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千秋-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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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大喜，老太监笑道：“你回去告诉他们，不要太累着了，老朽和宁将军这两副老骨头，还能熬上一熬。”
宁全节一脸苦笑，瞧着天还没亮，魏军营内已经有了不少的动静，骂道：“狗娘养的，这群狗贼，难道是铁打的吗？”
天才刚亮，魏军又开始攻城。今日的攻势比起昨天，更猛烈了许多，魏兵越发悍勇，连魏帝的龙旗都往扬州城移动了十几丈，想是下了破城的决心。
城墙上面，能站起来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不少西军将领脸色严肃，已做好了殉国的打算。
“吴公公，宁将军，魏帝亲征，贼兵气盛，为防扬州城易手，还是快些征发百姓上城墙吧！”
说话的是西军的龙镶中郎将鲍定远。
老太监闻言，怒道：“我们的气势难道不盛吗？鲍将军，你的意思难道对陛下有怨言？”
鲍定远心里有气，人家大魏皇帝亲征，自家陛下躲在近在咫尺的江都不说，都过了两个多月了，扬州城没有见过一个打南方来的援兵！
军中对此多有怨言，听说荆襄一带正在闹红花会叛乱，岭南、闽越的驻兵几乎成了朝中柳太师一党的私兵，自家西军五万兄弟，昨日一役死伤八千余人，坐困孤城，换谁谁心里都不舒服。
说是不敢这么说，只得拱手道：“末将不敢！”
“你最好不敢！”老太监气道，又牵动了伤口，“嘶”了一声。
宁老将军劝道：“吴公公息怒！昨日一役，我军伤亡惨重，但是魏军也没占到便宜。公公请看，魏帝已经开始下血本了！”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才发现魏帝竟下旨，让两万骑兵下马攻城！
这十万名骑兵，都是草原上最勇猛的骑士，一个顶寻常的步卒五个，魏帝可真舍得下血本！
换句话说，这已经是背水一战了！援军即刻便到，如果魏帝不速下扬州，此战少说又要延长两三个月，夜长梦多，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变数，可就谁都不知道了。
一副副云梯架在城墙上，城墙上面的布防点，已经没有几个人影了，宁全节宁老将军只得下令，征发百姓守城。
第171章 援军已至（）
从河北到淮北，魏兵每下一城，只要城里的官兵稍有抵抗，就阖城斩尽杀绝，绝不姑息。
如今扬州城整整阻挡了魏军两个月！一旦城破，所有人都得承受魏帝的怒火！
现在死在城墙上，跟城破以后死在魏兵的马刀下，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自从百姓们上墙以后，战况更是惨烈，往往一个魏兵便能换掉三五个百姓，很快的，满腔豪情便被冷冰冰的砍刀给斩断，不少百姓连刀都拿不住了，被魏兵一刀一个，砍瓜似地砍下城墙。
“公公！快看！”
老太监刚把一个魏兵打下墙，催动体内真气，却觉得周身经络里面，空荡荡一片，累得喘不过气啊。
忽然听到身边的太监李健的喊声，他睁大模糊的双眼，只见远处灰雾雾一片的天际线那里，忽然像是被一只黑笔浓墨重彩地抹了一遍。
城下金声大震，征铎皆鸣，城墙上的魏兵如潮水一般退去。
军民们欢呼雀跃，士气大振，将墙上负隅顽抗的魏兵消灭，一个个瘫在地上，一边捂着伤口“嘶嘶”地吸气，一边看着远方的来的援军。
军中两面大旗，一面被风吹卷起来，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另一面迎风招展，鎏金的丝线，隐隐约约，描出一个大大的“刘”字。
到了五里开外，援兵已摆开阵型，魏帝也已经收束好手下的士兵，残存的步卒仍然围着扬州城，另外的十万铁骑正对着赶来救援扬州的援军。
一方魏帝亲征，士气高昂，另一方虽然奔波劳累，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汗王、天神刘小川，心里都是振奋不己。
区区十万魏骑，何足挂齿！
在天神的法器面前，五万羌骑和十万魏骑，又有什么区别呢？
静怡公主的车驾被护在中军，两杠大旗猎猎作响，小公主扶着旗杆，站在马车上，朝城头望去，可是任她怎么看，也没瞧见那个日夜想念的身影。
城墙上面，没有刘大人呢！
诸人不由有点心慌。
“将军说他会来的啊！”
“汗王不在，这场仗该怎么打？”
小公主尤如突然间失去了主心骨，听着吵吵嚷嚷的声音，往左右道：“刘大王、陈大人，本宫不知兵，接下来可全靠你们了。”
陈飞龙道：“请殿下放心，臣等一定会保护好公主！”
“要不咱们冲进城去？”羌王提议道。
十万魏骑，排在众人的眼前，茫茫然看不见尽头，声势浩大无比，兵马无声，杀气凛凛，压抑得让人抬不起头来。
金帐下面，魏帝须发皆白，身子略微有点佝偻，毕竟是上了年纪了。
羌王想起尚还年轻时，所经历的河西大战，魏帝带着三千铁骑，迂回包绕，硬是把三万羌族骑兵，从后面撕开了一道血口。
那时候的魏帝，身子还健朗的很，纵马奔腾，就是整个草原的王！
如今，草原的王老了。
老虎虽然老了，爪牙还在；苍鹰虽然老了，可还能翱翔。在场的几万人，没有一个人敢小看魏帝，中军的那面金帐，仍然是整个草原至高无上的存在。
猛地一阵号响，前排的数万魏骑抽出马刀。
魏帝一声令下，鼓乐齐鸣，魏兵朝诸人冲了过来。
虽然冲杀的只是前哨的两万人马，气势比起当初西海之畔，羌王的五万羌骑，还要浩大许多！
羌王红了眼睛，怒吼道：“传令下去，全军冲击！”
后排的五万羌军大声呼喊，挽起马缰，一夹马肚，也朝魏兵冲去！
陈飞龙喊道：“保卫殿下！保卫殿下！”
周围几百士兵跟着大吼道：“保卫殿下！”
两千名扬州兵、五千名河北兵早已下马，纷纷持枪结阵，把公主的车驾紧紧地护在大军正中。
似乎耳里能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两支骑兵如两道洪流，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一时之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沙土飘扬。
马蹬的威力展示了出来，羌骑们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被魏军一冲即溃，这一波对冲中，反而还占了优势，战士们士气高涨，大声呼喊道：“杀！”
“杀！”
自己是天神的手下，天神是羌人的汗王！
“杀！”
陈飞龙望着战场，不知道自己的刘将军，到底去了哪里！
这只军队需要刘将军，扬州城需要刘将军，甚至整个大梁朝，都指望着他，力挽狂澜！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刘将军，抱着这么大的信心！
他瞄向公主，看见公主正呆呆地望着北方出神，她举起了手，指着远处问道：“陈将军，那是什么？”
陈飞龙跳上马背，远远地望去，目光越过绞杀在一起的魏羌骑兵，看见北面一道细小的烟尘朝魏军阵中冲来，仔细一看，是一辆马车，凡其所过，六军皆避！
车上坐着三个人。
“那是不是刘大人？我认得他的衣服。”
静怡公主并不确定，脑子里在仔细地想着，刘大人北上平城的那天，他身上的衣服，是自己给他挑的。
这一刻，她忘了自己身在战场，忘了还在撕杀的数万骑兵。等看到那辆马车越来越接近魏帝金帐的时候，她终于看清楚了！
“刘大人！你看！是刘大人！”
“是啊！是刘大人！”陈飞龙也笑了起来。
五千将士大声呼喊，正在撕杀的羌族战士士气大振，不少人在马上锤胸嘶吼！
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投向了刘小川的马车，投向了魏帝的金帐。
一阵诡异的号角声喊彻全场！
刚刚还在舞刀杀敌的魏兵们都呆住了，像是发生了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一样，他们茫茫然地放下了手里的马刀，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十多万魏军全都驻足回望，看向那顶金帐。
混乱如旋涡一般，由里及外，从金帐周围，迅速传导出来，如雪崩，如地裂，天地色变！无数的魏兵扔掉兵戈，发狂也似地朝北奔去。
扬州城上的人，也全都惊呆了，三万多羌骑差点握不紧刀，他们跨下的战马不耐烦地踱来踱去，似乎在催促主人赶紧发号施令。
然而没有人发号施令！
小公主浑然不知，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
第172章 魏帝驾崩（）
“魏帝驾崩了！”
不知道谁小声喃喃了一句，说得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这场好梦。
“魏帝驾崩了！”
“魏帝死了！”
“刘将军！”有的人嘶心裂肺地喊道，带着哭腔！
声浪袭卷开来，扬州城上城下响成一片，仓偟北撤的魏兵裹挟着倒卷的龙旗，印证着众人的呼声！
老太监呐呐道：“没想到啊，这浑小子”一时之间，又喜又悲，以袖掩脸，说不出话来。
宁全义老将军满脸通红，道：“还有能站起来的人吗！”
“有！有！有！”
“杀！杀！杀！”
“儿郎们！开城门！随老夫一道杀敌！”
“杀啊！”
这是城内的喊声！
“杀啊”
这是城外的喊声！
梁兵兴奋着、惊奇着、悲痛着、愤怒着，千万种情绪驱使着，只想把十万魏骑全都留在这里，为刺杀魏帝而英勇报国的刘大人报仇！
“汗王是天神降世，千军万马都不能伤他！”
“我们去接汗王！”
“迎接汗王！”
梁兵和羌兵，汇成一道巨流，一齐往北奔去。
静怡公主站在马车上，浑身的力气好像被人抽干了，不知不觉，竟流了这么多的眼泪。
“刘大人他”
周围的将士们纷纷都低下了头。
不惧千军万马，独闯魏营，杀入金帐，刺死魏帝！天下间大智大勇、大仁大义，不过如此！古往今来，巡逡史册，像这样的英雄豪杰，足以名留青史，彪炳千秋！
“殿下，还请节哀！”
“不！”
小公主平静地摇了摇头，声音颤动着，不知道不觉高了几个度。
她苦苦地压抑着心中的情感，道，“带我过去，你们带我过去，那个骗子！他还没给我讲完红楼梦呢！”话刚说完，泪水跟决堤一样，涌了出来。
陈飞龙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末将遵命！”
扬州城下，已是狼藉一片，尸体无数，大多是魏兵的装束，血水汩汩流着，把公主的鞋子给浸染成了刺眼的红色。
原本魏帝金帐所在的地方，除了横七竖八的死尸，只剩下一辆马车。
车辕上悬着三颗头颅，两男一女，不知道是谁的。
静怡公主浑然不怕，她走上前，伸手去掀马车的门帘，纤白玉手才刚碰到，就跟触电似的，又缩了回来。
陈飞龙、毛凯、周闻，这些是刘小川的军中旧部。
颜立长、郑经国、卢象龄，这些是刘小川的府衙臣僚。
还有羌王刘许恩，和他的亲卫。
老太监悲声道：“殿下！”
静怡公主咬紧牙关，猛地将车帘掀开！
她的心口疼得一阵抽搐，好像被人用刀狠狠地戳了几下。
眼前什么都没有！
马车里面，除了一扇破铁门之外，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脸色黯然，秋风一吹，平添了许多凄凉。
静怡公主收回了手，脸色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突然间，她蹙紧了眉头，右手握住心口，不断地嘶气。
老太监慌忙上前道：“殿下！”
小公主哭成个泪人，胸口痛得说不出话来。
数万百姓和几千梁兵各自散开，他们低着头，默默地在一地的尸体里寻找，想着能不能找到刘大人的尸体。
“吴公公，刘大人他！刘大人！哇”静怡公主扑在老太监怀里，把老太监胸前的玉袍，给弄得泪漉漉一片。
“刘大人求仁得仁，整个大梁，从陛下太后，到贩夫走卒，都会记得刘大人的名字！”
“可我不想他只剩一个名字！呜呜，我想见他。”
周围众人纷纷落泪，老太监安慰道：“殿下节哀！如此栋梁，为国捐躯，实在是苍天无眼！老臣只恨不得，替刘大人去死！”
说着说着，自己也流下泪来，再也顾不得遮掩，眨着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宁全节宁老将军心里颇为感慨，西军将士，先前听到刘小川的大名，还道他小小年纪，便封扬州都督、虎贲中郎将，本事未必如传言
