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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凡尔赛只有女王-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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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他得承认舒瓦瑟尔是对的。海军事务部不单负责发展海军,还要掌管海外殖民地,虽然也涉及钱财收益,但更主要的任务是与他国争夺地盘以及防范打击海盗,这些都需要知晓海上战斗的人来掌控。泰雷神父作为财务大臣,倒也兢兢业业,但对这个新职务必定力不从心。

    国王在做这项任命的时候甚至没有深思过。在他看来,当务之急是赶走舒瓦瑟尔的党羽,至于物色真正的接替者,可以晚一些再做。

    而国王之所以这么着急,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清除障碍,推行那一项酝酿两年之久的改革。

    一场暴风雨将会席卷整个法国政坛,目标就是各地的高等法院。弗里利埃仿佛已经可以看到,暴风雨过后那满地的狼藉。

    杜巴利几乎一整天都在焦虑地兴奋着,直到得知舒瓦瑟尔挫败地离开了凡尔赛宫,才发觉整个上午,自己没有喝过一滴水。

    她狠狠灌了几杯茶——这不是贵族的礼仪,但现在她毫不在意——开始比平日更加悉心地打扮自己。她欢天喜地地迎接了国王,并使出浑身解数地让他舒适快活。

    私密的时间里,她那些被不安和期待压制的好奇心,悠然冒了出来。

    “您为什么这么着急呢?”靠坐在国王身边,她心满意足地问,“您本可以花更多时间,委婉地解除舒瓦瑟尔公爵的职务的。”

    “你希望我温和地对待他?”

    “虽然他讨厌我,而我也讨厌他,但说句公道话,他很有一颗聪明脑袋,对您也忠心耿耿。”

    国王认同地点头。

    “可他就是不愿意走我选的路。”

    路易十五望着情妇富有活力的面孔,轻抚她清新灿烂的金发,流连亲吻。这个姑娘是多么年轻啊!

    “有人说63岁将会是我的凶岁。”

    杜巴利一愣:“上帝啊,是谁这样说瞎话?”

    “一位德高望重的主教。”

    国王的情妇抬头望着情人的脸。那些细小、松垮的皱纹早已爬上他的脸部,但她从未觉得国王已经老了,直到这一刻——从眉眼中流露出的疲惫、茫然,才是苍老的标志。

    “无论是不是真的,我都要为孙子做准备了。”国王微笑着掩去那些软弱神情,“我那个孙子太过软弱,像舒瓦瑟尔这样的人,会联合越来越不听话的贵族们,轻易地压到他头上。我得先替他巩固好君主的权力。”

    杜巴利知道,国王的内心已经相信了预言。越是年长,越是面对生命的终结,就越容易相信那些不能为人类所控制的力量——而越是如此,就越容易被旁人控制。

第53章 错误地聪明() 
如果这一天可以重来,梅西大使肯定会选择待在凡尔赛宫,一步也不离开王储妃。

    当他得知王储妃在舒瓦瑟尔被放逐之后采取的行动的时候,他怀疑上帝一定是在跟他开玩笑,而且是黑色的那种。

    在他已经对王储妃的智慧建立起信心之后,对方竟用这种有勇无谋的方式打碎了一切。

    他忍不住再一次确认:

    “你说的真的?”

    “是真的。”替他在宫廷中收集信息的男仆恭敬而确定地回答。

    他几乎是向后倒进了椅子里,胃部开始隐隐作痛。他摇铃叫来了女侍。

    “倒水、去,给我弄点温水。”

    等对方应声离开,他右手摁着肚子,再次开口。

    “详细地说一说当时的情形。”

    “好的,阁下。那是在做完礼拜之后……”

    路易十五同孙媳打招呼的口气比往常还要亲热一些。他想要补偿补偿对方;毕竟,王储妃没做错什么,却还是失去了一个保护人。如果没有弗洛罗神父的预言,他是半点也不会心虚的——没有了舒瓦瑟尔,今后他和孙子加倍爱护她就是。但这些天离婚的念头已经数次被放到了心理天枰的一端,指针在两边摇摆着。很可能,可怜的小女孩还会失去她的婚姻。

    如果他只有一个孙子,结果是毋庸置疑的,即便冒着开罪奥地利的危险,他也会想办法解决掉这段婚事——未来国王必须有合法的儿子,王位绝不能落到奥尔良家手里。他还可以选择暗中谋害玛丽,但自问心地“善良”,能和平分手,就不会做这么绝情的事。

    还好,小路易还有两个弟弟,他们总是能有孩子的——虽然让侄子继承王位,对小路易来说可能有些委屈。

    玛丽的另一个问题就是她的娘家。这本来不是问题,但配上一颗聪明脑袋和坚毅性格,问题就有点大了。假如玛丽是另一个特蕾西亚女王呢?他可不希望有一天法兰西被并入神圣罗马帝国。

    虽然舒瓦瑟尔已经下台,玛丽缺少拥护她的大臣,但难保有一天那个犟家伙不会又被召唤回宫,特别是在自己百年以后。斩草除根地杀掉舒瓦瑟尔,他又不愿意——如今他一走,国王记得的就全是他的好处了;这位肱骨能干利落,几乎不需要国王在政务上多操心。

    礼拜期间他几乎全在思考孙媳的事,以至于错过了主教的讲话。他暗自忏悔了一番,虔诚地希望上帝原谅他的不专心。

    “爷爷!”礼拜一结束,玛丽就来到他面前。

    路易十五心中浮起不太好的预感,笑容显得有些敷衍:“什么事,我的孩子?”

    “什么要放逐舒瓦瑟尔公爵呢,爷爷?”

    国王的笑容愈发勉强。他指示性地瞥了神情吃惊的诺阿耶伯爵夫人一眼:“这是政治的事,我的孩子,你不需要关心。诺阿耶夫人,玛丽是不是马上就要去上课了?”

    没等监护人回话,玛丽就抢在前头:“可是我听说他是奥地利和法国之间重要的人;假如他离开,法兰西和奥地利的关系就会恶化。”

    “没有这回事。你,只有你,才是法奥之间重要的人,小天使。什么也不用担心,去上课吧。”

    “维耶尔神父在等着你。”诺阿耶劝道。

    “我不明白,”玛丽不依不饶,“公爵是多么和蔼的人啊!他什么错也没有犯,您就这样将他赶走,以后还会有谁敢为国家出力呢?如果把反对您的人都赶走,以后谁敢在您犯错的时候提醒您呢?”

    如果是杜巴利说这样的话,路易十五说不定就听进去了;但玛丽说这样的话,只会让火气腾地冒上来。他脸上笑容消失,表情被危险的阴云覆盖。

    “你觉得我错了?”

    玛丽似乎丝毫没有发觉不妥:“我听说过一个故事;有个国王想找一匹顶级好马,找了三年都没有找到。他问一个大臣有什么好办法;大臣向国王请求了五百枚金币,寻找三个月后,只找到了一匹死去的好马。于是他用五百枚金币将它的头颅买了回来。”

    “啊,为什么?”诺阿耶问。

    国王的怒气被好奇心稍微压了下去;千金市骨的故事他当然没听过。

    “大臣回答:人们看到我的行动,一定会想:连马头能卖五百金币,真正的好马不知道值多少呢!拥有好马的人就会带着马,自动找上门来的。”

    “……你从哪里听到这个故事的?”

    “呃,”她能回答《战国策》吗?“一本中国故事集。”

    “……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路易十五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平淡而疏远,“我不会亏待舒瓦瑟尔的。”

    背脊一阵凉意将老国王的怒火完全熄灭。他盯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被诺阿耶拉走的孙媳,表情像是被面具封住了一样。

    此时欧洲,“中国故事”就差不多等于“很久很久以前”,约等于“这个故事是编的”,正如“你在说中文吗”约等于“你在说天书吗”。

    这个故事背后蕴藏的道理值得长久回味,而路易十五从未听说过,他也不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姑娘会拥有比他更丰富的阅历。如果不是她编出来的,那就是美泉宫的哈布斯堡家教给她的。

    这个小女孩虽然还很冲动、幼稚,但政治潜力已经出现。这种敏感性如果不是天生的,就是教育的产物;而他的长孙难以企及——这意味着危险。很大的危险。

    老国王心头的那座天秤,开始慢慢倾斜。

    梅西出了一身冷汗。

    一方面他很自豪。他没有看错,他们的女大公确实有一个聪明的头脑。

    另一方面,他隐约感觉到,王储妃这番急切的表态,很可能已经越过了国王的底线。如果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被误解为奥地利想要透过王储妃操纵、影响法国的朝政——虽然这不能算是误解,但女王和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在乍然听到消息时,梅西恨不得立刻到凡尔赛宫与王储妃面谈,好好规劝她谨言慎行,避免与国王冲突;但等冷静下来之后,他意识到这只会提高路易十五对他的警惕。现在必须尽量避免被看做一伙儿,尽量减少联系。

    但他不能什么也不做。

    “准备马车。”

    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够挽回国王的心意,也只有去拜访这个人,才不会引起国王的怀疑。

    “去小特里亚农宫。”

    虽然不甘承认,但如今局势下,杜巴利夫人心意的一个转换,很可能就会决定王储妃是去是留。

第54章 复返的来客() 
在烧起来的锅上浇油,要掌握好度。有时如果加得太急太多,锅内温度反而会因为新加的油而降低到燃点以下,把火给灭了。

    玛丽刺激过路易十五后,见好就收,乖乖地上完课,就待在房间里。

    不时有客人来访。

    沙特尔公爵夫人结婚后只甜蜜了几个月,就因为丈夫的花心而闹掰;虽然没有离婚,但已是貌合神离,不是一条心。她是个心软女人,对王储妃的遭遇很是同情,到她房间来安慰了许久。

    “我希望你留下来,这样就有人陪我去圣母院了。”一贯活泼的她不停叹着气,“我们每个月都去捐助穷人,主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至于三位姑姑,或许觉得她的利用价值已经到头,自早餐后就没有露面。

    格拉蒙公爵夫人则对玛丽大加夸奖。兄长曾经手握大权,风光无限,她也沾了不少光,如今一落千丈,心中的不忿可想而知。一听说玛丽在国王面前进言反对,格拉蒙夫人就立刻赶来表示支持,一副要当知己闺蜜的样子——虽然她比玛丽大25岁。

    唯一让玛丽意外的访客,出现在下午,阳光正好的时候。玛丽坐在窗边,听着偶尔的鸟叫,做着读书笔记。

    小路易送的机关锁箱子派上了用场,她通常会将笔记锁在里边——上边有太多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东西。为防万一,她选择用汉语拼音书写。总有一天她要找个机会光明正大地学中文,这样她就能用汉字书写了——她不希望自己若干年后提起笔来,连一个汉字都写不出。

    “郎巴尔王妃想要见您。”门房向她通报。

    玛丽弹簧一样站了起来。

    “郎巴尔王妃?”

    她没有去都灵吗?她不是对她避而不见吗?

    等等,这段日子以来,自己闹出的动静想必都已经传到她那儿去了;她一定发现了与历史上的不同之处。她是带着怀疑来的。

    玛丽深深呼吸几下,才把如擂鼓一样的心跳压下一些。她攥起拳来,感觉指尖兴奋地无力。

    她马上就要见到可能是唯一一个能理解她的感受的人——那种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高悬头顶上、不知何时落下的压迫感、恐惧感,那种生怕如果不做些什么就会让时间和机会白白溜走的焦虑感、急切感,终于不再只能压在心中,默默承受,终于有了可以分享的对象。

    所谓“他乡遇故知”。

    “请她进来。”

    在打过招呼之后,两人几乎只是打量对方,两分钟之久,没有一句对话。

    玛丽知道她得打破僵局,毕竟她对对方的身份更加确信。

    “我听说你已经做好去都灵的准备了?”

    “只剩下出售我在朗布依埃的城堡的事宜了。王储有兴趣购买它。”

    “哦。那么你是顺路过来看我的?还是你想问我愿不愿意出一个更高的价位?”

    “事实上我想问的是,你愿不愿意到那儿住。我相信你现在名下还没有任何房产,如果离开凡尔赛宫,就需要花一笔钱购置。我可以不出售城堡,你在那儿随便住多久都行。”

    “你确定我会离开凡尔赛宫?”玛丽笑了。

    被感染似的,郎巴尔夫人也微笑起来。她的笑容温暖和煦,好像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目,仿佛一个安全的怀抱。

    “我确定你会努力离开凡尔赛宫。”

    这回玛丽笑得更大声了。

    “那当然!我可不想在这儿等死。”

    郎巴尔的笑容凝固住;惊奇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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