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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清客-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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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渔道:“祝二哥;不是我们绝情;而是祝德栋言行太让人寒心;不必多说了;就此别过。”拉着大哥曾筌往幕厅外走。

    曾筌的直裰下摆被祝德栋紧紧拽着;救命稻草啊;岂肯松手;苦苦哀求:“曾大哥、鲤弟;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与若兰一向恩爱;这次是鬼迷心窍;我知错了;饶过我这一回。”

    祝言栋也在一边恳求;曾筌心肠软;问曾渔:“小弟;你说该如何?”

    曾渔道:“这个还得姐姐作主;只是姐姐已被此人伤透了心;有主在先不肯再见他;我们又何必为他说好话。”

    祝德栋忙道:“告诉我若兰现在哪里;我去求她原谅。”

    曾渔怒火又上来了;冷笑道:“你的妻子、女儿在哪里你不知道;她们是死是活是流浪街头走投无路你一概不知是吗;你照样乘你的小轿陪你的姘头寻欢作乐是吗;你这种人就该当堂杖毙”

    祝德栋不敢吭声;却把曾筌的直裰下摆拽得更紧了。

    祝言栋知道曾筌比较好说话;好言相求;曾筌道:“这事还得由我弟拿主意;这次若不是我弟出面;我在祝家畈先被你们祝家人打的半死了。”

    祝言栋好生尴尬;不知说什么好了;都怨三弟事情做得太绝。

    曾渔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说道:“我代我姐姐提一个条件;要请我姐姐因祝家必须祝村里正、族中长辈和祝德栋一道来请;否则免谈。”

    祝德栋听曾渔这么说;大喜;连声道:“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曾渔道:“别高兴得太早;这是我代姐姐提的条件;但我姐姐肯不肯原谅你还很难说;要我姐姐先原谅了你;然后才是那个条件。”

    祝德栋道:“我这就去求若兰——”

    曾渔道:“你这模样不要吓坏我姐姐和阿彤、阿炜小姐妹;别想着装可怜博同情;要真心悔过;我姐姐才有可能原谅你;你先和祝二哥回祝家畈吧;明日再过来。”

    祝德栋点头道:“好好好;明天一早来——鲤弟;你们都住在哪里?”

    曾渔叹息道:“说你薄情寡义会说错吗;老善是跟着我姐姐去了石田又回来的;你只要稍微关心一下问问老善不就知道了。”

    祝德栋羞愧道:“是是;鲤弟教训丨得是。”松开了曾筌的直裰下摆。

    曾筌走了几步;回头对祝德栋道:“赶紧抬到城南刘氏药铺请刘异远医生给你冶一下伤;天气热;要当心。”

    上饶刘异远专治跌打损伤;有祖传秘药;疗效甚佳;曾筌与刘异远有点交情;知道刘异远的本事;祝德栋虽然可恶;但总还是他妹夫;故而提醒——

    祝德栋感激道:“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曾渔就先出去了;让大哥唱红脸吧;黑脸他来唱。

    出了府衙大门;曾渔和大哥曾筌往西门走去;却见吴春泽从对面一家茶肆走了出来;拱手问:“曾大哥、九鲤;案子审得如何了?”

    曾渔向吴春泽说了审案情况;吴春泽点头道:“这样最好;既要惩治;也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又道:“蒋元瑞回永丰去了;他这功名难保了;唉;既是舞弊进学那就该谦逊一些;不要嚣张跋扈;现在从高处摔下;成了大笑柄。”

    曾渔道:“咎由自取;我估计他进学后仗着头上方巾;在永丰也得罪了不少人;一旦被削了功名;还有苦头吃;得意不能忘形啊;更何况是歪门邪道。

    已经过了正午时;炎阳当头;三人走在路边槐荫下;不知谁的肚子在“咕咕”叫;曾渔道:“这次多亏吴兄帮忙;今日我兄弟二人请吴兄小酌两杯。”

    吴春泽道:“在上饶;我是东道主;当然我请。”

    曾渔笑道:“我也准备在上饶安家;还是我请。”

    吴春泽笑道:“那好;我也正有事要与贤弟商谈;贤弟不是要买房安家吗;我有一远房堂叔;在北门外灵溪畔有一处房子;前后院子;总计有四亩大小;出入城也方便——”

    曾渔道:“那很好;不知索价几何?”他母亲周氏不喜欢住城里那种街面房子;喜欢有个大院子;可以种些花花草草。

    吴春泽道:“纹银五十两。”

    曾渔诧异道:“这似乎太便宜了吧。”

    广信府这边的地价;一亩上好水田值纹银十两;吴春泽说的北门这处房子占地四亩;就是当作空地卖也值四十两啊;这么一处大房子只卖五十两;有点可疑——

    果然;吴春泽说道:“之所以卖的这么便宜;是因为那处房子风水不佳;我堂叔是做茶油买卖的;早年挣了一些银子;可是自十八年前建了那所房子后;生意屡亏;亏些银钱也就罢了;更惨的是两个儿子一个十二岁、一个九岁;在三年间先后死了;所以那房子自七年前就一直荒着;想卖也卖不出去;每年会租出去几个月;没有常住的人。”

    话锋一转;吴春泽又道:“之所以冒昧向贤弟推荐这所房子;当然是因为贤弟精通杨公相宅术;贤弟可以去看看。”

    曾渔道:“好;这两天有事;过几天请吴兄陪我去看房子——大哥也一起去看看。”

    曾筌道:“我可没学过风水术啊。”

    说话间;来到西门外;曾渔请吴春泽在对面的春江酒楼少待;他和大哥曾筌先回茶圣客栈——

    曾若兰自大哥曾筌去了府衙后;心里七上八下;忽而愤恨、忽而悲伤、忽而怜悯、忽而忧心;吩咐小奚僮四喜去府衙打探消息;四喜回来说有皂隶拦着;不让进去;急得曾若兰坐卧不宁;曾母周氏安慰她不要焦急;小鱼有分寸;会处置得当的;曾若兰心中总是不安;这时见大哥和小弟回来;忙问:“案子审得如何了?”

    曾渔便说了审案经过;着重说了祝德栋与蒋玉芹公堂互咬的情景;曾若兰咬着嘴唇默默听着;听到祝德栋与蒋玉芹各挨了六十大板;既感畅快又感心痛;对那个薄情郎是要责打;却又担心伤得过重;待听到万推官说还要再打八十大板;曾若兰不禁惊呼出声;心想那可不就打死了

    曾渔在这节骨眼上慢条斯理端起茶杯喝水;曾母周氏嗔道:“快说;看把你姐姐急的。”

    曾渔笑了笑;说道:“姐姐要沉得住气;以后也要学些御夫之术;大哥和我只能帮你这些。”当下说了后面的经过。

    曾母周氏点头道:“这样不错;若兰回到祝家也有面子。”

    曾渔又道:“明日祝姐夫来求情;姐姐万万不可三言两语就原谅他;至少磨他半天;让他煎熬煎熬;姐姐心软时就想一下自己这些日子所受的煎熬——好了;吴秀才还在对面酒楼等我和大哥去喝酒;等下我让酒楼伙计送一些菜肴点心过来。”

    曾氏兄弟与吴春泽喝酒到申时初;吴春泽辞去;约定七月十三日一早去北门外看房子。

    曾筌、曾渔回到茶圣客栈;说起买房子的事;曾筌道:“鲤弟买房若少银子;可以慢慢想办法;这风水不好的房子价钱再贱也不要去买。”

    曾母周氏和曾若兰听到说买房子的事;赶忙问究竟;曾渔说了;曾若兰道:“姐姐这里有二十两私房银;你先拿去用。”

    曾渔笑道:“姐姐;我有银子;我在袁州参加一个文会;八股文第一;得了几十两银子的奖励;在龙虎山为张天师撰楹联;得了六十两银子润笔银;哪里会短买房子的钱;吴秀才说的那处房子我会去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偏差;俗语说风水轮流转;风水不是固定不变的;也许那处房子经我稍作改动就是一处宜家良居。”

    曾若兰问:“小弟的风水术这么精通了吗?”

    曾渔笑道:“相阴宅尚未窥堂奥;相阳宅已得伯父真传;姐姐你想啊;风水术是我谋生技能;我原本是打算没考上秀才就做风水先生的;这个祖传的本领可不能荒废。”

    翌日一早;曾若兰梳妆齐整;等着祝德栋来赔礼道歉;曾渔带着小妹妞妞和阿彤、阿炜这两个外甥女去附近的茶山游玩;这是曾渔的细心处;不要让阿彤、阿炜小姐妹看到祝德栋苦苦哀求的样子;让祝德栋保有一点为人父的颜面

    茶山就是唐代陆羽陆鸿渐种茶的小山;后来就叫作茶山;山麓有陆羽泉;陆羽《茶经》评此泉为第下第四泉;曾渔和老丫环梅香带着三个小女孩从广教寺小门进去;在大悲殿后找到那一泓井泉;井内围呈八角形;井壁为红青两色麻石垒成;妞妞先跑过去朝井里看;惊喜道:“哥哥快来照镜子——阿彤、阿炜;快来;照得清清楚楚。”

    陆羽泉水质清澈;井底幽深;映着天光;形成一方天然水镜;眉目五官;清晰可辨;比铜镜还清楚;三个小女孩对着井水照个不休;叽叽喳喳;象茶山上飞来的几只小喜雀——

    曾渔也临井自照;问妞妞和两个外甥女:“这井中人谁最美;说实话哦。

    七岁的妞妞道:“哥哥最美。”

    八岁的阿彤道:“我也说是鲤鱼舅舅最美——阿炜你还没说。”

    五岁的阿炜个子矮;由梅香抱着看井水;说道:“娘亲最美。”

    阿彤道:“娘亲又不在这里;是说现在井里的人像谁最美。”

    阿炜睁大童稚的清澈眸子抬头很认真地看着曾渔——

    姐姐阿彤又纠正妹妹道:“是要看井里影子。”

    阿炜就又低头看井中倒影;说道:“那就鲤鱼舅舅最美吧。”不大情愿啊

    曾渔哈哈大笑。

    既来天下第四的陆羽泉;当然要取水回去烹茶;寺僧生财有道;陆羽泉边卖葫芦;曾渔花了五文钱买了一个大葫芦;先装了半葫芦泉水;给三个小孩子每人喝几口;忽听身后有人轻声道:“曾相公;巧遇啊。”

    曾渔回头看;见是昨日府衙后园戏班的那位饰演赵五娘的小旦;名叫夏畹;当时自报姓名时让曾渔愕然不明所以;随后因为案子的事;就把这小旦忘到脑后了;却没想到在这广教寺又会遇上。

第一百章 初探凶宅() 
小旦夏畹十七、八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神态温婉;梳着挑心髻;穿着水红色褙子;大袖宽衫;长裙飘逸;象是宋代女伎的裙裳;见曾渔回过头来;这小旦脸就红起来;没有唱戏时那般落落大方。

    曾渔含笑致意:“夏姑娘好;来广教寺拜菩萨吗。”

    小旦夏畹睁大清亮眸子道:“这里有清源祖师啊;我们是来拜祖师爷的。”见曾渔不大明白;便又解释道:“就是二郎神;二郎神爷爷是我们梨园戏班的祖师爷、保护神啊。”

    “哦哦哦”;曾渔点头;这广教寺的金刚殿后面是供有一尊二郎神;梨园戏班以二郎神为祖师不知出于何典故;以讹传讹;只怕没人说得清楚;反正戏子就认二郎神为祖师了。

    阿彤和妞妞欢笑着追着跑;绕过小旦夏畹身边时;妞妞跌了一跤;夏畹赶紧俯身将妞妞扶起;给妞妞掸去布裙上的土灰;轻声问:“摔痛了没有?哦;这位曾相公是你谁人?”

    额发半寸的妞妞脆声道:“是哥哥。”

    竹杖“笃笃”敲地;那个老年瞽师在大悲殿的侧廊边唤道:“小畹;小畹;要走了。”

    “就来了;爹。”小旦夏畹应了一声;对曾渔道:“我们戏班今天就要离开上饶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就那样抿着嘴唇怔立了片刻;然后展颜一笑;向曾渔福了一福:“曾相公;奴去了;曾相公保重

    曾渔还礼道:“一路顺风;再见。”

    “再见?”

    小旦夏畹原本垂着睫毛扬起来;对“再见”这个有些陌生的告别语感到惊讶;又有些欢喜;学着曾渔的口气道:“嗯;再见;曾相公再见。”返身碎步跑过去搀着她的瞽师老爹;远远的回眸看了这边一眼;绕过大悲殿出寺去了。

    妞妞道:“哥哥;那位姐姐问你是谁。”

    曾渔微笑道:“我听到了。”

    萍水相逢;也无交情;曾渔还是觉得有些惆怅;人海茫茫很难再遇;再见只是客套话而已。

    老丫环梅香抱着阿炜过来道:“鲤少爷;我们可以回客栈了吧。”

    初秋的太阳逐渐炽烈;已经临近巳时了;若兰训丨夫的戏应该演过了吧;曾渔灌了一葫芦陆羽泉回去准备烹茶;与梅香带着三个小女孩儿回到茶圣客栈;却见客栈楼下小厅中大哥曾筌正陪着一个坐在大圈椅中的老头在说话;那老头其实说不了话;“喉咙”里稀里呼噜;会点点头;边上还有祝德栋的两个哥哥祝功栋和祝言栋——

    曾渔认得这瘫坐在圈椅上的老头就是祝氏家主祝巨荣;可见祝德栋是吓坏了;生怕妻子不肯原谅他;把中风瘫痪的老爹都抬出来了。

    曾渔赶忙上前向老亲翁见礼;一旁的祝功栋道:“九鲤贤弟;家父说不了话;心里却是清楚;耳朵也听得到事;昨日才知我那糊涂的三弟做下的混账事;家父是起不来;不然定会一顿拐杖活活打死德栋。”

    曾渔上前拉起祝巨荣于枯的手轻轻摇了摇;说道:“祝老爹;小辈的事何劳你老人家出马;老爹身体可好些了?”

    祝巨荣微微点头;喉咙里一阵“稀里呼噜”;祝功栋翻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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