亲的孩子,要不是记着高纬的教诲,他肯定会立刻跑到斛律雨跟前。

    斛律雨摸了摸姐弟俩的额头,不出意外地看到满手的细汗,心中泛起心疼,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了解了始末后,她拿起高恒的小弓,后退二十余步,依次射出三支箭,箭箭正中靶心。

    孩子们满脸崇敬地望着她,他们虽然知道斛律皇后出自斛律家族,但没想到她的弓箭技艺竟娴熟至此。

    斛律雨挑眉:“本宫与你们的父亲一同长大,真论起骑射技巧,他们未必比得过我。”

    “兄兄也比不过斛律家家吗?”小瑞炘的问题让斛律雨一愣,正欲回答,就被一声轻咳打断。

    突然出现的高纬笑道:“皇后的骑射自然比我厉害。”

    对于这类吹捧,斛律雨并没有露出过多的喜悦,只是不冷不热地说道:“陛下谬赞。”

    高纬闻言一哂,她太了解斛律雨的脾气了,斛律雨这是还在为高紫凝的事情与自己置气。

    斛律雨个性高傲到近乎傲慢,高纬的退让,在她看来一向是理所当然的。

    她转过头,本想直接回自己寝宫,却突然嗅到一丝陌生的香味,细细找寻,原来是来自高纬。

    她看向高纬的眼神立时变得凌厉,让高纬脊背一凉的同时,又充满疑惑:“怎么了?”

    “陛下也开始学南朝皇帝傅粉了吗?”这话虽只是斛律雨的试探,但也有逃避的意味,高纬傅粉总比她和别人有首尾要好。

    魏晋以来,不论男女,皆已肤白为美,促使男子傅粉成为贵族之间的风气。

    北朝皇帝皆有鲜卑血统,大多肌肤白皙,无需傅粉,加之南朝皇帝傅粉上朝,实在是本末倒置,前魏诸帝便将此事作为取乐南朝皇室的一点。

    原以为高纬会立刻反驳,没曾想她的神情居然霎时一变,无形中坐实了“傅粉皇帝”一说。

    高纬生怕斛律雨发现更多细节,侧身欲走,却被紧紧握住手腕。

    “臣妾最近新谱了一首琴曲,想请陛下帮臣妾指点改进。”嘴上说是请求,高纬实际却是被半扶半推地推进凤辇。

    徒留满腹疑惑,却只能继续待在校武苑的孩子们。

    ※※※

    乾凤宫

    高纬无可奈何地坐在软榻上,一旁的斛律雨则神色凝重地注视着手中的帛巾。

    帛巾已经完全湿透,但奇怪的是,上面附着一层细小的粉末。

    看到推门进来的穆宁雪,斛律雨立刻将帛巾交给她,跟在穆宁雪后面的冯小怜问道:“阿纬真的傅粉了?”

    斛律雨点头,没好气道:“居然学起了南朝皇帝的做派。”

    穆宁雪仔细辨认后,说道:“这是药粉,没有坏处,只不过多用于为人增添脸上血色。”

    穆宁雪自幼受元李二人照顾,而在医理和妆容方面,也得到两人倾囊相助。

    斛律雨一察觉到妆粉味道奇异,就马上命人去请穆宁雪,刚巧冯小怜也在玉堂殿,便一起跟着来了乾凤宫。

    她们瞥了一眼高纬,果然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明显的差别。

    最后在三人的威逼下,高纬自己擦净了脸上的药粉,露出真正的面色。

    没了药粉的遮掩,高纬整张脸都从正常的白皙变成了惊人的雪白,名副其实的白面皇帝。

    斛律雨惊问:“高纬,你到底有没有准时服药?!”

    迁都前夕,高纬骤然呕血,虽然没有因此晕厥,但元玉却说若是再呕血,很可能会牵连发病,直至油尽灯枯。

    斛律雨等人只能一面请元玉开药缓解,一面加紧寻找当年与元玉一起研制秘药的道士中南子。

    古语云:良药苦口。

    元玉这次开的药虽然确实苦得厉害,高纬每服一回药,中途都要作呕数次,但高纬不会拿身体开玩笑,药都是按时服下,但高纬的身体及脸色依旧还是越来越差。

    元玉自然也意识到了,但苦无良策,只能帮着高纬瞒下去。

    唯恐斛律雨等人察觉了,会担心,高纬只好依从元玉提出的办法,用药粉盖住自己的面色。

    高纬用的药粉不多,白日发现不了,就寝时虽洗去了药粉,但灯下看得不明确,再加之高纬本身肤色白皙,竟让高纬瞒到了现在。

    要不是今日高纬觉得自己脸色过于惨白,不自觉地多搽了一些粉,被斛律雨无意中嗅出,真不知道会瞒到何时。

    尽管对于高纬私下傅粉一事,她们又不满又心疼,但现实却残忍地告诉她们:在还未找出有效方法前,高纬只能继续傅粉人前。

    比起一个面色不佳的皇帝,面色如常的皇帝的确更能稳定人心。

    ※※※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高紫凝被诊出已有三月身孕时,已是武平六年的十月中旬。

    高纬非常高兴,不仅是因为这个孩子很可能是她最后一个孩子,还因为就在知道高紫凝有孕的第二日,“龙隐”忽然向她禀报,说是找到了中南子的踪迹。

    但上苍仿佛特别爱用“乐极生悲”一词捉弄高纬,刚进武平七年,她就患上了咳症。

    旧药未撤,又添新药。

    ※※※

    高纬素来不喜别人侍奉自己服药,所以每次服药,赵书庸都带着内侍和宫人守在内殿外。

    慢慢饮下一勺药汁,还未流进喉咙,痰咳就涌上来,呛得高纬不得不用帛巾接住吐出来的药汁。

    一只纤细素净的手拿过盛药玉碗,另一只手轻缓地帮她拍背顺气。

    陈涴蹙眉道:“在你咳症彻底痊愈之前,就由我们轮流帮你进药。”

    高纬之所以不愿让人服侍进药,一来是不想被内侍宫人看到自己方才那般狼狈模样,二来也是避免宫中将自己日益羸弱的事实流传到宫外。

    但斛律雨、陈涴等人向来除外,所以高纬没有反对这个建议,而是当即颔首应允。

    服了药,高纬问道:“紫凝今日身子如何?”

    “太医说,紫凝和胎儿都很康健,你不用太忧虑。只不过。。。”

    陈涴叹息道:“紫凝毕竟年纪小,又是第一次怀孕。她考虑到你患病,从而尽力克制着自己,但我看得出来,她很想你能去陪她。”

    高纬闻此苦笑道:“我如今咳症未愈,身上又满是药气,我只怕我的亲近,会令她染了病。”

    “你的咳症已然大好,元大家说了,只要不过于亲密,是不会传染的。”想了想,陈涴又说道:“你对于在意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地思虑过甚,甚至于显得懦弱内敛,实在是弊大于利。”

    高纬微微一怔,随即叹息道:“我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而且就算找到了中南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救我,只能尽力为你们筹划。再说了,思虑过甚总比思虑不周要好,免得到时候。。。”

    “不许妄言!”高纬说到一半,就被陈涴强行打断。

    她眼眶通红地瞪视高纬:“我只当你方才是玩笑之言,以后不要再说了!”

    陈涴难得这么强势,高纬却觉得心中又软又热,她勾唇笑道:“既当我玩笑之言,又为何红了眼圈?”

    她拉着陈涴坐到自己身边,碍于咳症未愈,她只是吻了吻陈涴的嘴角,宽慰道:“魏宁和我信任的几名术士,昨日告诉我,已经算不出我的寿数,说明我的短寿之命很可能已经改变。我刚才只是因为之前一直忌惮短寿预言,才会脱口说出胡言,我以后不说了。”

    陈涴虽然依然担忧,但听了这话,眉头还是舒展了一些,抬头吻住高纬的双唇。

    高纬虽想避开直接接触,免得传染陈涴,但看陈涴态度强硬,她也只好由着她。

    只不过高纬说的话中孰真孰假,也只有她才知道了。

    ※※※

    “这个孩子一点都不听话。老是闹我!”

    高紫凝实在是难捱孕期苦楚,高纬一来,便拉着她,事无巨细地哭诉。

    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和长久以来桀骜倔强的样子,相差甚远。

    高纬眼中泛起宠溺笑意:“看来这孩子随母亲。”

    高紫凝立刻想明白了高纬的调侃之意,眼眶更红,从哭诉孩子转而变成控诉高纬:“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受苦!你还笑我!”

    高纬连忙哄她:“紫凝说的是,都是我的错,等这孩子出世了,全由我照顾。紫凝想如何,便如何。”

    高紫凝鼻翼泛红,略微抽噎道:“那你可要养好身子,不然这孩子由谁照顾。”

    高纬被如此孩子气的言论逗得哑然失笑,她半是怜爱半是调侃地说道:“我这个皇帝在你眼中,原来只有这样的用途,你当真是胆大。”

    高紫凝紧紧搂住她的脖颈,郑重其事地看着高纬:“‘哥哥’是皇帝,自己说了的话,就要遵守!君无戏言,言出必行!”

    高纬见状,缓缓地敛下笑意,平和而严肃地说道:“我会尽力而为。”

    ※※※

    所幸顽皮的孩子并没有在降生时给母亲增加过多的苦楚,疼痛了大约三个时辰后,高紫凝于武平七年的四月二十九日生下了高纬最后一个孩子。

    这是高纬的第六个平安降生的孩子,也是她的第二个女儿,高纬为其取名:瑞煜。

    煜字从火,照耀万方,象征着旺盛的生命力,既符合高纬对于自己孩子最本质的愿望,也暗示了高纬近一年的心境。

    高紫凝生产后,身体异常虚弱,急需休养。

    于是高纬晋封了高紫凝后,便按照约定,将小女儿接到龙乾宫,亲自照料。

    高纬本来就朝政繁忙,多了个婴孩后,高纬终于体会到了分身乏术的切身感受。

    ※※※

    看到从师傅房中走出来的慧可,魏宁只是眨了眨眼,然后恭敬地退到一边,让出一条路。

    “魏宁。”身着鹤氅的老道平静地走出来,唤了一声徒弟。

    “黄昏时分,我便会离开燕都,你无需帮我准备卧寝之物了。”

    老道的各种跳脱行为,魏宁早已司空见惯,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傅这次要从何处开始云游?”

    老道摇摇头:“今年我会在太白山中修行。”

    魏宁一惊,连忙询问为何。

    老道生性洒脱,不受拘束,比起安逸地待在山墅中修行,老道更爱四方游历。

    在魏宁的记忆里,师徒几十载,老道住在太白山(即终南山)的日子却是屈指可数。

    现在突然说,今年都将待在山中,怎能不让魏宁惊疑。

    老道微微一笑:“慧可告诉我,今年我若在太白山,则将有大事。我很好奇,这件连我都未测算到的事,究竟是什么。”

    魏宁思索了一下,旋即问道:“师傅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老道淡淡道:“只一点:燕都今年若有大事,你记得及时告知为师。”

    “徒儿知晓了。”魏宁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抬头道:“徒儿想起一件事,近两年来,宫中三番四次向我打听过一位道号‘中南子’的道人,师傅可曾听闻过此人?”

    “中南子?”老道沉吟良久,最终还是无奈摇头:“未曾听闻过。”

    魏宁不再多问,随即换了其他话头。

    ※※※

    小瑞煜满三个月的次日,高紫凝将女儿接回了自己寝宫。

    小瑞煜出生至今,虽然名义上是由高纬亲自照顾着,但高纬到底分、身无术,故而实际上,小女儿更多是被高紫凝在内的各位家家轮流照料着。

    所以从龙乾宫搬回函德殿的那段稍显颠簸的路程里,小瑞煜不但不吵不闹,而且还很乖顺地睡在母亲怀中。

    可是与此同时,高纬的身体也慢慢地到了衰弱的程度。

    八月初五的黄昏,皇帝毫无征兆地晕倒在御案上,龙乾宫大乱。

    皇帝昏迷了两日,经过太医会诊,好不容易苏醒,却又开始流鼻血。

    两位皇后不得不请国师慧可和天师魏宁入宫为皇帝祈福。

    或许真是祷告神佛起了效果,皇帝不仅止住了鼻血,脸色也有了明显好转。

    给事黄门侍郎高阿那肱趁机进言,可依从两汉旧例,改换年号,用以为皇帝庆祝祈福。

    这个建议很正常,也很符合实际,找不出任何指摘之处,所以皇帝采纳了这条谏言。

    但耐人寻味的是,皇帝并没有如平常一般,大方赏赐她的这个宠臣,只是不咸不淡地夸了他几句。

    高阿那肱暗自惴惴不安,朝野之间也无端地生出许多猜测。

    武平七年八月十二日,皇帝下诏,改元隆化,并依照惯例,大赦天下。

    改元之后,燕都渐渐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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